作為記者要克服兩種思維:一是對新聞事實做文學家的聯(lián)想，二是對事件真相做評論家的臆斷。所謂的“文學家的聯(lián)想”是說記者在采訪時或者因為主觀的采訪不深入、準備不充分，或者因為客觀的條件不允許、采訪中出現(xiàn)了漏項，到寫稿子時感到力不從心，又不好意思再采訪或者失去了再采訪條件，為應付官差，坐在辦公室里，開始浮想聯(lián)翩，覺得好像應該是什么樣子，結果就按照自己的想象，部分地杜撰新聞事實。所謂的“評論家的臆斷”是說記者在采訪時對新聞事件感到有一種強烈的評論欲望，在客觀敘述新聞事件的同時，夾敘夾議，在文章中加入自己對新聞事件的評論和感受，或者干脆直接站出來對新聞事件中的人物進行分析和評價。對記者來說，這兩種做法都是大忌。因為，記者的職責是忠實地記錄新聞事實。

在明確記者職責的同時，我們同樣要克服的是另外一種傾向，即記者等同于書記員。與前兩種情況相比，記者把自己定位為書記員的幾率更大，記者對這一行為的認知度也更高，其負面影響也更大。

記者要忠實地記錄新聞事實真相，但絕不是不加甄別、照單全錄。那種錄音機似的記者，面對采訪對象，不停地埋頭記錄，唯恐漏掉一個字，其結果往往是被采訪對象牽著鼻子走。因為你記錄的速度慢，他會不停地琢磨怎么樣才能說得更圓滿而不是更真實;如果你記錄的速度快，他也僅僅是把你當做錄音機和書記員，認為你缺乏思想，從心理上小看你。只有你不斷地從他的表述中發(fā)現(xiàn)破綻、找到疑點、提出疑問，他的思維才不至于出現(xiàn)二次構思，才不至于輕視我們，我們也才能最終了解到真實的東西。作家姚雪垠在談到這方面的體會時說，要盡量做到不記筆記或者少記筆記，不停地向采訪對象發(fā)問，甚至提出相反的觀點，以此獲取盡可能多的事實真相。

記者對新聞事實的真實記錄是建立在記者對新聞事實的判斷、甄別的基礎上的。這是因為，不僅有的新聞事實與整個社會的大政方針不協(xié)調(如國家正在搞的投資拉動內需、各地都在爭取投資項目時期出現(xiàn)的基本建設中的腐敗現(xiàn)象)，與特定歷史時期的社會氣氛相背離(如正在搞社會穩(wěn)定的特殊時期出現(xiàn)的群體性的上訪事件)，還可能因為新聞事件的當事人出于趨利避害的功利觀念，有意識地回避對他自己不利的新聞事實，夸大有利于他自己的新聞事實(比如糾紛類事件的報道，雙方對事件真相的陳述會分歧多多);另外還可能因為當事人認識水平的限制，或者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有意無意地歪曲新聞事實(比如因為關系的親疏影響對某個人物的評價)。更有傳統(tǒng)認識上的誤區(qū)引起的需要在思想觀念上撥亂反正的東西(比如傳統(tǒng)上所謂學習雷鋒的一些做法、老黃牛的報道等)，這些都需要記者用敏銳的觀察力和正確的判斷力去把握、去引導。

對傳統(tǒng)的認識上產(chǎn)生的誤區(qū)的反思是非常值得我們注意的。因為盡管改革開放經(jīng)歷了30多年的歷程，但這30多年變化最大的是經(jīng)濟領域，意識形態(tài)方面的東西需要重新調整、認識的還有很多。這就需要我們加強日常的學習，在學習中勤于思考，將某一歷史時期內看似確切無疑的東西放到歷史進程的大環(huán)境中重新分析認識。

這樣的例子我們身邊就有很多。例如，一家集體企業(yè)年可支配收入(純利潤)為1000萬元，企業(yè)領導為了樹立良好的社會形象，投入2000萬元用于居民的吃穿住行等非生產(chǎn)性支出，虧空部分、企業(yè)再生產(chǎn)靠銀行貸款維持。一年是這樣，兩年還是這樣，年年如是。結果，群眾的福利待遇上去了，企業(yè)的領導在群眾中的威信很高，企業(yè)的貸款同時也上去了。最后，企業(yè)的不良貸款越來越多，只能尋求銀行不良資產(chǎn)剝離。這樣的企業(yè)需要怎么宣傳，其實我們只要對其不良貸款的最終后果加以分析，就不難得出結論:銀行的錢實際上是儲戶的錢，儲戶的錢是要連本帶息償還的;銀行既要償還儲戶的錢，又要上繳國家稅收，還要維持企業(yè)的正常運轉、發(fā)展。不良貸款的填補只能從國家稅收和企業(yè)發(fā)展中解決。企業(yè)的發(fā)展速度決定著它給國家做貢獻的大小，上繳稅收的多寡直接關乎國家經(jīng)濟實力的損益。而銀行上繳國家的稅收說到底是儲戶也就是納稅人對國家的貢獻。那么，這家集體企業(yè)拖欠銀行的錢實際上是變相占用了納稅人的錢。這樣的企業(yè)在地方上、在村子里都是正面的形象，但站在國家全局的高度就是負面的形象。

例如，為了搶救集體的一頭牛，一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獻出了寶貴的生命。這在以前是正面宣傳的典型，但現(xiàn)在我們站在民本角度衡量，是得不償失的行為，是價值取向的嚴重背離——人的生命和牛的生命任何條件下都不在一個層面上。

例如，一位在單位屬于老黃牛式的人物，因為夜以繼日地工作，累倒在工作崗位上。這在以前也是正面典型，但現(xiàn)在重新審視就會發(fā)現(xiàn)很多問題:這樣的人物應該是單位的骨干和脊梁。如果連這樣的人物都累倒在工作崗位上，那單位的人文關懷體現(xiàn)在什么地方?他在累倒后給家人和國家造成的負擔與他創(chuàng)造的業(yè)績是否成比例?

例如，我們看到持刀行兇的歹徒，有人挺身而出，結果被歹徒捅了一刀，成為終身殘疾。這在以前也是我們倡導的見義勇為。但我們在褒揚他的事跡的同時，也可能是在形成輿論的誤導:關鍵時刻，有勇無謀就是好漢。這個時候，我們要清醒地認識到，歹徒是窮兇極惡，而我們是手無寸鐵。我們要做的不是挺身而出，而是快速決斷采取自我保護措施。在此基礎上，有可能的話記下歹徒的特征和逃跑路線，待危機解除，第一時間向警察匯報。這是真正的見義勇為。這種場合與一條法學哲理非常吻合:寧可放掉一個壞人，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因為放掉一個壞人，我們只犯了一個錯誤，而冤枉一個好人就是犯了兩個錯誤。放掉歹徒，我們只是犯了一個錯誤，與歹徒肉搏而受到傷害，那就是在犯了一個錯誤的基礎上又給社會增加了成本。

對待諸如此類的采訪中碰到的問題，有時候單靠記者一個人或者新聞行業(yè)的力量很難達到預期的目的，這時候，作為記者，我們的底線是:可以保持沉默，但不能說假話。要提高自己的判斷力，以記者的新聞敏感性和責任感引導輿論。

(作者單位:漯河日報社)

編校:趙 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