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漢字作為傳播語言信息的符號系統(tǒng)，從產生之始，除了實用價值之外，還具有令人嘆為觀止的藝術審美價值。本文從漢字的外象架構和諧、均衡性，構形凸顯意象性，怡情藝術性，人生啟迪性，構形方法科學性五個方面進行深刻剖析，使人領略了漢字美之所在。

關鍵詞:漢字 構形 審美

漢字是世界表意體制文字中，唯一生存至今且生命力無比旺盛的文字，被譽為歷史文化的活“化石”。漢字是華夏文明、文化的載體，是華夏數(shù)千年燦爛文明、文化賴以得到完整保存的智庫。漢字作為傳播語言信息的符號系統(tǒng)，從產生之始，除了實用價值之外，還具有令人嘆為觀止的藝術審美價值。

外象架構和諧、均衡性

文字符號構成主要有兩種方式:一種是線性排列，另一種是平面組合。①拼音文字是線性文字，架構布局為單一方向延伸，呈一維直線。漢字是平面性文字，架構橫向、縱向雙向展開，二維架構，形成全字統(tǒng)一和諧的平面布局，是漢民族固有的審美意識——“和諧美”的載體，追求和諧美是漢民族的審美特質。漢字在一個平面內，不管有多少構成成分都要均衡地分布在方形的框架里，比例架構調配合理，就像處在黃金分割點上，各個構件可以靈活組拼成字，無論怎樣組拼搭配，總是一字一塊，成為一個和諧的整體。

漢字架構具有有序性和層次性。漢字的組合部件無論多少，總是按照一定的規(guī)則巧妙地組合在方塊里。按其架構分為獨體字和合體字。獨體字具有整體性、封閉性，如“日”、“月”。合體字具有開放性、可分析性，可以二分、多分，如“材”、“薄”。早期出現(xiàn)較多的是獨體字，后來造了大量合體字。架構成分按照一定次序一層一層地組裝，形成復雜、有序、配置和諧的漢字架構體。漢字架構體中有一種特殊的重體，如重二、重三、重四等，但以重三最為常見(稱為“品”字形結構)，如“晶”、“品”常以三角模型架構在方框里。三角形在幾何圖形中是具有穩(wěn)固性的，品字形結構的字避免了頭重腳輕，重疊美成為漢字文化中審美追求的形式之一。

漢字呈現(xiàn)方塊形，有一個被視覺感知的圓心點，在這個點上，所有部件都是相互平衡的，呈現(xiàn)出漢字構形的對稱美。漢文化講究偶對性，在漢字架構中表現(xiàn)尤為突出，每個漢字無論部件多少，都圍繞一個中心軸，兩側筆畫、構件分量相同。有的取左右對稱，如“林”，有的取上下對稱，如“分”。這種對稱不是幾何圖形上的相等或重合，而是對稱中參差錯落，如“薄”。漢字基本筆畫“橫”、“豎”、“撇”、“點”、“折”在中心軸的制約下，雖交叉參差但都呈對稱分布，呈現(xiàn)對稱美。

構形凸顯意象性

漢字構形是以直觀形象和表象為支柱的思維過程?！熬呦竺馈笔菨h字的重要審美特質。這種特質根植于與生俱來的象形性。漢字直接脫胎于文字畫?！敖≈T身，遠取諸物”，“畫成其物，隨體詰詘”。②依類象形，直接反映事物體狀，是早期漢字的構形原則。許慎《說文解字·敘》談到文字的起源時說:“黃帝之史倉頡，見鳥獸盌盓之跡，知分理之可相別異也，初造書契?！庇终f:“倉頡之初作書也，蓋依類象形，故謂之文。其后形聲相益，即謂之字。文者，物象之本也;字者，言孳乳而浸多也?！雹塾纱丝芍笮巫帧⒅甘咀?、會意字大都是由原始的文字畫演變而來。甲骨文中大量的象形字，就是畫出一個物體。如，(虎)突出大頭，(馬)突出長髦，(犬)突出卷尾，“天”字是用一個正面站立的人像，突出了他的頭部?！墩f文解字》:“天，顛也?！雹芴炀褪侨祟^頂上方的無垠的空間。天的意象，是通過人的形象來體現(xiàn)的。從漢字構形來看，象形字是最早的構造類型，其他都以象形字為架構部件組合成字，象形字是漢字構成的基礎和根本。象形字的本質是“象形”，是以具象的方式傳達信息，以具象的視覺效果和聯(lián)想把字形與具體事物聯(lián)系起來，傳達信息意向。象形字大多是具象類名詞，是先民感性認識的視覺符號化的形象描繪，是將直觀的感性特征，經過抽象、概括思維組合后的固化形象。這種固化形象融入了先民的思維方式和思想意識，融入了時代的文化特征。上古時期，山川林木、江河湖海、風雨雷電，大凡自然界中的重要物類，都被先民們賦以人格、尊為神祇而加以崇拜、祭祀。因此在漢字構形中“象形”統(tǒng)攝著六書，幾乎滲透于所有漢字的字形。

漢字的意象性也表現(xiàn)在合體字的構字形象中。隨著漢字的發(fā)展，以象形字為基礎的合體字成為漢字構形的主體，此時的象形字成為合體字的構字部件。由于象形字以具象示義的功能和它作為構字部件糾結共同進入合體字中，從而形成了整個漢字體系獨特的以具象示義功能和形式。山旁必言山，水旁必言水，如:“杲”、“杳”，日在上為“杲”示意陽光明亮;日在下則為“杳”，示意昏暗不明;合體字構字部件雖數(shù)量、位置不同，但都以整體的直觀具象示義。如“學”是一個小孩子，雙手拿著木料學習搭建房子。所以具象示義的思維方式影響著漢字的形體構造，也影響著整個漢字體系的發(fā)展變化。

怡情藝術性

漢字書寫成為一門獨特的藝術而進入世界藝術殿堂，并享有極高的聲譽，成為藝術瑰寶備受世人推崇，成為人們追求的藝術形式。漢字書寫包括兩種元素，字體和書寫工具與材料。漢字形體從甲骨文到行書經歷了幾千年，小篆、隸書、草書、楷書、行書是高頻的書法體式。漢字形體本身就具有極高的藝術性。甲骨文，剛勁滄桑、方折錯落、圖形示意，猶如賞玩圖畫;小篆，體態(tài)修長，行筆圓轉，線條勻凈而長，上密下疏，婉轉幽曲，極具工藝價值;隸書，波拂分展，自然質樸，輕重頓挫，富有變化，簡約不失凝重，簡略不失蘊涵;草書，天馬行空，縱任奔逸，飄逸狂放，隨欲而放，豪邁灑脫，隨性而揮，極富浪漫;楷書，藏露懸垂，雋永靈氣，中規(guī)中矩，方方正正，偉岸傲骨;行書，恭而不拘，草而不縱，綿而守立，剛柔相濟，隨心而筆，坦蕩自然。書寫漢字實則是一種藝術創(chuàng)作，是體味人生、感悟生活的審美歷程。

漢字筆畫千姿百態(tài)，剛柔兼并。習練書法是一種有效的養(yǎng)生方式，書法講求調息、呼吸、練氣，能使生理機能調暢，使手、腕、臂、身協(xié)調，使呼吸、血液循環(huán)、腦神經協(xié)調，整個習練過程都是在生理、精神協(xié)調一致中進行，因此古今許多著名書法家皆因書法而高壽，如歐陽詢85歲、柳公權88歲、文征明90歲、吳昌碩84歲、齊白石95歲、劉海粟99歲、蘇局仙110歲、趙樸初93歲等。

欣賞書法也能使人賞心悅目，怡性養(yǎng)心，是一種心靈感悟“美”的運動，也是一種“美悟”再創(chuàng)作。書法歸根結底是一種自我表情物，是書法家借以抒發(fā)個人情感的手段，是個人情思、趣味、追求、品行、學識和審美意識在作品中的形象顯現(xiàn)。能在作品中找到自我，而在欣賞中升華自我?！白秩缙淙恕笔乔叭藢ㄐ蕾p真諦的揭示。

多元蘊涵凝重性

漢字是中華文明的起點，是中華文明的智庫，是中華民族文化的載體，是民族文化思想延伸、傳播和交流、儲存的活體，在悠久的歷史文明傳承中發(fā)揮著任何載體都無法替代的作用。從古至今，遍布世界各個角落的華夏子孫都從漢字中找到“根”、找到“魂”、找到精神的歸宿?！耙孕问玖x”是漢字的特質，“據形究義”是后學者研究漢字意蘊普遍采用的方式。漢字有本義、直接引申義、間接引申義、比喻義等，這些意義都是以字形為原點四維延伸派生，形成意義網絡。如“兵”是一個會意字，《說文》:“兵，械也?！币簿褪潜?，如“短兵相接”;由兵器引申出士兵，戰(zhàn)爭，如“一兵一卒”;由士兵又引申出“有關軍事的”如“紙上談兵”。字的意義網絡構成了中華民族的文化脈絡。漢字與民族文化存在著必然聯(lián)系，不同時代的文化信息層層疊加積淀于字形之中。例如，以“玉”字為載體而形成的“玉文化”，以此衍生的“帝王文化”、服飾文化;“玉”字甲骨文為，中間為繩索，繩索把三塊玉片結扎起來，充當飾品。春秋戰(zhàn)國后，人們逐漸把玉看做美好的象征，受到人們的寵愛。玉精良細膩的質地、純凈怡人的色澤和清脆悅耳的聲音，給人以典雅、高潔的美感，佩帶在身上，可以通神、辟邪。隨之出現(xiàn)了以玉比德之說，玉成為君子的化身，玉又被用來象征滿腹才華，玉也成為帝王生活的組成部分，“和氏璧”便是玉文化和帝王文化結合的典型事例。又如以“酉”字為載體而形成的“酒文化”。幾千年來，酒不再是一種單純的飲料，而是深深烙上了文化的印痕，上至帝王將相，下到市井百姓，酒貯藏著人情百味。得酒為福，相聚必酒，互祝必酒，祈福必酒，禱告必酒，祭祀必酒等，以酒為載體衍生出禮儀文化、祭祀文化、宴飲文化、娛悅文化等。再如以“女”字為載體而形成的“女性文化”、“氏族文化”、“婚嫁文化”、“生育文化”、“家居文化”等?？梢哉f漢字是中華民族文化的基石。

人生啟迪性

漢字充滿靈性，是很有意味的一種文字。許多漢字中蘊涵著人生的哲理與警示。漢字部符相合，部件組配，各符相組，各部相配，并非隨心所欲毫無章法，而是融入了先民的智慧，融入了先民對人生的體味。通過對漢字構形分析，可以感悟人生，體味人生，并由此得到啟迪。如“人”字，簡單易寫，只有兩筆，一撇一捺?！墩f文》:“人，天地之性最貴者也?！薄疤煜沦F”，是因為人有“靈氣”，是采天地日月之精華、集陰陽五行之靈秀，并在億萬年的進化中成為萬物之最優(yōu)者。人，自呱呱墜地到撒手人寰，時刻離不開他人的支撐，人字的結構就是相互支撐，支撐就是奉獻，就是愛。“信”字，《說文》:“信，誠也。從人，從言，會意?！毙?，是我國自古而今推崇的文明之一?？鬃又鲝埿帕x，有“與朋友交而不信乎”的箴言。老子有“信言不美，美言不信”的哲語。自古及今，立身處世就是一個“信”字，講信譽、講真話，童叟無欺，是品行端正的重要標志。“信”字字形，蘊涵著深層面的意思，即信仰，信仰，是生命價值的所在。另外書寫漢字能夠展示個人的意蘊、風格、態(tài)度。古代有“字如其人”之說，毛澤東寫“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浪漫、豪氣，他選擇了狂草。趙樸初的字體結構嚴謹，筆力勁健而又有種雍容寬博的氣度，隱隱透出一種佛家氣象。

構形方法科學性

文字聲義兼而有之為最上，聲不能傳于異地，不能流于異時，書之為文字。文字是信息義與聲的存留，是華夏文化的遺跡。在漢字數(shù)庫中，形聲字是主體，專家對現(xiàn)行最常用的2500個漢字作分析，書刊覆蓋率達99%，象形字136個，占5.4%;指事字31個，占1.7%;會意字422個，占17%;形聲字1908個，占77%。⑤漢字能夠流傳幾千年，至今還在使用，與形聲字與眾不同的特點有直接關系。形聲字一般是由兩個字符組配而成，其中一個聲符、一個意符，聲符代表讀音，意符代表義屬，形聲字做到了聲義兼?zhèn)洌邆淞藘?yōu)秀文字的客觀條件。形聲字最突出的特點是能產性，同一聲符加上不同的形符，可構成不同的字，如聲符“吉”加上不同的形符可以構成“潔、桔、結、秸、詰、拮、劼、頡等。同一形符加上不同聲符也能夠構成不同的字，如形符“木”加上不同的聲符可以構成“杜、柏、松、楠、榆、橡、梅、梨、桃、椽、橋、杏、楊等。即使聲符、形符完全相同，通過變換位置也可以構成不同的字。如“暈”和“暉”、“紊”和“紋”、“吟”和“含”、“忡”和“忠”、“叨”和“召”等。形聲字在使用操作上具有易讀易解性。專家對現(xiàn)代7000個通用漢字作性比價分析發(fā)現(xiàn)，形聲字占總量的80%以上，聲符的有效率達到39%，形符的有效率達到50%。⑥聲符利于認讀，形符便于解意，兩者兼而有之，形成形聲字能產性、可操作性、易讀易解性的特點，使得漢字造字更為便捷，漢字更加易讀易解，漢字更具有實用操作性。古人流傳下來的“秀才認字認半邊”不無道理，形聲字使得漢字幾乎達到完美，漢字能夠流傳至今使用幾千年，正是形聲造字的科學性使然，也是別于“圣書字”、“楔形文字”等表形、表意文字而延續(xù)至今的原因所在。

注釋:

①邵敬敏:《現(xiàn)代漢語》，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

②③④許慎(漢):《說文解字》，北京:中華書局，1963年版。

⑤人民教育出版社中學語文室《現(xiàn)代漢語知識》(一冊)，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

⑥邵敬敏:《現(xiàn)代漢語》，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

(作者單位:泊頭職業(yè)學院)

編校:張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