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迪把人的一生均分為三段。按照詩人的說法,第一個30年應該獲得知識,第二個30年漫游天下,最后30年從事創(chuàng)作,以便如他所說,把自己“心靈的壓?!绷艚o子孫后代。
如今,這個比喻有點陳舊了?,F(xiàn)在,你在哪兒能夠找到昔日那些使東方市場充滿白銀和黃銅叮當聲的首飾匠呢?首飾匠消失了,模壓品也消失了。然而,在薩迪的時代,模壓卻是一種常見的、受人尊敬的手藝。
薩迪的話是對的,不過我在內心深處認為,用30年漫游天下仍然太少。
之所以太少,是因為漫游具有重要的意義,可以豐富知識,并且大大促進我們的想象力,但這很難立竿見影,必須日積月累。
漫游的時候,必須在命運把你們帶到的地方住一住,哪怕是住一個短時期。住下來后仍然必須漫游,知識和漫游是彼此密不可分的。唯其如此,旅行才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無論是去基涅什馬或符拉迪沃斯托克,去雅典或羅馬,還是去太平洋諸島。“漫游是一條使我們通達天宇之路”,古代的阿拉伯人說。他們的所謂“天宇”,指的是那種擁有淵博知識和智慧的境界,這種境界是經(jīng)常漫游天下的人所固有的。
幸福只屬于知識豐富的人。一個人懂得愈多,他就愈能清楚地在那些知識貧乏的人無法發(fā)現(xiàn)詩意的地方發(fā)現(xiàn)大地的詩意。
知識同人的想象力有機地聯(lián)系在一起。比方說,你剛一踏上巴黎的土地,就會立即被巴黎的魔力控制,而且將永遠被它控制。然而,只有當你初次訪問之前早已了解巴黎,喜愛巴黎,才會出現(xiàn)這種心境。
對于一個根據(jù)書本、繪畫和各種知識了解巴黎的人來說,這個城市仿佛籠罩著一層悠久歷史的青銅色的反光,閃耀著榮譽和人類天才的光輝,是一連串富有魅力的令人愛戴的名字,是喧鬧的凡爾賽公園和朦朧的、往往有點神秘的盧浮宮,是熙來攘往、熱情奔放的人群。
而一個對巴黎一無所知的人,則會把它看做一個鬧哄哄的、令人厭倦的、在很多方面令人費解的地方。
不久之前,我們環(huán)繞歐洲進行了一次航行。一天夜里,我們在海輪的甲板上,發(fā)現(xiàn)很遠很遠的地方,在海洋的邊緣上,閃耀著里斯本的幾個燈塔。
我們注視著它們那一閃一閃的燈光,于是我的旅伴突然談起了里斯本、捷茹河,談起麥哲倫和達·伽馬的輕舟如何駛離葡萄牙海岸,談起這個有著漫長海岸的被曬焦了的國家,談起人煙稀少的高原上的古堡和大教堂。他的談話剛一結束,在里斯本的燈塔后面便出現(xiàn)了這個已經(jīng)式微、略顯凄涼的國家,它被天主教緊緊扼住咽喉,正在等待新時代的到來,以便復興自己昔日那種熱愛自由的豪邁生活。
旅行在我們的意識里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在沿著地球大陸和海洋旅行的過程中,人們會煉成堅毅的性格,培養(yǎng)人道主義精神,了解不同的民族,形成自由、遠大、高尚的目光。
在羅馬,在梵蒂岡圖書館,保存著哥倫布的一張地圖,他正是用這張地圖發(fā)現(xiàn)了美洲。
駛向不知名的地方的全部詩意,航行的詩意,闖進別的緯度和別的星座的人那種心靈的顫動,這一切仿佛都凝結在這張地圖上。人們用圓規(guī)在地圖上測量霧氣彌漫、一望無際的大海,被圓規(guī)刺破的每個小孔都像神話般迷人。這些小孔是偉大的船長、新大陸的發(fā)現(xiàn)者、用自己的生命美化了我們人類的狂暴而勇敢的幻想家,用他那只堅強而細心的手在遙遠的海洋上刺出來的。
無怪乎高爾基把旅行稱為最好的學校。這是千真萬確、不容爭辯的。旅行能夠產生像海水、像玫瑰色的希臘群島上空的晚霞,像松濤的轟鳴、像樹葉的呼吸和百鳥的歌聲一樣活生生的知識。
新鮮事物時刻伴隨著你們。看來,沒有比這股跟你們的生活不可分割的、長流不息的新鮮事物的激流更美好的感覺了。
如果你們想成為自己國家和整個大地的真正兒子,成為知識淵博和心靈自由的人,成為勇敢和人道、勞動和斗爭的人,成為創(chuàng)造崇高的精神財富的人,那么你們就忠于浪跡天涯的繆斯吧,就在力所能及和時間允許的情況下旅行吧。然而,首先必須在自己的祖國旅行,因為我們對它至今還不甚了解。
每次旅行就是深入一個重要和美妙的事物的領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