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緯五路和東明路交叉口的河南省腫瘤醫(yī)院,是我再熟悉不過的醫(yī)院。這幾年,來自老家的親戚和外地朋友的親戚,因為我這個記者的“特殊”關(guān)系,被介紹到這家醫(yī)院就診。他們患的都是癌癥或白血病,要么在醫(yī)院治療幾個月就再也回不了家,要么出院沒有幾個月就永遠離開了人世。
因此,我對這家醫(yī)院沒有什么感情,甚至有些厭惡,心想永遠不進這家醫(yī)院的大門,同時在心里期盼:有啥都別有病。
最近的半年,因為連續(xù)報道“探路大病救助”,因為采訪那些本來我并不認識的孩子,和孩子們有了感情,也就和這家讓我一度“深惡痛絕”的醫(yī)院有了感情。
那是4月4日,一個春光明媚的上午。我在辦公室和被采訪對象再次約定時間時:“叔叔阿姨,你們什么時候來采訪呀!”電話那頭的劉丹陽帶著哭腔。因為在北面,陽光照射不到劉丹陽所在的病房。這使他的臉色更加蒼白。理光了頭發(fā),白色口罩上面,只剩下一雙大大的眼睛。他就是21歲的劉丹陽,來自鞏義市北山口鎮(zhèn)山川村。
一開始,我不愿碰病房里的任何東西,甚至劉丹陽的母親給我熱了熱牛奶插了吸管,我都沒有嘗一口。采訪到12點多,當我起身離開的時候,劉丹陽的母親追到電梯口,硬往我手里塞一百元錢:您辛苦了,留作吃飯吧。我堅決地拒絕,并且有些惱怒了。我知道,這惱怒中帶有情緒,那是對患者沒有任何幫助的愧疚。
下午,我來到南病房樓,采訪來自安陽滑縣高平鎮(zhèn)前子廂村的王晶晶。她是4月2日過的6歲生日。離開的時候,我抱著孩子,親了親她消瘦的面頰。“我原來體重40斤,現(xiàn)在還有34斤。我原來眼睛就大,和我的名字一樣亮晶晶,媽媽說我現(xiàn)在眼睛更大了。叔叔阿姨,你們看我眼睛亮晶晶嗎?”當我用第一人稱寫下這篇文章時,幾乎要流淚了。
接下來的一周,我奔走在省慈善總會、鄭州市慈善總會、省紅十字會、鄭州市紅十字會,還有當年救治白血病患兒小黃冠的鄭州市第三人民醫(yī)院、試點大病救助10萬元的寶豐縣。于是就有了《劉丹陽:渴望陽光》、《王晶晶:媽媽不哭》、《寶豐:大病救助10萬元》、《小黃冠究竟留下了什么——在希望和困頓中前行的社會救助》等系列報道。
報道見報的當天,來自周口市鄲城縣、在省人民醫(yī)院為女兒治療白血病的張愛民來到報社。她說,是一位在醫(yī)院當護工的大姐,給她看了那天的《河南日報》,看到了有關(guān)大病救助的報道,求助來了。
奔波在醫(yī)院的這半年,見到的大都是理了光頭、戴著口罩、面色蒼白、只露出一雙大眼睛的孩子。因為光頭、口罩和蒼白,他們的眼睛是那么的讓人難忘,但從他們的大眼睛游移的目光中,我看到了大而無神的希冀、渴盼,還有迷惘、無奈。
讓我們欣慰的是,報道總算有了回應(yīng)。省會鄭州的一家愛心企業(yè),特意選擇了“六一”兒童節(jié)那天,為薛培藝捐款10萬元,為劉丹陽捐款2萬元。我們又對與哥哥配型成功的薛培藝進行了《探路大病救助報道追蹤》——《昨天,小培藝“進艙”》、《小培藝接受哥哥干細胞移植》、《小培藝“出艙”重見生命月光》等系列報道,以及深度聚集《大病救助的河南設(shè)想》等。
當我們的報道感染了省會鄭州的其他同仁,當他們也加入到報道大軍的時候,當他們在文章中提到“河南日報探路大病救助報道小組”的時候,當我們的報道被全國多家網(wǎng)站轉(zhuǎn)載的時候,我們感到了作為黨報媒體人的責任。
我不知道需要干細胞移植的劉丹陽最終能否湊齊手術(shù)所需花費的幾十萬元錢,我不知道干細胞移植成功的薛培藝能否病情不復(fù)發(fā),我不知道那個6歲的小女孩王晶晶是否還躺在省腫瘤醫(yī)院南病房樓的病床上,我不知道張愛民是否放棄治療帶著女兒回到了老家。面對疾病,人類目前的醫(yī)療技術(shù),是那么的無助;面對他們,除了盡職盡責,我們是這樣的無助。
已經(jīng)人到中年、從業(yè)16年的我,因為記者這個職業(yè),見過了太多的悲歡離合。通過這半年的采訪報道,我突然對生命有了另外一種感悟:沒有錢治不了病,有錢也治不了一些??;身體健康、好好活著,享受生活每一天,是人生最大的快樂;生老病死是自然規(guī)律,坦然面對,笑對生活每一天,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作者單位:河南日報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