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的一個點——這無中生有,怎樣被激起?怎樣地先是圖像,在進入語言之后,才向意識發(fā)問:
它從何處來?為何而來?
瞬間就被擊中,那速力,那效力,那不可言說進入了言說,并降至可理解的水平:
只不過是觸及。
從閱讀,也從半空,從高處,遠處,觸及那邊,那里,它穿透過來,又穿透過去。
觸及,被記憶:在那里。
當那里就是這里,而這里在他處。
在界限的消逝處,你已辨認了那個什么。
直視太陽,從照亮太陽的方向,確認它,然后由它合并你,直至一瞬被充滿。那個瞬間,拒絕進入后來的時間。
你,已在一個位置上。創(chuàng)造者的角色已被移入,當揭露者正用發(fā)現的狂喜慶祝自己,一個聲音傳來:
“這世界上所有的詩行都是同一只手寫出來的!”
從那個點,你的點,從你也折射的那道光,已在多么細密的刻度上留下傳達者、搬運者、傳遞者的投影。
這來自靈魂地帶的共同出場,正從舞臺后面湊近你。那從未說出和再也說不出來的,又一次在此等候。
讓理論擱淺在這邊,討論它。
從等待——那工夫,被動者得其詞。
受永久缺憾之托,這寫下的片段,已吻合了語言的限度。一如這不可明晰,亦受其大之限。
當所傳之聲斷續(xù),以此循環(huán)它自己,若我們能直接說出,無異于只是說出呼吸。
不存在選擇。
在我們陳述時,最富詩意的東西已經逃逸,剩下的是詞語。獰獵者死在它們身上,狼用終生嚎叫。詞從未在我們手中,我們抓住輪廓,死后變?yōu)橹R。
為此我們說遠。
接下降的土,我們說高。
當遠從高處照射,我們說距離。
距離,只是丈量的結果,當黑已至深。
至多深,露出土地表面?
至多遠,觸及深之短處?
至多久,短,以度那長?
至多黑,船的猶豫被照亮?
失語者和出格之語者已在那邊應和:
至多高?抵達無聲?
物自言,空白自言,合一的,透過去了,留下詩行,看似足跡。以此保持對生活最持久的辨認。
保持什么?
金色麥粒從我們指縫中流出,流出。
跟上這流動,這流逝,禮物到達應許之地,跟上這流動——這安頓,流動已知它并非向前。
從這無法回避,無法迂回,撞回來詩歌。思,加入進來,放大它。碑上紋理縱橫,空無已是多幺巨大的顯示:
完全不講道理,擴大道理,在蘊含著時光的迷失里,無邊本身就是藏匿。
去那里,先人并入先人,現在是空缺,缺少當下。終點,再次變成困惑的開始:無法不思。追問就跟得更緊,斷裂,也就是邏輯。
材料就這么光滑,唯枝杈產生歧義。
夢改了道,逆向的是雙向的,道路朝隊伍迎面開來,我們已在回答中聾了,隨雷霆的消失,我們將聾得更為徹底。
帶著禮物奔回叢林。一副陌生客人的睫毛,一個大指甲殼的反光,當傾聽者改變閱讀的方向,我們從落差中歸來,追悼加上了呼嚕。
在詞的熱度之內,年代被攪拌,而每一行,都要求知道它們來自哪一個父親。根,呆在不出聲的地方,歌聲成了問題,思躍過最弱的一拍——大疑已變?yōu)楝嵥榈淖穯枴?/p>
全部都是回聲,且不斷回響。
而希望是如此地簡潔,守著心靈的歷法,要求絕對的引導者,把從未體驗過的愛接過來,接上人,接著你,當你的,我們都決定你們——我們。
在哀歌絕無停止之處,這就是經歷,這也是經驗。
寫作就是行動。
從突圍、逃亡、幸存這些富有脂肪的概念里,我們沒有做什么,我們空著手,從橫放的鉛筆堆上走過。
而歌聲向外探索的弧形變得尖銳了。
沒有目的,并不盲目,老人類就這么歌唱——
欄目責編:閻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