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坤妮 葉介甫
胡陳杰是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四川黨組織的一名重要成員。他1925年入黨,畢業(yè)于黃埔軍校第四期,參加過北伐戰(zhàn)爭。后隨朱德入川,在郭汝棟部任職。1930年受中央派遣,化名胡慎己,進入洪湖蘇區(qū),先后擔任紅軍大學校長、新六軍參謀長、紅九師和紅八師參謀長等職。1932年,在擴大化的“肅反”中被錯殺,年僅29歲。
胡陳杰,四川銅梁縣土橋場人,1903年12月12日出生。3歲時隨父母遷居縣城城郊東郭鄉(xiāng),7歲入私塾,后在縣立小學讀書。1920年升入銅梁中學五班學習。1924年夏,胡陳杰從銅梁中學畢業(yè)后,考入蘇州東吳大學法科。1925年5月,五卅運動爆發(fā),胡陳杰積極參加了這場轟轟烈烈的反帝愛國運動。
1925年8月,胡陳杰來到了廣州,找到了投考黃埔軍校的報名處,不久就在廣東大學 (現(xiàn)在的中山大學)參加了考試。被錄取后,編入第四期入伍生第二團。原來黃埔軍校從第三期開始,設入伍生制,即新生入學先受三個月的入伍訓練,期滿經(jīng)考試合格后,才能成為軍官生。
胡陳杰入伍不久,就由一個隊長介紹加入中國國民黨。后又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
1926年1月,黃埔軍校改組為中央軍事政治學校 (但以后各期習慣上仍稱“黃埔軍?!?,并進行升為軍官生的甄別考試,胡陳杰被錄取,分配到政治科政治大隊第二隊學習。
1926年5月15日,蔣介石提出所謂的“整理黨務案”。6月7日,蔣介石在軍校紀念周上講話,提出“現(xiàn)在中國國民黨里的共產(chǎn)黨同志,應該退出共產(chǎn)黨,完全做一個純粹的國民黨黨員”。胡陳杰向黨組織請示,回答是每一個跨黨的黨員都可以自由表態(tài),也可退出共產(chǎn)黨,也可退出國民黨。這實際上是對每一名共產(chǎn)黨員的一次嚴峻考驗。在這場考驗中,胡陳杰表現(xiàn)得十分堅決。他還主動到政治大隊各隊去穩(wěn)定一些同志的動搖心理,并和一些堅定的同志一起,帶頭填表退出國民黨。在他們的影響下,政治大隊3個隊的共產(chǎn)黨員一致退出了國民黨。胡陳杰也在這一次斗爭中贏得了同志們的信任和尊敬。
1926年6月上旬,為了培養(yǎng)隨軍北伐的政工人員,國民革命軍總政治部在廣東大學開辦了一個為時一個月的政治干部訓練班,在黃埔軍校學生中挑選300余人受訓。被選者絕大多數(shù)都是共產(chǎn)黨員,胡陳杰也被選中了。
在學習結(jié)束前三四天的一個晚上,隊長突然給每個人發(fā)了一份調(diào)查登記表,并且交代在填表時不準互相交換意見。表上有“家屬”、“通信處”等欄,特別有一欄問“是否跨黨”,還注明“如果你只能參加一個黨,你選擇哪一個”。胡陳杰看后,毫不猶豫地寫下“參加共產(chǎn)黨”5個大字。
7月8日,政治干部訓練班舉行了結(jié)業(yè)儀式。第二天,北伐軍即在東校場舉行北伐誓師典禮。胡陳杰被分配到總政治部宣傳大隊當宣傳員。
7月下旬,北伐軍到達衡陽后,為了適應與吳佩孚主力決戰(zhàn)的需要,總政治部宣傳大隊決定臨時抽調(diào)部分人員下部隊擔任連級黨代表。胡陳杰被派到第四軍的一個先頭部隊。8月中旬,胡陳杰所在的連隊進抵蒲圻縣境。一天深夜,部隊遇到敵人的偷襲,連長不幸犧牲。在這種緊急的情況下,胡陳杰指揮部隊泅水突圍。隨后,他又率領這個連隊參加了攻克汀泗橋的戰(zhàn)斗。
1926年9月中旬,胡陳杰來到了被北伐軍攻克不久的漢口。接著,他被通知和其他一些同學跟隨朱德入川。
原來,當年7月朱德從蘇聯(lián)回國以后,因他曾和楊森是蔡鍔領導的云南護國軍中的同事,黨組織就派他去策動楊森脫離軍閥吳佩孚,參加國民革命軍。9月中旬,國民政府決定委任楊森為第二十軍軍長兼川鄂邊防軍司令,朱德為第二十軍黨代表,并決定由朱德帶領40多名政工干部(其中絕大多數(shù)是共產(chǎn)黨員)入川,以便在楊森部建立黨代表制度。胡陳杰等人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挑選來跟隨朱德前去任職的。
10月上旬,胡陳杰等跟著朱德乘船來到萬縣。軍閥楊森看到朱德帶一批人要按照三民主義的原則來教導他的軍官和士兵時大吃一驚。楊森宣稱,這些政工人員對他毫無用處,因為他的士兵根本不需要教育。道理很簡單,士兵的職責是執(zhí)行命令,戰(zhàn)死沙場。如果讓這些人在軍隊中談民主和改善生活,只能惹出抗命和公開叛亂的事來。最后,楊森只同意讓這些從黃埔軍校出來的政工人員到他所開辦的專門訓練低級軍官的軍事訓練團去上課,而且只允許講民族主義,不能講孫中山的其他主義和政策。
一天晚上,胡陳杰來到朱德的臥室,要求派他到四川的另一個軍閥郭汝棟的部隊里去。郭汝棟是第二十軍的一個師長,是國民政府任命的川鄂邊防軍副司令,駐涪陵。胡陳杰說,郭也是銅梁人,是他的同鄉(xiāng),這個關系對他很有利。據(jù)他所知,郭當時和楊森有矛盾,比較傾向革命。朱德非常支持胡陳杰的建議,第二天就以黨代表的名義給他寫了介紹信,派他到涪陵郭部報到。
胡陳杰到涪陵后,發(fā)現(xiàn)這里的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好些。郭汝棟公開大講革命,贊揚共產(chǎn)黨,并且早在1926年7月就在他的部隊里建立了政治部。政治部主任是尹肇州——一個曾經(jīng)參加過同盟會的共產(chǎn)黨員。胡陳杰被安排到政治部工作,并通過尹接上了組織關系,并且很快受到了郭汝棟的賞識。不久,胡陳杰便被任命為政治部上校副主任。
1927年7月初,郭汝棟因急于投靠劉湘,便運用極端卑鄙的手段誘捕了他的老師、中共涪陵縣委委員、農(nóng)民自衛(wèi)隊總指揮李蔚如,并押解至重慶殺害。尹肇州因是公開的共產(chǎn)黨員,經(jīng)請示黨組織后,辭職以示抗議。胡陳杰便接替了尹的政治部主任職務,以后,又擔任了地下黨軍支書記。
10月,劉湘為了削弱楊森的力量,抓住楊森收容敗退到四川的北洋軍閥吳佩孚這個把柄,上告楊“勾結(jié)吳佩孚,潛謀不軌”,并推薦郭汝棟取代楊為第二十軍軍長。郭汝棟得知此事后,擬派胡陳杰等到南京活動,并許諾事情辦成后,將任命胡為團長。胡陳杰及時將此情況向黨組織作了匯報。經(jīng)研究,黨組織認為這是進一步取得郭的信任、掌握兵權的大好時機。胡陳杰到南京后,通過他在黃埔軍校的關系積極進行活動,終于促使國民黨政府在1928年初明令撤了楊森的職,不久宣布郭汝棟任第二十軍軍長。郭為此對胡陳杰感激不已,但由于郭的師旅長們大都懷疑胡陳杰是個共產(chǎn)黨員,任命他當團長的命令通不過,郭汝棟便任命他兼任副官長。在長達3年多的時間內(nèi),胡陳杰在郭部利用自己這種特殊地位,在情況所能允許的范圍內(nèi),在組織和發(fā)展黨的隊伍、保護同志和開展兵運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
國民黨反動派背叛革命后,重慶和下川東一帶的黨組織遭到了嚴重破壞,任白戈、鄧劼剛等數(shù)十位同志到涪陵避難。后來,參加南昌起義被打散的一些同志也陸續(xù)來到這里。胡陳杰住的是單家獨院,房子比較寬裕,這些同志便以胡的“親戚”、“同學”等名義在這里住下來。那時,他家?guī)缀醭闪寺灭^,天天都是人來人往的,經(jīng)常是十幾個人吃飯,晚上就在屋子里打地鋪睡,走時還要送路費。自己的薪水不夠用,就寫信向家里要錢。
1927年秋,劉湘指令郭汝棟厲行“清黨”,指名要逮捕地下黨員陳同生等人。胡陳杰得到消息后,便設法將陳等五六人安全地由郭部轉(zhuǎn)移到萬縣、武漢等地。次年春,當時擔任團副的袁鏡銘在傳遞情報時被捕。袁系郭派往黃埔軍校學習的7個親信之一,郭汝棟對其十分氣憤,準備處以死刑。后經(jīng)胡陳杰大力援救,幸免于難。
1928年9月4日, 重慶 《國民公報》報道:涪陵郭部“政治部主任胡陳杰公布大舉清共,連日在學校、鋪戶搜查,數(shù)日未獲一人”。這就不能不引起郭汝棟對他的懷疑。同時,社會輿論也對他不利。1929年6月19日,重慶《國民公報》在報道地下黨活動情況時說:“尤其川東特委在川東各縣活動異常,其原因蓋由某主任系一共產(chǎn)黨,而一般共匪系為其掩護?!?929年7月,郭汝棟命令胡陳杰對涪陵城鎮(zhèn)、鄉(xiāng)村、學校、店鋪進行突襲性大搜捕,企圖一舉破獲涪陵黨組織,并暗中窺探胡陳杰是否通共。在這危急時刻,胡陳杰巧妙而迅速地傳遞了情報。在17日的大搜查中,除搜到少數(shù)書刊材料外,郭汝棟要抓的共產(chǎn)黨員一個也未抓住。
1930年4月中旬,郭汝棟按照蔣介石的命令率部出川,一直調(diào)到湖北陽新縣,進行反革命內(nèi)戰(zhàn)。與此同時,蔣介石對郭汝棟的部隊也加強了控制,如撤銷政治部成立政訓處,并由曾擴情選派特務擔任政訓處長。6月中旬的一天晚上,郭汝棟請胡陳杰到他在漢口的家中赴宴。宴罷,郭汝棟將胡陳杰請入內(nèi)室,對他說:“老弟,你知道今天為啥請你嗎?我是為你送行的!”接著郭汝棟告訴他:上邊要胡陳杰等登“反共啟事”,不然,就要郭逮捕他們。他要求胡陳杰出國到日本留學,避一避風,等將來有合適的機會再回來。當晚,郭汝棟派副官給胡陳杰送來600塊大洋的路費。郭汝棟告訴他,出國的一切手續(xù)都由他找人負責辦理。而胡陳杰考慮的是另一條道路——到革命根據(jù)地去參加戰(zhàn)斗!
1930年6月下旬,胡陳杰回到故鄉(xiāng)銅梁。
7月9日拂曉,胡陳杰由弟弟陪同離開了故鄉(xiāng),取道重慶前往上海。在同妻子話別的時候,他滿懷深情地說:“文錦,這一次我要到一個很遠的地方去,今后別說見面,就是通信恐伯也不那么容易了。我是共產(chǎn)黨員,這你知道。如果我不死,今后會有完聚的日子。兩個孩子,只有靠你了。我們的辛苦不會是白費的,再過20年一定是共產(chǎn)黨的天下!”
胡陳杰到上海以后,為了便于活動,仍然以國民黨高級軍官的面貌出現(xiàn),下榻于愛多亞路一個豪華的旅館之中,并通過組織上規(guī)定的聯(lián)絡渠道,向中央表達自己到革命根據(jù)地參加戰(zhàn)斗的愿望。
中共中央決定派胡陳杰去湘鄂西根據(jù)地工作。臨行前,胡陳杰給妻子寫了一封信,并且附了一張身穿僧衣、頭戴僧帽、手拿佛珠的照片,背后題詩一首,詩曰:拔出慧劍斬六根,掃蕩群魔朝至尊。
1930年7月底,胡陳杰化名胡慎己,跟隨中央指定的向?qū)В缮虾K萁?。最后化裝成漁翁,坐著小舟,進入洪湖蘇區(qū)。當時,湘鄂西地區(qū)的革命運動在周逸群和賀龍的領導下,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發(fā)展。
1930年夏,根據(jù)中央的指示,由賀龍領導的紅四軍(后改為紅二軍)和由孫德清、段德昌領導的紅六軍合編為紅二軍團,賀龍任總指揮,周逸群任政委,賀龍和段德昌分任紅二、六軍軍長。紅二軍團成立后,為適應形勢發(fā)展的需要,決定建立紅軍大學,培養(yǎng)軍政干部。胡慎己一到蘇區(qū),便被任命為紅軍大學校長,在華容縣的焦山河——一個江邊小鎮(zhèn)上開始了籌建工作。他帶領教職工因陋就簡,很快就作好了開學前的準備,并且親自制訂教學計劃,兼任政治課的教學工作。但是,就是在這個時候,中共中央要求紅二軍團渡江南下占領岳州,配合紅一、三軍團進攻長沙。紅二軍團于10月末渡過長江后,才發(fā)現(xiàn)紅一、三軍團早在9月間即已撤出長沙外圍,退往贛西活動,根本沒有再次進攻長沙。同時,紅二軍團在攻打津市和臨澄的戰(zhàn)斗中也遭受了很大損失,胡慎己領導的紅大也被迫北渡長江,到洪湖集中。
1930年11月,蔣介石任命湖北省主席徐源泉為 “湘鄂川邊區(qū)清鄉(xiāng)督辦”,對洪湖地區(qū)開始“圍剿”。為了粉碎敵人的“圍剿”,特委決定集中洪湖所有武裝力量成立新紅六軍,以段德昌為軍長,陳培蔭為政委,胡慎己為參謀長,擔負起粉碎敵人“圍剿”、保衛(wèi)蘇區(qū)的重任。新紅六軍成立后,遵照特委關于“堅決反對逃跑主義,領導群眾死力保衛(wèi)蘇維埃政權”的指示,同優(yōu)勢的敵人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斗爭。新紅六軍運用靈活機動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避敵之銳,轉(zhuǎn)移到江南,集中兵力在站魚須殲敵一個營,再次攻克華容縣城,士氣為之大振。接著又返回江北,恢復洪湖蘇區(qū)。1931年3月下旬,部隊掩護特委和蘇維埃機關順利地轉(zhuǎn)移到洪湖瞿家灣一帶,并且逐步扭轉(zhuǎn)了困難局面。不久,新紅六軍改編為紅三軍第九師,轄二十五、二十六兩個團。
1931年1月,夏曦到洪湖擔任湘鄂西中央分局書記后,推行“左”傾錯誤路線。
1932年1月9日,中共中央作出了 《中央關于爭取革命在一省與數(shù)省首先勝利的決議》,要求紅軍進攻中心城市。夏曦為了實現(xiàn)“與鄂豫皖蘇區(qū)連成一片,包圍武漢,爭取一省數(shù)省首先勝利”的計劃,命令紅三軍向襄北發(fā)展,要求“不停頓地進攻”,打陣地戰(zhàn),與敵人拼消耗。正如段德昌指出的:“夏曦毫不懂軍事,只會叫我們拼命?!?/p>
1932年3月21日開始的瓦廟集戰(zhàn)斗,就是一個突出的例子。在這次戰(zhàn)斗中,國民黨軍第四十一、四十四、四十八師共出動14個團2萬余人,向蘇區(qū)大舉進攻。紅三軍主力則遵照省軍委的作戰(zhàn)部署,準備在漢川境內(nèi)迎擊敵人。但是紅七師尚未到達集中地點,便與敵在瓦廟集遭遇。在這種情況下,夏曦要紅八、九師立即前往增援,“御敵于國門之外”。這樣,瓦廟集戰(zhàn)斗就打響了。時任紅八師參謀長的胡慎己和紅八師政治部主任戴君實等一開始就堅決反對這種打陣地戰(zhàn),與敵人拼消耗的打法,認為還是應該把敵人放進蘇區(qū)打游擊戰(zhàn)。但這些正確意見遭到嚴厲批評。在七天七夜的血戰(zhàn)中,胡慎己率領紅八師堅守陣地,打退了敵人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一天下午,胡慎己去視察一個前沿陣地,發(fā)現(xiàn)在這個山頭上只剩下六七個人了,而敵人又發(fā)動了進攻。他急中生智,叫戰(zhàn)士們把受傷的和犧牲的同志的帽子收集起來,擺在陣地上。自己帶領戰(zhàn)士們這邊打一陣,那邊打一陣,使敵人摸不清虛實,不敢貿(mào)然上山。待夜幕降臨后,即帶領這部分戰(zhàn)士安全轉(zhuǎn)移。事后大家稱贊這種打法叫 “新式草船借箭”。但是,由于夏曦指導思想的錯誤,在整個瓦廟集戰(zhàn)斗中,紅三軍僅消滅敵人一個營,擊落敵機一架,而自己則傷亡1000多人。
瓦廟集戰(zhàn)斗后,夏曦不但沒有從自己的指揮上進行必要的總結(jié)和檢查,反而將失利的原因歸之于紅三軍中所謂的“反革命的活動”。接著,便發(fā)布了《關于改造紅三軍的訓令》。訓令說:“中央蘇區(qū)的富田事變和紅四軍(指紅四方面軍)肅反的教訓,很嚴重的教訓了我們,各種反革命的派別,如改組派、AB團、第三黨、取消派、托洛茨基派、羅章龍派,他們總是想打入紅軍和破壞紅軍”,“因此,就不能說紅三軍中沒有反革命的活動,我們大家必須估計到反革命分子在部隊中的搗亂”。這就是說,要借“肅反”之名,來打擊那些敢于對夏曦的瞎指揮提出不同意見(即所謂“搗亂”)的同志了。個性爽直、愛提意見的胡慎己,理所當然地成了“肅反”的首要對象之一,事實也正是這樣。
賀龍在 《回憶紅二方面軍》中說:“紅三軍的‘肅反’是軍部在吳堰嶺時開始的。紅八師的特務隊長違反紀律,殺雞宰牛吃。關向應同志把他捉來一整,他承認是‘改組派’,第二天就捉了胡慎己。”為什么這么快呢?因為當時夏曦學習張國燾在鄂豫皖大搞“肅反”的經(jīng)驗——刑訊逼供。他在一個報告中說,為了迅速得到所需要的口供,“均非用刑不可”。他們捉了這個特務隊長以后,就嚴刑拷打,先要他承認自己是 “改組派”,然后又指名問胡慎己是不是“改組派”,再要他供認胡慎己是“改組派”的領導者。對其他和胡慎己有過接觸的人,胡慎己從紅軍大學帶來的學生,甚至他為了工作方便在筆記本上所記的干部,都一一照此辦理。就這樣,5月26日在夏曦控制下的湘鄂省委給中央的報告中說:“紅軍中破獲改逆(即‘改組派’)最高領導機關——軍事委員會,以胡慎己(紅八師參謀長)負總責,以9人組織?!钡年卦?月8日給中央的另一份報告中,又把胡慎己變成了“第三黨”。報告說:“紅軍中反革命派以第三黨為主干,胡慎己1930年中央派來時,已是第三黨,是鄧演達派來湘鄂西的?!?/p>
逮捕胡慎己,只是“肅反”的開始。夏曦在《關于同湘鄂西反革命團體作斗爭和糾正肅反錯誤的決議》中提出了一個理論,即一批“老黨員老干部變成了反革命派別的中堅”,從而把矛頭對準了黨的骨干力量。據(jù)夏曦在7月8日的報告中說,他那時已將紅三軍團以上軍政負責干部28人定為“重要反革命分子”,軍直機關也有23人定為 “反革命分子”。甚至把早已在一年多以前英勇犧牲的湘鄂西根據(jù)地和紅軍的主要創(chuàng)始人之一的周逸群也定為“改組派”最高負責人,胡說什么他是偽裝犧牲,跑到國民黨那里去了,并且正在為國民黨出謀劃策進攻蘇區(qū)。夏曦在“肅反”中獨斷專行,據(jù)賀龍回憶:“那時捉人都是夏曦給關向應同志一個條子,關即按照夏的指示捉人。條子根本不給我看?!贝兜娜顺恕耙话銓ο蟆痹诨鶎印熬偷靥幚怼蓖?,各縣及紅軍中主要的 “反革命首領”,都集中到保衛(wèi)局關押,蘇區(qū)首府瞿家灣所有的機關都騰出來,作為臨時監(jiān)獄。據(jù)1934年9月15日湘鄂西中央分局的報告,僅在1932年5月至9月的第一次“肅反”中,夏曦就“逮捕約計千余人”。
繼大規(guī)模的逮捕之后,便是大規(guī)模的處決。被逮捕的干部,特別是領導干部,一般是很難幸免的。因為那時關于處決 “反革命”有明確規(guī)定,一是紅軍營以上的“反革命”都要處決,并且一律不允許自首(即不允許坦白從寬),二是要“按照階級的懲罰原則”,即大搞唯成分論。胡慎己既是高級干部,又出身于封建家庭,當然是“在劫難逃”的。
1932年9月,在紅三軍從洪湖撤退的前夕,胡慎己和他的師長段玉林,軍參謀孫德清,以及萬濤、柳直荀等一大批黨政軍干部一起被殺害了,胡當時年僅29歲。在此之后,夏曦又接著搞了三次“肅反”。后來,段德昌、潘家辰等也被錯殺了。
解放后,在賀龍等老一輩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的關懷下,胡慎己被追認為烈士,遺屬也得到了應有的照顧。但由于種種原因,胡慎己仍然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待遇。1958年建成的洪湖革命烈士紀念碑的碑文上,就沒有胡慎己的名字。在這個時期新修的《洪湖縣志》上,甚至把胡慎己和潘家辰說成是 “國民黨派來的特務”。賀龍得知這一情況后,給當時擔任中共湖北省委第一書記的王任重寫信,說明湘鄂西在“肅反”中遇害的大批同志,“如胡慎己、潘家辰,就不是特務,而是被錯殺的”,并且指出要為他們恢復名譽,并在革命史書中寫下他們的斗爭事跡,以教育子孫后代。
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后,大力撥亂反正,洪湖人民在瞿家灣為胡慎己修建了紀念碑,文曰:“胡慎己烈士殉難處”,并在洪湖革命紀念館中展出了他的事跡。烈士有知,也可以含笑九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