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杰

摘要:T.S艾略特是20世紀后期象征派詩歌的一面醒目的旗幟,他受英國玄學詩派的影響,其詩作《荒原》等作品追求暗示與多意性,主張?zhí)颖軅€性與感情,炮制客觀對應物,制造離奇荒誕的場景,用典龐雜,晦澀難讀,但也內(nèi)涵豐富,表現(xiàn)出許多先鋒性的可貴的創(chuàng)造精神。

關鍵詞:晦澀詩風;逃避個性;用典龐雜;客觀對應物

中圖分類號:1207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111(2008)08-068-02

在20世紀初至40年代的后期象征主義詩派的重要代表人物中,T.s.艾略特無疑是一位引注目的佼佼者,其中也因為其晦澀艱深的詩風與獨特的詩學主張轟動一時。雖然當時不少人批評T.s艾略特詩歌詩歌晦澀難懂,賣弄學問以及他在文學批評上“有點霸道等,但是誰也無法動搖他在20世紀現(xiàn)代文學史上的權威地位。了解艾略特晦澀詩風的成因,對我們深入讀懂其詩歌作品頗多裨益。

一、玄學詩派的影響與多意暗示的追求

早在1906年他從在美國的哈佛大學攻讀文學時起,T.s.艾略特就開始接受當時新人文主義者歐文,白壁德(Jrring Babbit,1865-1933)影響較深,同時對英國詩人約翰,多恩和意大利詩人但丁的詩歌以及伊莉莎白時代和詹姆斯一代時代的戲劇作了深入的了解和學習。他尤其贊賞英國文學詩人多恩的風格,那種接近口語,富于機智和戲劇性、描寫心理深刻,比喻奇特的玄學派詩歌對艾略特頗有啟發(fā)。艾略特后來的艱深晦澀的詩風對美國現(xiàn)代派詩歌的形成,對現(xiàn)代派詩歌審美標準的確定,都起了關鍵性的作用。對于這一點,連w.c威廉斯在任何場合下都不得不承認他的突破性的技巧,對艾氏《荒原》的創(chuàng)造性表現(xiàn)也感到十分震憾和嘆服。另一個敢于抵制T.S艾略特詩風的已故詩人雷克斯.羅斯也不得不承認T.s艾略特對美國詩歌的深遠影響,他說:“西方己故著名詩人大部分學著寫作,年復一年,小心翼翼地擺脫他的影響,他的格律,他閱讀的材料”。他認為T.s艾略特是20世紀最難回避的詩人。

加繆曾說過:“最難理解的莫過于一種象征作品,一個象征總是超越它的使用者,并使它實際說的東西比他有意表達的東西更多?！逼鋵嵉搅苏麄€后期象征主義時期,詩人們幾乎大多放棄了浪漫主義流派那種直抒胸臆和單純想象的表現(xiàn)手法,追求意向多義性、暗示性,使得作品內(nèi)涵意象豐富復雜,錯綜難辯,需要讀者必須具有一定的藝術感受力和理解力,才能把握這種“象外之象、意外之意、味外之旨”,才能深入到歷史文化的長河和詩人們的內(nèi)心世界中去。艾略特就是如此。他打破語言的正常編碼,打破傳統(tǒng)詩歌的美學追求,在現(xiàn)代詩歌的歷史上繼往開來,為現(xiàn)代詩歌開創(chuàng)了一條新路。

二、“逃避個性”的委婉與用典龐雜的技法

艾略特在他的許多文化和現(xiàn)實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形成了一套現(xiàn)代主義的詩歌理論,樹立了一種新的詩風。他在多篇議論文中提出一種在當時非常新穎的觀點:認為表現(xiàn)當代文明的詩歌應當是復雜和難以理解的,“似乎只是面向一小群內(nèi)行人?！?這是因為現(xiàn)代文化具有極大的多樣性和是復雜性,它非同于精神的想象力,必然產(chǎn)生多樣的、復雜的結果?！盀榱藦娛拐Z言——必要時打亂語言——表達詩人的意念,詩人必須變得愈加隱晦、愈加委婉。”正是因為詩人基于這種創(chuàng)作理念,1948年瑞典文學院才將諾貝爾文學獎頒給了他,并把艾氏本人這一口號作為來檢評他詩作成果的一個標準。也許是詩人為了達到顛覆傳統(tǒng)詩歌話語的目的——“廣博”、“晦澀”,“委婉”,艾略特早期許多詩作大都采用了復雜的象征性語言、精雕細刻的語言技巧和廣博的隱喻,使大部分讀者在許多地方讀起來感到迷惑不解。

艾略特曾經(jīng)認為:一個藝術家的前進總是在不斷犧牲自己,不斷地消滅個性。當然只有具有個性和感情的人們才懂得逃離這些東西是什么意思。只有這樣,詩人才能客觀地、平靜地挖掘出人類真正的更深層的、無可名狀的情感。以的《荒原》為例來看,詩人摒棄了屬于個人的所有的那種單純、或平淡無奇的個人感情,表現(xiàn)得是具有象征性和超個人性的形象和符號,從而隱匿了個人的喜怒哀樂。在《荒原》以前的作品中,如《普羅弗洛克的情歌》、《小老頭》、《序曲》和《夜鳥中的斯維尼》,艾略特雖然用典繁多,但基本上仍限于《圣經(jīng)》、《變形記》和古希臘羅馬神話等流傳廣泛的故事,引用時還相對比較明朗化,可后來也許是詩人龐德的鼓勵,也可能是由于詩人年輕氣盛,當艾略特在26歲創(chuàng)作《荒原》時,則一反常態(tài),廣征博引,其中434行詩句,竟有一半以上的篇幅與典故或摘引有關,用典近百處、上下跨度幾千年,從遠古荒洪直到當代,地域從西歐延展至印度,語言涉及拉丁語、希臘語、德文和焚文。典故有源自膾炙人口的莎士比亞劇作,也有來自但丁的《神曲》和維尼爾的《伊尼德》等,但更多的是來源于名不見經(jīng)傳的三四流作家的作品,有的甚至是來源于詩人自己也記不確切的一些新聞報道和民謠。加上蒙太奇、象征手法的運用,使得《荒原》等詩顯得更晦澀難懂。天才的創(chuàng)造導致了詩歌與讀者接受的距離,但正是詩人采用了這些技巧手段,也開拓了現(xiàn)代詩歌對人類精神世界的心靈和情感深處的復雜性的表現(xiàn)力,使現(xiàn)代詩在創(chuàng)作上走出了浪漫主義的峽谷,大步踏入現(xiàn)代主義的殿堂。

三、“客觀對應物”的炮制與荒誕離奇的場景描繪

在詩歌創(chuàng)作和詩學批評中,艾略特主張只有放棄了個性,才能使藝術家接近科學狀態(tài),他正是從這一詩學觀點出發(fā),他主張用17世紀玄學派詩人的手法打造詩歌,既反對一味向內(nèi)心世界開掘的理論,也反對浪漫主義的抒情方式,提出“客觀對應物”的批評理念。即“用藝術的形式表現(xiàn)情感的唯一方法就是發(fā)現(xiàn)它的客出對應物”。也即通過特定的“媒介物”,力口以暗示和象征,造成氣氛,“使印象與經(jīng)驗以特殊而意想不到的方式給合起來”。如詩人在1925年寫成的《空心人》:“我們是空心人/我們是用稻草填充起來的人/彼此依靠著/頭顱裝滿了稻草,可嘆啊/……有態(tài)而無形,有影而無色/麻木了的力度/沒有動作的手勢……”,用“空心人”、“稻草人”的意象與現(xiàn)代文明中的現(xiàn)代人缺乏思想和情感的人形成了明確的對應關系,從而使詩人的思想更成熟,對“頭顱塞滿了稻草”的現(xiàn)代人和現(xiàn)代社會有了更加透徹的認識。有些象征意象會在同一詩中反復出現(xiàn),具有不同的象征意義。如《荒原》中的“火”在《對弈》一章里,“七枝光燭臺的火焰'是上層婦女驕奢淫樂生活的象征;而“使點燃了很久的燭變得肥滿/又把煙縷擲上鑲板的房頂”中,燭光征服了黑暗,這里的燭“火”,又象征罪惡之舉在光亮中進行。而在《火誡》一章里,“火”是“圣火”的象征,又是“欲火”的象征,在《雷霆的話》一章中,“他隱身在煉他們的火里”,“火”又成為象征煉獄的火,成為純潔的象征。

另外,20世紀初期西方日益發(fā)達起來的文學、人類學、原型批評、文化心理學成果也給予詩人以不少創(chuàng)造性靈感和啟發(fā),這主要體現(xiàn)在長詩《荒原》的總體結構上。因受人類學家弗雷澤的《盒枝》和魏士登女士的《從儀式到神話》的啟發(fā),使《荒原》呈現(xiàn)為總體象征結構和神話結構。詩人善于將一些奇異、丑惡的印象揉進“荒原”中的場面和形象中,以構成獨特的戲劇化場景、人物和對白。如《荒原》第三部分《火的說教》中,詩人曾描述了一個頗為優(yōu)美的景象,“紅帆/撐得寬寬的/順風而下/在桅上搖擺?！倍谕徊糠掷?詩人則描述了一幅令人厭惡的景象,以取得某種特殊的場景效果:“一只老鼠悄悄爬過了草叢/把它濕粘的肚子拖過河岸/而我坐在冬日的黃昏的媒氣廠后/對著污滯的河水垂釣/沉思著我的亡兄在海上的遭難?！痹诘诙糠趾靡痪制鍛颉分?詩人描述了一對偷情的人在老鼠窩里作愛的場面和獨自:“我想我們是在耗子洞里/死人在這里丟了骨頭,/“那是什么聲音?”/是門洞下的風/“那又是什么聲音/風在干什么?,/虛空,還是虛空?！痹娙擞谩袄鲜蠖蠢铩蓖登榈那楣?jié),展示了一個典型的怪誕的場景和對話,詩人把“老鼠洞”安排為男女作愛之地,表達了詩人的一種審美倫理和審美觀念,制造了一種荒誕離奇的氛圍。

當然,艾略特的詩歌作品,尤其是《荒原》中所用的象征多來自經(jīng)典的多,取自現(xiàn)實的卻很少。因為詩人十分喜歡掉書袋,廣征博覽,堆砌各種各樣的典故,造成隱喻豐富寵雜,給讀者理解故意制造了困難,這也是詩人自己后來多次為《荒原》加注,甚至這些注解比原來的詩歌文本部分還要寵雜豐富得多,使得《荒原》成為一部不折不扣的“奧義書”。但也可能是由于詩人提出創(chuàng)作詩歌時要尋找“客觀對應物”的理論,有時候顯的語焉不詳,最大的問題還是過分刻意追求,而且實際上操作起來并不那么容易。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詩歌的這種晦澀風格有時候,也會使讀者玩味無窮,因其內(nèi)容的駁雜而顯得深刻豐富,韻味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