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孫曉青
外文社的黃金年代
文|本刊記者 孫曉青
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外文社成為中國翻譯事業(yè)的大本營,眾多大家在這里成就了中國翻譯界前所未有的輝煌。
數(shù)千年來,翻譯家們的杰出貢獻數(shù)次影響了中國的命運。早在商周時期就已有譯官,發(fā)展至唐代,翻譯事業(yè)空前繁榮,出現(xiàn)了玄奘法師這樣的翻譯大家,在之后的一千余年里,綿延不斷的譯書事業(yè)為中國文明注入了鮮活之血,極大地豐富了中國人的思想觀念。
其實,回顧歷史,中國每次思想解放運動都和我國的翻譯事業(yè)息息相關。尤其是“五四”之后,中國翻譯家們幾乎把西方著名作家的作品都翻譯成了中文,也有一批中翻外的翻譯大家將中國文化傳播出去,他們?yōu)橹袊褪澜缁哟蜷_了一扇窗口。
解放初期的新中國,外宣事業(yè)成了重中之重,目的是為了樹立起獨立自強的國家形象,并為中國和世界架起一道溝通的橋梁。幾乎與新中國同時誕生的中國外文局,是新中國外文出版發(fā)行事業(yè)的主體。1952年7月,外文局成立了專門從事對外書刊宣傳、編譯出版外文書刊的外文出版社。
當時,有一大批編輯、記者、翻譯等人才排除各種干擾,從國內(nèi)外匯集于此。翻譯家段連城、王作民夫婦乘船從美國歸來,由于中國海岸線被美方封鎖,他們甚至不惜摘下結(jié)婚戒指賄賂船長,才得以在中國下船。
那時在外文出版社工作的很多歸僑,母語是外語,外文比中文還好,早晨掃地擦桌子的時候,他們都用外語交流,出版社成了一個臥虎藏龍之地,楊憲益、戴乃迭、蕭乾、葉君健、楊絳、草嬰、傅雷等一批翻譯大家,就是在這樣的機緣下共同開始了新中國的翻譯事業(yè)。
中國外文局副局長黃友義回憶起當年仍然感慨萬千,很多剛進入這里的年輕人都是在這些翻譯大家們的幫助和關懷下學習和成長起來的,他們把這里比作翻譯家的搖籃。
黃友義是1975年到外文社的?!爱敃r是師傅制,每一篇稿子翻譯好后不是直接提交,而是先交給自己的師傅修改,然后才提交?!彼f。
導師制讓很多年輕人在工作之初就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這種耳濡目染的熏陶不止于業(yè)務上的提高,還有對自我的重新塑造,前輩大家們的一言一行都對年輕人產(chǎn)生著影響。
有一次,黃友義問楊憲益,如何能翻譯好中國古典文學,楊憲益說:“要想翻譯好,必須看100本英美文學原著?!边@讓黃友義明白,做好翻譯必須下苦功,僅靠在學校學的那點東西是遠遠不夠的。
中國第一個系統(tǒng)翻譯西方哲學的嚴復率先從理論上總結(jié)翻譯中的經(jīng)驗,提出翻譯家應遵從“信”、“達”、“雅”三條標準。從此,在近一個世紀的時間里,翻譯家們對如何才是好的翻譯,不斷用各種理解和探索加以呈現(xiàn)和表達。
德語文學專家葉廷芳多年從事翻譯工作,但他一直控制自己的翻譯數(shù)量,最多時一年也只翻譯20萬到30萬字。“我們都是把句子打碎了,一個詞一個詞地消化?!彼f。曾經(jīng)為了翻譯一個術語,葉廷芳推敲了幾年,才最終定案。同樣,翻譯家楊絳一天也就翻譯500多字。
1957年,中宣部副部長林默涵請楊絳翻譯《堂吉訶德》,并告訴她從哪種文字轉(zhuǎn)譯都可以。她找了五種最有名望的英法文譯本細細比對,但覺得每個譯本各有長處,卻始終代表不了原著。為此,楊絳毅然決定學習西班牙文。1960年3月,讀完《西班牙文入門》后,她便開始閱讀西班牙文小說,由淺入深,逐漸掌握了這門語言。1961年,楊絳開始動手翻譯。1978年四月底,《堂吉訶德》終于出版。因為這個譯本,楊絳獲得了西班牙國王頒發(fā)的勛章。
原譯林出版社社長李景端回憶起楊憲益的認真也是格外感慨,“針對每一個地方的出處和理解,他都會在書里明確寫出不同的來源,非常負責。此外,當年就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看不懂《尤利西斯》,不敢將自己都沒看懂的書翻譯出來,才回絕了這次能夠填補翻譯空白的機遇?!?/p>
這些翻譯大家對譯作的嚴謹和對信、達、雅追求的故事舉不勝舉,這種孜孜不倦的追求和求真求實的態(tài)度在后輩人身上很難看到,這是那個時代的鮮明精神。有人說,翻譯要耐得住寂寞,正是這些大師們坐得住冷板凳,才鑄就了我國文學翻譯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