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舟 張釋

地稅局長的貪婪之家海南省地稅局原副局長陳謨林受賄案紀實

文/江舟 張釋

2010年4月2日，對于陳謨林一家是一個刻骨銘心的日子。這天一早，海南省第一中級人民法院門口戒備森嚴，聞訊趕來的旁聽群眾翹首等待，因為法庭將對海南省地稅局原副局長兼?？谑械囟惥志珠L陳謨林受賄、其妻嚴雪蘭受賄、妻弟嚴建海受賄案作出莊嚴審判！

帶著刑具的陳謨林一家三人雖在庭審中巧舌如簧，強詞奪理，但鐵證豈能推翻。判決宣告后，61歲的陳謨林眼噙淚水，緩步走出了法庭。等待他們的將是漫漫鐵窗生涯……

初次受賄五千元 貪欲一發(fā)難收斂

中國有句老話：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陳謨林從一個副廳級領(lǐng)導(dǎo)干部墮落成為罪犯，也絕不是一次偶然的失足！

1994年10月，45歲的陳謨林被升任為海南省地方稅務(wù)局副局長。起初，陳謨林在仕途路上，也是灑下過汗水，取得過一些工作成績的。到了1998年9月，他又兼任海口市地方稅務(wù)局局長，黨組書記。從此之后，仕途之路更是一帆風(fēng)順。

陳謨林在兼任了?？谑械胤蕉悇?wù)局黨委書記后，沒過幾天，在?？谑卸悇?wù)局振東分局第二稅務(wù)所任所長的陳小濤（因犯受賄罪、行賄罪，已被法院判處無期徒刑），也被海口市稅務(wù)局任命為?？谑械囟惥炙姆志志珠L。升遷后的陳小濤大喜過望，他明白自己被提拔重用，除了自身的工作能力外，關(guān)鍵也離不開陳局長的關(guān)照。

于是，這年中秋節(jié)前的一天，深諳“背靠大樹好乘涼”道理的陳小濤下定“報恩”的決心后，敲開了陳謨林辦公室的門。

“陳局長，還在忙呀？中秋節(jié)快到了，本來想給您買些東西帶來，可不太方便，留下些錢您買東西用吧?！北M管陳謨林一再拒絕，最終還是被巧舌如簧的陳小濤說動了心。于是，陳謨林在半推半就中留下了錢，來了個“下不為例”。陳小濤走后，他打開信封一看，整整5000元。這是他平生第一次收的不義之財，也使他第一次萌生了貪欲。

“針尖大的窟窿斗大的風(fēng)”。人一旦思想上的防腐堤壩決了口，撈錢的欲望就會漸漸膨脹，一發(fā)而不可收。之后，陳小濤逢年過節(jié)就尋機會給陳謨林送錢。陳謨林也由第一次收錢時的半推半就，發(fā)展到后來的習(xí)以為常。從2000年一直到2008年九年間，陳謨林和他的妻子一到逢年過節(jié)，就會收到陳小濤的錢。收錢次數(shù)不但未減，而且數(shù)額也越來越大，由原來的每次5000元，增加到5萬元。在這九年間，陳謨林夫婦二人僅從陳小濤一人處，就先后收受了人民幣92萬元。

陳謨林不但收受人民幣，美元也是照收不誤。2001年至2007年7年間，陳謨林曾因公七次出國考察。每次出國前，陳小濤聞訊都要提前備好5000美元，并親自送到陳謨林的辦公室。

拿人錢財就得替人消災(zāi)。有了這種權(quán)、錢互動的上下級關(guān)系，對他人所反映陳小濤受賄等問題，陳謨林也只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內(nèi)部消化了。

單位建樓自拍板妻收美金整十萬

俗話說，肉吃多了發(fā)膩，錢聚多了發(fā)狂。陳謨林從最初的受賄幾千元開始，發(fā)展到了后來的來者不拒。不過，他漸漸覺得收些小錢不過癮，如果要發(fā)大財，還要另尋路子。接下來，他又將貪婪的黑手伸向單位的辦公樓工程上。

那是2000年底的一天，汕頭市達濠建筑總公司海南分公司（以下簡稱達濠海南分公司）的項目經(jīng)理陳堯興，聽到?？诘胤蕉悇?wù)局打算建辦公大樓的消息后，便找到陳謨林幫忙，并提出只要能讓他的公司承建到這個辦公樓工程，可以將工程款的3%“孝敬”給陳謨林。

陳謨林聽后，心中暗喜。不過，他沒有急于表態(tài)，只是說可以考慮。其實，他早打定了主意，決定讓達濠海南分公司接管建設(shè)辦公樓的項目，只是在表面上還是要擺出一番姿態(tài)，以堵住別人的嘴。

幾天后，為掩人耳目，陳謨林主持召開?？谑械囟惥贮h組會議，專題討論辦公樓建設(shè)問題。在他的推薦下，會議順利通過了由達濠海南分公司承建稅務(wù)分局辦公樓項目的決議。陳謨林如此煞費苦心，看起來似乎更周全，也更名正言順。

2000年12月25日，?？诘胤蕉悇?wù)局與達濠海南分公司正式簽訂了建設(shè)辦公樓施工合同。合同規(guī)定，由達濠海南分公司帶料墊資600萬元人民幣承建該工程。在辦公樓工程動工不久的一天，工程項目經(jīng)理陳堯興就兌現(xiàn)了給陳謨林好處費的承諾。他很快籌措到10萬美元，通過?？谑械囟惥重撠?zé)辦公樓基建的云某某將這10萬美元送給了陳謨林的妻子嚴雪蘭。

令陳堯興意想不到的是，大約過了兩個月，云某某又將10萬美金給退了回來，并告訴他，現(xiàn)在拿這錢不是時候。聽得此言，陳堯興頓時亂了方寸，他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陳局長嫌錢少了，還是托單位的人送錢不合適，抑或是另有其因？

事后方知，就在嚴雪蘭收下10萬美金后不久，陳謨林得到消息，紀檢部門正在對稅務(wù)部門的相關(guān)問題進行調(diào)查。為防意外，他暗示嚴雪蘭立即退回那10萬美金，待風(fēng)平浪靜后再作定奪?！翱磥恚愔兞植⒎堑乳e之輩，送錢也得分時、分事，切不可莽撞行事。何時再送，必須提前與陳局長溝通。”陳堯興喃喃自語了一番。

到了2003年年底，海口市地稅局辦公樓工程竣工后不久的一天，陳堯興給陳謨林打電話表示想盡快兌現(xiàn)承諾。后來，在陳謨林的授意下，陳堯興親自帶著用禮品袋裝好的10萬美金，來到?？谑形魃陈芬换榧喌?，親手送給了在此等候的陳謨林的妻子嚴雪蘭。

事后，陳堯興才明白了上次托人送錢所犯的大忌：給領(lǐng)導(dǎo)送錢都是一對一的事，豈能讓第三者知情呢？“教訓(xùn)啊，沉痛的教訓(xùn)！若不是陳局長英明，可能會釀成惡果，惹出事端?！标悎蚺d自責(zé)了一番。

工程項目減免稅妻弟操作獲暴利

古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之說，今有“一人掌權(quán)，全家受益”之事。

早在1996年，地處海口南海大道的?？诰┙脴I(yè)有限公司開發(fā)的海口市京江花園項目，因資金不足被迫停工三年有余，成了“半拉子”工程。

1999年，為徹底解決海南“半拉子”工程問題，國家頒布了中央財政補助海南省處置積壓普通住宅專項資金管理辦法，對海南的積壓房產(chǎn)項目進行財政補貼，實際上是減免稅政策。

喜訊傳來，京江置業(yè)公司領(lǐng)導(dǎo)對照國家財政補貼范圍，認為他們在建的京江花園項目可以享受國家規(guī)定的財政補貼，于是立即組織人員填報相關(guān)材料，并向?？谑械胤蕉悇?wù)局進行申報。不過，項目申報上去后，卻遲遲未見審批。

恰在此時，在京江置業(yè)有限公司當(dāng)司機的陳謨林的妻弟嚴建海得知此事后，喜上心頭。他靈機一動，胸有成竹地向該公司法定代表人郭曉勤提出，只要給30萬元活動經(jīng)費，可為公司去活動活動，解決這一難題。

郭曉勤聽后有猶豫，他反復(fù)思忖，一個司機難道真能辦成減免百余萬元稅款審批的大事嗎？要30萬元，不是個小數(shù)，一旦辦不成，弄個雞飛蛋打一場空，責(zé)任還會落到自己頭上。最終，郭曉勤還是留了個心眼，在指派公司財務(wù)人員為嚴建海支付30萬元的同時，還讓嚴建海寫了一張30萬元的借條。

嚴建海拿到錢后，馬上找到他的姐夫——?？谑械囟惥珠L陳謨林幫忙。陳謨林就將?？诰┙景肜庸こ痰臏p免稅事宜，向海口地稅局相關(guān)人員打了招呼。

2001年2月21日，京江花園半拉子工程減免稅的申報材料就順利批復(fù)了。幾個月辦不成的事，嚴建海僅用五六天的時間就辦妥了。事后，他取回了借條，用發(fā)票沖銷了那30萬元。

舉手之勞就得了30萬元巨款，嚴建海首先感謝的是他姐夫陳謨林。幾天后，嚴建海在陳謨林家里，送給了他姐夫5萬元?？粗@5萬元鈔票，陳謨林心里偷著樂，他再次領(lǐng)悟到權(quán)力的威力，權(quán)力的神通。

其實，嚴建海憑借陳謨林手中的權(quán)力，為他人辦事并從中撈錢的事，這并非頭一次。早在1999年5月，?？谑械膭⒅緞傎徺I了位于海口市金龍路的怡和花園A座寫字樓（屬半拉子工程），未辦理房產(chǎn)過戶減免稅手續(xù)。于是，劉志剛找人求助房產(chǎn)公司的朱振忠?guī)兔k理。朱振忠很快聯(lián)系到嚴建海，說明情況后，嚴建海愿意出面辦理，并提出要8萬元的好處費。

情況反饋到劉志剛耳中，他表示同意。當(dāng)嚴建海找到陳謨林說明情況后，陳謨林只一個電話，?？谑械囟惥直闩鷾柿诉@個工程減免稅事宜。事情辦妥后，嚴建海自己留下1萬元，將另外5萬元孝敬陳謨林。

信息軟件未安裝明加預(yù)算暗斂財

失控的權(quán)力，不僅成了陳謨林的“搖錢樹”，也成了其妻子、妻弟謀私利發(fā)橫財?shù)墓ぞ?。陳謨林身后的貪婪腐敗家庭，也歷經(jīng)了一個從隱蔽到透明，由個人收受不義之財?shù)饺液现\撈錢的過程。

2004年初，?？谑械囟惥譀Q定安裝一套稅收征管大集中軟件。幾天后，海口市地稅局分管信息化的副局長王忠（另案處理），帶著海南深海鑫公司負責(zé)人孫淏添結(jié)識了陳謨林，并說孫淏添的公司想承包稅收征管大集中軟件工程。

陳謨林聽后，隨即表示同意。王忠為了討好陳謨林，提議讓陳的妻弟嚴建海掛名到海南深海鑫公司工作，陳謨林欣然同意。孫淏添明確提出，嚴建?？梢缘焦竟ぷ?，但不發(fā)工資，不能參與利潤分成，不實際參與公司的經(jīng)營管理。雙方認可后，嚴建海很快到深海鑫公司上班了。

過了幾天，?？谑械囟惥钟懻撏ㄟ^了海南深海鑫公司遞交的工程開發(fā)方案。為確保海南深海鑫公司承接到這項工程，陳謨林還著實費了一番心思。他叫來王忠，孫淏添等人密謀，決定以邀標的方式招標，最終使海南深海鑫公司一舉中標，并獲得稅收征管大集中軟件系統(tǒng)的開發(fā)權(quán)。

事后，嚴建海來到陳謨林家，將公司的工程預(yù)算交給陳謨林，當(dāng)他看到公司在該項目上所做的預(yù)算工程款為1200萬元后，禁不住一陣興奮。為了得到巨額好處費，陳謨林將工程合同款額確定為1618萬元。

接著，陳謨林與妻子嚴雪蘭，明確要求嚴建海轉(zhuǎn)告公司負責(zé)人孫淏添，如果想把這個軟件系統(tǒng)工程拿下來，得給500萬元好處費。嚴雪蘭更是再三叮囑嚴建海說：“辦這件事要注意說話的方式，不能讓別人知道，更不能引起對方的反感?！?/p>

在承包開發(fā)合同簽訂前的一天，嚴建海向?qū)O淏添轉(zhuǎn)達了陳謨林的意思。孫淏添認為可行，表示同意。因為孫心中明白，按照工程預(yù)算價格1618萬，利潤大概有800萬元，減去500萬元好處費，還是有利可圖的。

一切都在陳謨林掌控之中，一切都在隨心所欲地進行中。就這樣，2004年2月26日，?？谑械囟惥峙c海南深海鑫公司正式簽訂了合同。

誰料，合同剛一簽訂，老謀深算的陳謨林為防止孫淏添不兌現(xiàn)承諾的好處費，嚴控撥款進度，并通知王忠：“?？谑械囟惥忠垂こ踢M度付款，每次付款都要經(jīng)我同意后，再由計財科直接撥付給海南深海鑫公司。”而王忠則對陳謨林言聽計從，不敢越雷池半步。

隨著工程款一筆一筆地撥付，“言而有信”的孫淏添先后六次交給嚴建海265萬元，嚴建海再將這些錢源源不斷地送到陳謨林家里。后來，到了2004年11月，孫淏添與王忠發(fā)生了矛盾，在嚴建海的建議下，孫將海南深海鑫公司無償轉(zhuǎn)讓給嚴建海，并由嚴建海接手完成尚未完成的安裝工程。

這樣，深海鑫公司又與?？诘囟惥趾炗喠嗽黾庸こ塘亢凸こ炭畹暮贤?。從2005年到2007年間，?？诘胤蕉悇?wù)局又撥付工程款700余萬元，嚴建海從中提取85萬元送到陳謨林家交給嚴雪蘭。屈指算來，陳謨林、嚴雪蘭從該工程中共收下了350萬元的好處費。

權(quán)力資源盡享用權(quán)力墮落是主因

當(dāng)權(quán)力和貪欲融為一體的時候，就會變成一股難以駕馭的瘋狂力量，什么黨性原則、政策國法，都可以被拋之腦后。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權(quán)力的能量在陳謨林手中得到了充分體現(xiàn)。

據(jù)案卷記載，從1998年到2008年的10年中，陳謨林兼任海口市地稅局長期間，他與妻子、妻弟共同受賄就有八次，單獨受賄則多達十五次，共計收受賄款522萬元人民幣，13.5萬美元；其妻嚴雪蘭參與收受他人財物數(shù)額共計432萬元人民幣、10萬美元；妻弟嚴建海參與收受他人財物數(shù)額共計301萬元人民幣。

就在陳謨林手握重權(quán)，得意忘形地大肆收斂不義之財之際，在他臨近退休還有九個月之時，2008年11月19日，陳謨林的副手王忠因涉嫌受賄問題被檢察機關(guān)帶走接受調(diào)查。自此之后，表面看似鎮(zhèn)定的陳謨林內(nèi)心卻是整日忐忑不安。電話鈴響了，他不敢接，聽到街上的警笛聲，他會心驚膽戰(zhàn)。

為防不測，陳謨林想到了讓嚴建海去深圳找孫淏添，懇求孫對他們受賄的事向偵查機關(guān)保密；也想到了與妻子、妻弟訂立攻守同盟，要求嚴建海一人承擔(dān)全部受賄的責(zé)任；遺憾的是，陳謨林唯獨沒有想到去投案自首。

其實自作聰明的陳謨林、嚴雪蘭、嚴建海三人的受賄行為，早已進入檢察機關(guān)的偵查視線。時隔兩個月后的2009年1月23日，嚴雪蘭、嚴建海、陳謨林同時被檢察機關(guān)決定逮捕，收歸法網(wǎng)。

緊接著，海南省檢察院指定?？谑行阌^(qū)檢察院偵辦此案。秀英區(qū)檢察院立即組織反貪干警投入到緊張的偵查取證中。僅用了三個月時間，便突破此案。之后按照海南省檢察院的指定管轄，將案件移送至海南省檢察院第一分院審查，并向法院提起了公訴。

3月17日，海南省第一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了此案。4月2日，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被告人陳謨林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15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chǎn)80萬元；嚴雪蘭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12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chǎn)50萬元；嚴建海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11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chǎn)31萬元。

這起以陳謨林為首的家庭腐敗案，在海南尚屬首例。此案影響之大，震動之大，危害之深，都遠遠超過了案件本身?？v觀全案，陳謨林不僅帶壞了家庭，而且也禍害了?？谑械囟悪C關(guān)干部隊伍，案發(fā)后，地稅系統(tǒng)涉案的工作人員就有二十多人。

偵辦此案的?？谑行阌^(qū)檢察院反貪局局長羊建民認為，上梁不正下梁歪，作為原?？谑械囟惥珠L的陳謨林濫用權(quán)力，帶頭收受他人賄款，一些下屬也乘機大肆行賄、受賄。此案的公訴人海南省檢察院第一分院副檢察長李廣和提出：陳謨林案件的發(fā)生，說明地稅系統(tǒng)在行政管理權(quán)和稅收執(zhí)法權(quán)的運行上，缺乏有效的制約和監(jiān)督。只有強化對“一把手”權(quán)力的制約和監(jiān)督，才能保證權(quán)力的依法規(guī)范運行。必須建立健全科學(xué)的“一把手”選拔任用和管理制度。同時，檢察機關(guān)結(jié)合辦案，加強對“一把手”腐敗原因的調(diào)查分析，采取相應(yīng)對策加大預(yù)防力度也顯得尤為重要。■

編輯：董曉菊 dxj502@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