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杰，呂長竑

（蘇州科技學院 天平學院，江蘇 蘇州 215009）

一、引言

（一）影響口語水平的因素

口語作為一項基本的表達技能顯然受到多種因素的共同影響。Fillmore[1]認為說話者對一語言的詞素、詞匯、習語、固定短語和詞塊掌握的不同程度以及對于生成新的表達方式的大量過程的掌握及運用程度可以明顯影響說話者的語言表達。Lennon[2]認為二語口語流利性的獲得離不開語言學知識和語用學知識以及語言生成技能的共同發(fā)展。我國的不少研究者也對影響口語水平的因素從不同側面和角度作過很多研究。如高明霞[3]從聽說的內(nèi)在聯(lián)系研究如何提高口語交際能力。她指出聽和說不但有共同的物理、生理、心理基礎，而且兩種技能相互促進、相互影響。鄭曉陽[4]從轉化消極詞語的角度探討了提高口語表達能力的途徑。他指出學生在英語表達中所使用的詞匯量與他們實際擁有的詞匯量極不相稱，學生的積極詞匯量不足極大地妨礙了他們的英語表達。丁言仁等[5]研究了詞塊運用與口語和寫作水平的相關性，指出相對于語法而言，學習者運用詞塊的能力與英語口語成績和寫作成績具有更加顯著的相關性。

由上可知，影響口語水平的因素是復雜多樣的，包括二語習得者的二語水平、母語水平、交際策略、心理素質以及教學環(huán)境等多種因素。單個研究要囊括所有的因素是不可行的。前述研究者大多是從某一個語言因素入手探討其對口語水平的影響，較少研究二語水平對口語水平的系統(tǒng)影響，研究中采用的統(tǒng)計分析方法主要為相關性分析，不能準確描述各語言變量對口語水平的影響程度和影響方式。本研究旨在探討二語水平的不同維度對口語水平的系統(tǒng)影響。

（二）“二語水平”的多維界定

20世紀50年代美國語言學家N. Chomsky在語言學領域提出了知識（competence）和技能（performance）的劃分。語言技能是語言知識在語言交際中的再現(xiàn)[6]。除此二分法，理解（comprehension）與表達（production）的二分法在語言學領域也早已存在。Brown[7]認為有必要將理解與表達的差異在語言知識和語言技能兩個層面進一步區(qū)分。因此，本研究將“二語水平”進行多維界定，認為“二語水平”既包含英語理解知識和理解技能，也包含英語表達知識和表達技能。英語理解知識進一步細分為領會詞匯、語法和語篇知識。理解技能分為聽力技能和閱讀技能。英語表達知識分為表達詞匯、語法和語篇知識。表達技能包括英語寫作能力（英語口語能力也屬于英語表達能力，由于本研究探討的是影響英語口語水平的語言因素，所以在英語水平的構成中排出了英語口語能力）。對二語水平的多維界定已有研究者采納[8]。

本研究首先建立起影響二語口語水平的理論模式，指出其各項知識和技能與口語水平發(fā)展的關系以及各項知識和技能與這些自變量之間的關系。在此基礎上，利用統(tǒng)計分析軟件和收集到的實證數(shù)據(jù)對該理論模式進行驗證。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對象

研究對象為某高校兩個自然班的70名一年級非英語專業(yè)學生。有效數(shù)據(jù)60份，包括男生29名，女生31名。

（二）測量工具

本研究的測量工具是反映受試者二語水平各項英語知識和技能的8份試卷、一份英語命題作文和一份口語測試。

本研究中詞匯知識測試采用Laufer和Nation[9]在其研究中使用的測試模式，即領會詞匯知識測試采用為給定詞匯搭配詞義的方式。整套試卷共包含17組詞匯，每一組各有6個詞匯，在其右側任意給出3個詞的定義（由朗文英英詞典提供），由受試者做出選擇。整套試卷的102個詞匯均由計算機從受試者已學詞匯中隨機抽取。其中50個詞匯來自受試在高中階段所學詞匯，其余52個來自在大學期間所學新詞。表達詞匯知識測試采用以一個完整句子給定詞匯使用語境，每一個句子均包含一個不完整的單詞（給出必要的首字母或尾字母以使答案趨于唯一），受試者根據(jù)語境寫出完整的單詞。整套試卷共50個句子，其中的50個不完整單詞是由計算機從受試者已學詞匯中隨機抽取的目標詞匯。

領會語法知識測試是10道語法辨錯題，表達語法知識測試是10道語法改錯題。領會語篇知識測試是給定一篇提供選擇詞的完型填空，表達語篇知識測試是一篇沒有選擇詞的完型填空，要求被試根據(jù)上下文語境寫出適當?shù)恼Z篇銜接詞。英語聽力技能測試為一套難度適中的四級聽力真題，確保了測試的信度和效度。英語閱讀技能測試是從歷年英語四級真題中抽取的兩篇文章，其中的生詞提供了相應的中文釋義。

英語寫作技能測試要求受試在30分鐘內(nèi)依據(jù)提綱寫一篇題為“Parental Hope and Personal Desire”的文章，字數(shù)不少于120。

英語口語測試試卷由三部分組成。第一部分為就給定的話題自由發(fā)揮，第二部分為觀短片進行復述，第三部分為分組討論。

（三）數(shù)據(jù)收集

本研究的所有測試都隨堂進行。數(shù)據(jù)分兩次收集完成。第一次在受試就讀大一第二學期的第11周進行。測試時間120分鐘，受試完成英語閱讀技能、領會語法知識測試、表達語法知識測試、領會語篇知識測試、表達語篇知識測試和英語寫作測試。第二次數(shù)據(jù)收集在同一學期的第17周進行。受試首先進行45分鐘的口語測試，接著進行了英語聽力技能測試、領會詞匯知識測試和表達詞匯知識測試。

（四）試卷評分

本研究中除英語口語測試和寫作測試外，其余測試的分數(shù)均為受試在每份測試中的答對題數(shù)之和。英語口語測試由受試的英語老師和本研究的研究者按照綜合評分標準分別打分。評分者間可靠系數(shù)ɑ為87。英語寫作測試由兩位經(jīng)驗豐富的大學英語教師按照大學英語四級考試作文評分原則和標準進行打分。評分者間可靠系數(shù)ɑ為89。

（五）統(tǒng)計工具

所有收集到的數(shù)據(jù)經(jīng)過整理后均輸入計算機進行統(tǒng)計分析。本研究中使用的統(tǒng)計軟件包括《社會科學統(tǒng)計軟件包》（SPSS）和路徑分析軟件即《線形結構關系語言》（LISREL）。LISREL程序主要用于驗證理論模式與實證數(shù)據(jù)的吻合情況。結構方程建模軟件主要應用于社會與行為科學領域。然而近年來應用語言學界的一些研究者也將該軟件應用于自己的研究中[8,10]。

三、結果與討論

（一）語言知識與能力變量對口語水平的影響模式

圖 1模式的最終選定是由于該模式與收集到的實證數(shù)據(jù)配合很好，且與本研究的研究目的相吻合。圖1中帶箭頭的線條稱為路徑，表明了潛在變量間的因果關系及作用方向，并指明一個潛在變量通過哪個或哪些潛在變量對另一個潛在變量產(chǎn)生間接影響。圖中的數(shù)字為路徑系數(shù)，表明一個潛在變量對另一個潛在變量的直接影響程度。

圖1 英語語言知識與能力變量對英語口語水平的影響模式

表1為圖1模式中二語水平的各自變量對英語口語水平的影響情況。其中對口語水平有直接影響的三個自變量可以解釋64%英語口語水平的變異，即學生口語水平的差異，有64%可以由學生在英語表達詞匯知識、英語聽力技能和英語寫作技能上的差異來解釋。第四欄表示自變量對英語口語水平的直接影響。第五欄表示自變量對英語口語水平的間接影響。第六欄為自變量對英語口語水平的全部影響。

表1 各自變量對英語口語水平的影響

（二）結果與討論

1. 直接影響

圖1中的影響模式顯示有三個變量——英語表達詞匯知識（.58）、英語聽力技能（.20）和英語寫作技能（.19）對英語口語水平有直接影響，并可以解釋64%英語口語水平的變異。過去的研究往往側重某個變量對英語口語水平的影響[11-13]。本研究將二語水平的知識與技能、理解與表達幾個層面納入一個影響模式，并佐以實證數(shù)據(jù)使該模式更有說服力。

英語表達詞匯知識對口語水平的直接影響（.58）說明英語表達詞匯知識好的學生其英語口語水平也較好。英語表達詞匯知識好的學生表明他們有更豐富的詞匯儲備使他們能夠輕松地進行口語交際。積累了大量的英語表達詞匯的學生可用口語談論的話題較廣泛，有一定的內(nèi)容深度，用詞豐富、句型多變，口語語篇流利。大量英語表達詞匯的儲備使得學生無需花費太多時間從記憶中搜刮詞匯，從而有效地減少了口語交際中的消極停頓，往往能收到良好的交際效果。相應的，由于可脫口而出的表達詞匯的匱乏，那些英語表達詞匯知識較差的學生往往不得不放棄他們可以用母語輕松交流的話題。在交際過程中，表達詞匯儲備不足是導致學生詞不達意、語流不暢的主要原因。頻繁的消極停頓甚至求助于手勢或母語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交際效果。

英語聽力技能對英語口語水平也有直接影響（.20）。這表明良好的聽力技能有助于口語表達的發(fā)展和提高。聽與說貫穿于交際過程的始終，互相影響，互相促進。高明霞[3]指出聽與說有著共同的物理、神經(jīng)生理和認知心理基礎。語言是聲音和意義的結合體。在交際過程中，說話者將意義進行編碼轉換為聲音，聽話者要將接收到的聲音進行解碼轉換成意義。口語交際過程就是完成對聲音和意義之間轉換的過程。另外，聽與說有著共同的語言交際環(huán)境。言語交際總是在特定的時間、空間、特定的情景及特定的人之間進行的。口語的有效表達有賴于對所聽內(nèi)容的正確理解。說話者需要從所聽到的信息中辨別交際對方的意圖和目的從而有效地組織語言交流信息。最后，良好的聽力技能可以使學生獲取到標準的發(fā)音、語音語調和地道的英語表達法，通過模仿和反復實踐，學生的口語水平定會提高。

英語寫作技能對英語口語水平產(chǎn)生直接影響（.19）。這表明英語寫作技能的發(fā)展和提高有助于英語口語水平的提高。這一結果與以往的研究發(fā)現(xiàn)相一致[13]。盡管口語和寫作在語言、心理、認知等方面存在明顯的差別，但二者確也存在著一些共同之處。兩者都是為完成一定的交際目的，向特定的信息接收者將內(nèi)在的思想以語言形式表達出來。二者都受一定的語義和句法規(guī)則的支配。二者都反映了英語學習者一定的語言技能和交際技能。學習者在寫作訓練中獲得的表達詞匯、語篇知識有助于學生組織出語義連貫的口語語篇。因此，英語寫作技能對英語口語具有積極作用。

2. 間接影響

英語領會詞匯知識對英語口語水平起間接作用，且表一表明其間接影響最大。從圖一看出英語領會詞匯通過三個變量、四條途徑對英語口語產(chǎn)生間接影響。具體而言這一間接影響是通過其對英語表達詞匯知識的直接影響（.69）、英語聽力技能的直接影響（.39）和對英語閱讀技能的直接影響（.40）實現(xiàn)的。首先，英語領會詞匯知識對英語表達詞匯知識產(chǎn)生直接影響。在二語習得領域，英語領會詞匯與表達詞匯常被看成是一個連續(xù)體（continuum），領會知識先于表達知識[14,15]。領會詞匯知識是掌握詞形到意義的聯(lián)系，是看到英語單詞能理解其意義；表達詞匯知識是掌握意義到形式的聯(lián)系，是想到意義能用正確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8]。每當學生遇到一個生詞，只有首先掌握了它的發(fā)音、拼寫、意義和用法日后才有可能被用在恰當?shù)恼Z境中。因此，領會詞匯知識的增長有助于表達詞匯知識的發(fā)展。英語領會詞匯知識對聽力技能和閱讀技能的直接影響表明學生掌握的領會詞匯越多，他的英語理解技能就越好。詞匯是最小的意義單位也是構成聽力與閱讀語篇的最基本的單位。聽力與閱讀技能在很大程度上考查的是從一給定的語篇獲取信息的能力。學生要想獲取一篇文章完整且正確的信息最重要的就是要掌握足夠多的領會詞匯。

英語領會語篇知識對英語口語水平也有間接影響（.15），這一間接影響是通過其對英語聽力技能的直接影響（.55）、對英語閱讀技能的直接影響（.33）和對英語表達語篇知識的直接影響（.43）實現(xiàn)的。英語語篇知識是指語篇銜接和篇章結構方面的知識。有了良好的語篇知識，學生就能理清文章的發(fā)展脈絡，抓住文章的中心思想，提高聽力和閱讀效率。英語領會語篇知識的積累也有助于英語表達語篇知識的發(fā)展。

圖 1的影響模式未能建立英語表達語篇知識對英語口語水平的直接影響，而是確立了其對口語水平的間接影響（.02），這一間接影響是通過英語表達語篇知識對英語寫作技能的直接影響實現(xiàn)的（.12）。這說明英語表達語篇知識好的學生更有可能恰當?shù)厥褂酶鞣N銜接手段，寫出組織結構較好的文章。

英語閱讀技能對英語口語水平有間接影響（.10）。這一影響是通過其對英語表達詞匯知識的直接影響（.15）實現(xiàn)的。這表明良好的閱讀技能能夠有效促進英語表達詞匯的增長。這一點與Krashen的“可理解輸入”假設相一致。學生的閱讀興趣和閱讀技能存在較大差異，導致其從閱讀中獲得的收獲大相徑庭。擁有良好閱讀技能的學習者不僅能獲得信息，而且可以從閱讀中學到很多生詞和地道的表達法，經(jīng)過有針對性地操練，他們的表達詞匯逐漸增長。

兩個變量—英語領會語法知識和表達語法知識未能納入圖1的影響模式。這說明這兩個變量的變異不能顯著解釋英語口語水平的變異，但是這一結果并不代表它們對英語口語水平的高低沒有任何影響。假設中的英語領會語法知識對英語理解技能的直接影響沒有出現(xiàn)，究其原因可能是本研究中英語領會語法知識的測試形式（語法辨錯）與學生在英語聽力技能和閱讀技能中所使用的技能不相符。學生在做聽力和閱讀理解時關注的是信息本身而非材料中所出現(xiàn)的語法錯誤。圖1的影響模式也未能建立英語表達語法知識對英語表達技能的直接影響，其原因可能在于：本研究中的英語表達語法測試旨在考察學生已學過的重要語法點。但在實際的英語口語和寫作中，學生傾向于使用他們最熟悉最有把握的語法點，往往是一些基礎的語法點，以減少不必要的失分。因此，本研究中以改錯形式測試的英語表達語法知識未能對英語口語水平產(chǎn)生直接影響。

四、結論

本研究產(chǎn)生的影響模式建立起了英語知識和能力對英語口語水平的系統(tǒng)影響，其中，表達知識和技能的影響最為明顯。影響模式表明英語口語水平的提高有賴于英語表達詞匯的積累、聽說技能的協(xié)調發(fā)展和英語寫作技能的促進。大學英語教師和學生可以根據(jù)本研究建立的因果模式分析影響口語水平提高的真正原因以對癥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