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雷曉宇 ■http://www.iceo.com.cn/life/2010/0903/199440.shtml
企業(yè)家們的家
■文/雷曉宇 ■http://www.iceo.com.cn/life/2010/0903/199440.shtml
它們像是沒有蛀蟲斑點的博物館,沒有漏洞的革命史,叫人難以置信。新來乍到的主人,心急火燎地想進入博物館里。
我剛買上房子那陣兒,老是犯魔怔。不管看電視還是逛街,只要是室內(nèi)家居擺設(shè),我就琢磨格局如何,戶型如何,朝向如何,通風(fēng)狀況如何,有哪幾面墻是可以打掉重來的,又有哪幾根梁是可以走水管的。有一次,我跟朋友一塊兒看《Goodbye my lover》的MTV,一對俊男靚女身著背心牛仔褲,正在公寓里上演離別時分的激情戲,我一個沒忍住說禿嚕嘴了:“他們這是陽光大三居嗎?”
撫今追昔,我曾是一個多么勤奮的家居愛好者啊。由我這樣的人才來窺視企業(yè)家們的家居生活環(huán)境,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我去得最多的是他們的書房。不用說,但凡有書房,他們的書房都很大,比我的臥室加客廳加廚房加衛(wèi)生間還要大得多。他們的書架都是用實木定做的,書桌和椅子都很寬大,可以盤著腿看書。書桌上攤著胡適的書和道德經(jīng)。
書架上的書怎么擺,這是一門學(xué)問。有人是按照主題分門別類的。有一陣兒研究中共黨史,書架最頂層就全都是。再有一陣兒愛看黑社會組織管理學(xué),挨著中共黨史就能找著。他們大多都不再看企業(yè)管理類書籍了。過去看的十幾本都被裝在牛皮紙箱子里,塞進書柜最底層。
看書的時候,有人喜歡喝點茶,最好是普洱。有人喜歡吃點水果,阿姨隨時在書桌上擺著切好的西瓜。還有人喜歡喝點紅酒,于是就把儲藏室修在書房隔壁。每喝完一瓶,直接把瓶塞扔進筆筒里。還有人喜歡光著身子看書,就在書房里安了一個按摩浴缸,對著窗戶可以看到北京的西山。
他們大多不再看企管類書籍。過去看的十幾本都被裝進牛皮紙箱子,塞到書柜最底層。
大多數(shù)人的家居擺設(shè)品位甚佳。它們都很貴,并且很干凈,我沒見過誰的家里有丁點兒灰塵的。然而它們過于完美,難見個性。它們像是沒有蛀蟲斑點的博物館,沒有漏洞的革命史,叫人難以置信。新來乍到的主人,心急火燎地想進入博物館里。當(dāng)你在一間屋子里看見鍍金的真人大小毛澤東像和隨處可見的銅質(zhì)鄧小平像的時候,你難免會想,難道這里真的有人住嗎?墻上不是這個人的油畫,就是那個人的雕塑,要么就是印著金盞花花紋的壁紙。一切莊嚴肅穆,連穿拖鞋都顯得突兀。
最近我去過一位商人的家。那是一棟西湖鬧市區(qū)的別墅,美得不像話,但是一走進去就聞到一股霉味兒。主人常年不在家,留下4位管家打理,卻還是除不掉多年的濕氣。這是一棟有百年歷史的老宅院,白墻,沉沉的紅木家具,樁子一樣的樓梯,每走一步路都有回聲。它像是座修道院。
后來我知道,這些東西都是他在2005年之后置下的。他小時候很窮,后來掙錢了也舍不得花,直到2005年生了一場大病之后才看開。之前,整個一生,他都夢想成為百萬富翁,成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他用這個夢想在修行。他要的并不完全是金錢本身,而是它所代表的東西:不僅僅是世人眼中的成功,而且是一種令自己變得遙不可及的方式。擁有金錢不僅意味著有能力購買東西,也意味著世上的需求永遠不會影響你。于是,金錢意味著保護,而非樂趣。
你若是問我,究竟希望住在誰的哪一間房子里,我卻答不上來。
我去過這么些有錢人的家,并且心知自己這輩子也就買得起目前住的小房子,奇怪的是,我卻毫無望梅止渴或者隔靴搔癢之意。
唯有京郊某房地產(chǎn)夫婦的莊園,室外是一大片衰頹的草地,有燒糊的樹樁,有細細一條小河流過,矮小壯實的小馬正在喝水。當(dāng)時是3月,上午9點的空氣還很涼,太陽像情人的眼睛一樣冷酷又捉摸不定。我站在那里,突然想要抽支煙,打火機的聲音在風(fēng)里噼啪一陣亂響。那個時刻,我覺得自己像海明威小說里的女人,有力氣去獵殺一頭雄獅,但最終什么也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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