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培云
1933年4月3日,農(nóng)學(xué)家董時進在《大公報》上發(fā)表《就利用“無組織”和“非現(xiàn)代”來與日本一拼》一文,提出全民動員對日作戰(zhàn),面對中國國力與軍力無法抗衡日本之事實,“到必要時,我們正不妨利用百姓的弱點,使軍閥慣用的手段,去榨他們的錢,拉他們的夫。反正我們的百姓好對付,能吃苦,肯服從,就拉他們上前線去死,盡其所有拿去供軍需,他們也不會出一句怨言”。對于這段話,胡適讀后非常憤慨,并在4月16日出版的《獨立評論》(第46號)發(fā)表《我的意見也不過如此》,對董文提出率直而嚴厲的批評:“老實說,我讀了這種議論,真很生氣。我要很誠懇地對董先生說:如果這才是救國,亡國又是什么?董先生的‘我們究竟是誰?董先生是不是‘我們的一個?‘他們又是誰?董先生又是不是‘他們的一個?這樣無心肝的‘我們牽著‘好對付,能吃苦,肯服從的‘他們‘上前線去死——如果這叫做‘作戰(zhàn),我情愿亡國,決不愿學(xué)著這種壯語主張作戰(zhàn)!”
也許真如董時進所言,胡適部分誤讀了他的原意。不過,這并不妨礙我們分析問題和理解胡適。顯而易見,在這里胡適秉持自己一貫的自由主義立場,即絕不可以以集體利益或長遠目標之名讓個體白白送死,決不可以為了某個崇高理想而不擇手段。胡適說:“我極端敬仰那些曾為祖國冒死拼命作戰(zhàn)的英雄,但我的良心不許我用我的筆鋒來責備人人都得用他的血和肉去和那最殘酷殘忍的現(xiàn)代武器拼命。”
(素衣摘自新星出版社《重新發(fā)現(xiàn)社會》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