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省宿松第2中學(xué) 沈永生
因為教學(xué)朱自清《荷塘月色》,我把季羨林先生《清塘荷韻》拿來做個比較。冒昧地說句大不敬的話,若論景物描寫的細膩繁復(fù)與傳神寫意,《清塘荷韻》自是不及《荷塘月色》;而就體物寫志而言,比之朱先生的“淡淡的憂愁、淡淡的喜悅”的些微壓抑,似乎又要陽光硬朗許多。
“天地萌生萬物,對包括人在內(nèi)的動植物等有生命的東西,總是賦予一種極其驚人的求生存的力量和極其驚人的擴展蔓延的力量,這種力量大到無法抗御?!边@是季羨林先生對硬朗朗的生命力的熱情禮贊。
我們先來看這樣的例句,看到清塘里“長成了亭亭的荷葉”,“我心里狂喜”?!翱裣病笔菢O端喜悅;“狂”,形容毫無拘束。一個人喜悅起來而毫無拘束,會是什么樣子呢?再說,作者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已是八九十歲。按常理講,這個年齡應(yīng)該趨于平淡。你看到過這么老的人“狂喜”了嗎?你能想像他“狂喜”的樣子嗎?這“狂”,哪里是一個八九十歲的老人所為,在季先生這里純粹是一種反常。不過正是這種反常,足見他終于看到荷花時,心情非常不一般,形容超出常度。
人“狂”為花“狂”??吹诹?、七兩段,擴張、擴散、擴展,蔓延、覆蓋、遮蔽,速度、力量等這樣一些詞語,天生一股按捺不住的暴發(fā)力。再看類似的詞語支撐的一些語句,“自從幾個勇敢的葉片躍出水面以后,許多葉片接踵而至”,似乎描摹潛伏的水兵神奇崛起;“這些紅艷耀目的荷花,高高地凌駕于蓮葉之上,迎風(fēng)弄姿,似乎在睥睨一切”,大有唯我獨尊的王者張揚的霸氣;“綠蓋擎天,紅花映日,把一個不算小的池塘塞得滿而又滿,幾乎連水面都看不到了”,積極主動,“塞”得蠻不講理,見縫插針“滿而又滿”,這不,要堆起來呢。
花“狂”還是人“狂”,觀花則情不能自已。如果說是荷花挑逗了他的神經(jīng),倒不如直接說成是生命力刺激了他的興奮。
荷花是什么?植物學(xué)上說是“多年生水生植物”。本質(zhì)上無非就是一株水草。如果還要說得再細實一點,一株綠草而已。而在他看來:“有池塘就應(yīng)當(dāng)有點綠的東西,哪怕是蘆葦呢,也比什么都沒有強?!币簿褪钦f,到底是荷花,還是菱花,無所謂;哪怕不是花,是蘆葦也行。反正是“有點綠”的東西。這點“綠”,就是生命力呀!他驚詫的就是這種生命狀態(tài)。
所以他不厭其煩地深情敘述。有而無,又無而有;泥水中走動,水面上露頭;小而大,少而多;葉而花,紅濃而瓣多?!柏M不大快人意也哉!”哪里止我一個人快意,從舊文人到今人,從北大到洪湖,從行家到同事到鄰居到家人,對此無不興致勃勃。豈止是人快意,還有那小貓?!拔业男“撞ㄋ关埫本尤徽`撲入水。好在有驚無險?!耙关垺薄耙关垺保埵且沟膭游?,多機靈的種兒,這戲劇性的誤也是迷情吧,足見這“清塘荷韻”生命力張揚之絕妙。
同樣寫荷,而抒情不盡相同,當(dāng)然這跟作者的修養(yǎng)、心境和審美情趣有關(guān)。由作文時候的1997年中秋,再上溯30多年,季老“4年”“翹盼”的背后,是“30多年”的“觀望”。我們可以想像,一個世紀老人,走過“文革”等政治風(fēng)雨,身經(jīng)改革開放,見證香港回歸,沉浸在新時代的祥和里,那是怎樣一種生命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