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艷
試論王維和蘇軾的山水詩
王艷
王維、蘇軾分別作為唐宋山水詩的代表人物,他們遠追陶淵明而且又都詩畫兼擅,能將畫法融入詩中;思想上深受禪的影響,引禪入詩,融情入境,詩歌呈現(xiàn)出不同的風格體貌。試從兩人山水詩的思想繼承和藝術新變,以求深入探究兩位詩人山水詩的異同。
王維;蘇軾;山水詩;異同
王維詩、畫兼擅,既是偉大的詩人又是優(yōu)秀的水墨山水畫家。他晚年隱居藍田終南山中,在此吟詩作畫,參禪念佛“以水木琴書自娛”,過著亦官亦隱的寧靜生活,成為宋代文人士大夫的精神楷模。他的山水田園詩被蘇軾評為“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蘇軾集官僚、文士、學者于一身,是詩、詞、文、畫的全才。蘇軾在經(jīng)受官場的幾次貶謫之后將目光轉向江山大川,在清風明月中自適心靈,在道家飄逸中超脫塵世的羈絆。相似的經(jīng)歷和思想境界以及詩畫方面的兼擅使得蘇軾對王維的山水詩有如此中肯的評價。在山水畫詩方面,蘇、王二人則表現(xiàn)出酷似的一致性。
王維在十九歲時寫了一首七言樂府詩《桃源行》,題材取自陶淵明敘事散文《桃花源記》,表現(xiàn)了對陶的崇拜羨慕之情,在經(jīng)歷官場的風風雨雨之后詩人身心疲憊更堅定了他歸隱山林的心愿。晚年寫了許多山水田園詩,有以描寫輞川二十景為內容的《輞川》組詩二十首,表現(xiàn)王維隱逸恬退的生活情趣和自甘淡薄的人生態(tài)度?!短飯@樂》組詩七首寫作者退居輞川別墅與大自然親近的樂趣。宋代隱吏之風盛行“士大夫群體普遍具有隱逸心態(tài)和身居廟堂之高而心存江湖之志的隱逸精神”。陶淵明的田園生活以其筆下的“歸去來”和“桃源”成為宋代士人難以企及的人生理想,他們只能更多的在精神上做著回歸田園的美夢,蘇軾一生都在高歌歸隱田園,盡管屢遭貶斥卻毫無歸隱之行動。詩人在貶謫黃州后所做的《江城子》說:“夢中了了醉中醒,只淵明,是前生?!?《東坡樂府》卷下)這是因為蘇軾心境與陶淵明“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神釋》)的人生態(tài)度相同的緣故。元祐以后蘇軾開始了大量的和陶詩的創(chuàng)作。其《和陶詠二疏》云:“神交久從君,屢夢今乃悟。淵明作詩意,妙想非俗慮?!?《蘇軾詩集》卷四十)詩人由徹悟人生之后而形成了淡泊高遠的襟懷,同時也成就了他物我兩忘、寄情山水的優(yōu)美文字。可見兩人對陶淵明精神的繼承表現(xiàn)出一致性。
王維很早就歸心佛法,精研佛理,撰寫了《能禪師碑》。他在《哭殷遙》詩中說:“憶昔君在日,問我學無生?!蓖砟辍肚镆躬氉分姓f:“欲知除老病,惟有學無生?!睂W無生的具體方法是坐禪,靜心澄性,最大限度的平靜思想和情緒,讓心體處于寂滅的虛空狀態(tài),使個人內心的純粹意識轉化為直覺狀態(tài),產(chǎn)生萬物一體的洞見和渾然感受,進入物我冥合的無我之境。王維的這種心靈狀態(tài),對他的山水詩的影響極大,詩人把寧靜的自然作為凝神觀照的對象,使山水詩的創(chuàng)作別具慧眼,由早期的寫氣圖貌和巧為形似之言,進入到“搜求于象,心入于境,神會于物,因心而得”如《別終南山》“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彼F盡處自然也是深山空靜無人處,人無意而至此,云無心而出岫,詩人著重寫無心,寫偶然,寫坐看時無思無慮的直覺印象,那無心淡泊、自然閑適的云,是詩人心態(tài)的形象寫照。靜極生動,動極歸動,動靜不二的禪意,滲入到了山水中,化作天光云影,空靈而自然。與坐禪的體驗相關聯(lián),王維多寫獨坐時的感悟,將禪的靜默觀照與山水審美體驗合而為一,在對山水清輝的描繪中,折射出清幽的禪趣。如《過感化寺》以果落、蟲鳴、鳥聲反襯山林的靜謐,寄寓詩人的幽獨情懷,表現(xiàn)詩人靜觀寂照時感受到的自然界的輕微響動,以外物而入詩心,顯示出心境的空明寂靜。同樣,蘇軾幾經(jīng)貶謫后,把政治上遭到的苦悶消解于山光水色之中,詩歌中表現(xiàn)了一種蕭疏沖淡的風格,其思想上受佛老影響至深,以莊禪的淡泊獨立萬物之表,用佛家緣起性空的空靜觀物,使詩人心靈凈化到空無的境界,才形成意其超逸絕塵,獨立萬物之表馭風騎氣,達到與造物者游的心胸曠達。他在黃州自號“東坡居士”,以在家奉佛之人自居,時?!胺傧隳钭允〔欤瑒t物我相忘,身心皆空…一念清凈,污染自落,表里倏然,無所附麗,思竊樂之?!彼猿晃锿狻㈦S緣自適的佛老思想澡雪精神,創(chuàng)作風格表現(xiàn)出清曠神逸平淡自然。如《和陶歸園田居六首》其三:
新浴覺身輕,新沐感發(fā)稀。風乎懸瀑下,卻行詠而歸。仰觀江搖山,俯見月在衣。步從父老語,有約吾敢違。
詩寫的平淡而有深味,于清閑平靜的日常生活情趣中,表現(xiàn)出對功名利祿的淡泊,對山水生活的愛好,不為物累、不為情牽的清曠禪宗空靜自悟的關照方式影響了作家的思維。在類于陶詩那種齊物我、了生死的老境中,融進了性自清靜的禪悅,以“質而實綺,匷而實腴”的詩歌風格,促進了平淡美的發(fā)展??梢姸U對兩位詩人思想以及詩風的重大影響。
1.景物描寫繪形繪色,詩中有畫,融畫法入詩。
王維作為畫家的詩人,能夠以畫家的眼光進行審美,取景入詩。有時是遠景式的描繪,將廣闊之景收于紙端;有時是細致小景的選取,蒼翠的青苔、飛翔的白鷺、啼叫的白鷺、清溪中的白石、零落的紅葉都成為詩人描繪的對象;有時給景物賦以濃墨重彩,鮮艷的色彩直沖擊讀者的視覺,綠柳、紅葉、青苔、白鷺、黃鸝、白云、青靄、寒山、秋水等詩中畫面清晰逼真,猶如水彩畫一般;有時色彩素雅,格調清新,是一副意境優(yōu)美水墨畫,如《漢江臨泛》詩人著墨極淡,畫面布局遠近相映,疏密相間,以形寫意,輕筆淡墨,給人以美的享受。同樣在《山居秋暝》詩中沒有一個色彩艷麗的字眼,卻給讀者展現(xiàn)了一幅寧靜幽美的水墨山水畫。蘇軾熱愛生活,鐘情大自然,“身行萬里半天下”,“行遍天下意未闌”,一生喜歡登山臨水,妙筆奇觀,聯(lián)翩不斷地涌入詩人筆底,如《入峽》、《巫山》、《山峽》寫蜀中山川的雄偉,《鳳翔八觀》寫陜西名勝的真奇,《望海樓晚景》寫錢塘江潮的洶涌,《登州海市》寫東海煙云的奇幻,《新城道中》寫江南村景的優(yōu)美等等。這些作品,在讀者面前展現(xiàn)了無比瑰麗的藝術畫面。蘇軾能抓住景物窮形盡象地予以摹寫。巫山的連峰疊嶂,長江深夜的陰火,彭城急湍的奔洪,羅浮山奇絕的巖谷,惠州蒸騰的湯泉都是詩人描寫的對象,在蘇詩中投下了奇妙的藝術影象。
2.融情入景,情景交融。
游歷山水怡情悅性功能,詩人徜徉自然用心靈關照景物,以適人心意,洗滌煩郁,描摹客體的寫景,變成了經(jīng)由主觀感情熔鑄的景物,所以詩人的山水詩往往是物我交融,寫景與抒情分不開。如王維《鳥鳴澗》,詩人描寫了一個靜謐的夜晚,在春山中,萬籟都陶醉在那夜晚的色調、夜的寧靜中。這時詩人的心境和春山的環(huán)境氣氛是相互契合而又互相作用?;洹⒃鲁?、鳥鳴這些動的景物,既使詩顯得富有生機又通過動更加突出春澗的幽靜。可謂情與境協(xié),以環(huán)境的營造烘托出詩人的心境。《辛夷塢》詩人善于從平凡的景物中發(fā)現(xiàn)美,不僅以細致的筆墨寫出景物的鮮明形象,而且往往從景物中寫出一種環(huán)境氣氛和精神氣質。詩人在寫景的同時也不免帶有寄托。屈原把辛夷作為香木,多次寫進自己的詩篇?!澳灸┸饺鼗?,山中發(fā)紅萼?!苯o人帶來的是迎春而發(fā)的一派生機和展望。但這一樹芳華所面對的卻是“澗戶寂無人”的環(huán)境。全詩由花開寫到花落,而以一句環(huán)境描寫插入其中,前后環(huán)境迥異,由秀發(fā)轉為零落。盡管畫面上不著痕跡,卻能讓人體會到一種對時代化境的寂寞感。《竹里館》“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痹娭性乱褂牧种笆侨绱丝彰鞒蝺簦溟g彈琴長嘯之人是如此安閑自得,塵慮皆空。外景與內景冥和無間、融為一體。詩人在意興幽美、心靈澄凈的狀態(tài)下與竹林、明月本身所具有的清幽澄凈的屬性悠然相會,詩境的形成全和人物心性和所寫景物的內在屬性相一致,而不必借助于外在的色相。蘇軾寫山水不僅能“揚其異而表其奇,略其同而取其獨”,而且往往注入濃情深致,使環(huán)境物象圖上創(chuàng)作主體的感情色調和個性風采。它由真切描摹客體的寫景,變成了經(jīng)由主觀感情熔鑄的造景,因此他的山水詩物我交融,寫景與抒情密不可分。如《游金山寺》先由萬里征程,半生宦游導入寫景,中間寫江景之曠,晚景之麗,夜景之奇,以“望鄉(xiāng)國”綰合首尾,結處即借江神見怪、自誓歸田收束全篇。正如陳衍所說:“通篇全就望鄉(xiāng)歸山落想,可作莊子《秋水篇》讀”。貶謫黃州后的寫景感懷詩,更融入濃重的身世之感,如《寒食雨》其二:
自我來黃州,已過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今年又苦雨,兩月秋蕭瑟。臥聞海棠花,泥污胭脂雪。
全篇物象荒涼,語言古樸,格調悲愴,是作者貶居黃州時沉郁襟懷的真實袒露?!缎协偂①匍g肩輿坐夢中得句》全篇從地理形勢發(fā)端,次寫登高四顧的感慨,再寫山巖中的清風急雨。奇景、遐想、曠懷,交融相生,一氣浩歌而出。兩位詩人走入了自然,同時又走出了自然,而走入自然的目的正是為了走出自然,因為他把自然當作一種工具,一種契機,借以開掘自己的內心世界。這些詩中的自然,是情感、心靈與自然相互生發(fā)的結晶,它已不再是生命的依托物,而是生命的外化形式。他的許多山水詩,與其說是寫自然,勿寧說是寫心境,而實是心與天通,一筆勾出,天、心相與澄澈,無半點塵埃。他在審美愉悅中尋找自我,在人生實踐中發(fā)展自我。
山水詩發(fā)端于晉宋,以陶淵明為代表。在唐以王維孟浩然為代表,宋以蘇軾為代表。在歷史的發(fā)展中有繼承又形成了各自的特點。所以王維和蘇軾的山水詩又顯示出了各自的不同特點,歸結為以下幾點。
1.王維寫景逼真多以情景交融創(chuàng)造意境,蘇軾寫景以形似求神韻,意趣高遠,意出境外。
唐詩以韻勝,故渾雅,而貴蘊藉空靈;宋詩以意勝,故精能,而貴深析透辟。唐詩以情韻氣格勝,宋蘇、黃皆以意勝。以上對唐宋詩風格差異的評價同樣也表現(xiàn)在王維和蘇軾的山水詩中。如王維《使至塞上》展現(xiàn)的是一副氣勢雄渾的大漠風景非常形象逼真,猶如一幅色彩鮮艷的油畫一般。《山居秋暝》卻表現(xiàn)一副清新寧靜的水墨山水畫,色彩素雅。詩人以空明的心境觀照景物,以畫家敏銳的眼睛和詩人的情思善于捕捉自然事物的光和色,摹寫物態(tài)的天然趣味,形象逼真。而宋人尚意,蘇軾論畫亦重意,他將“有意于筆墨之外”,視為畫家之能事;樹立了“論畫以形似,見與兒童鄰”,以取其意氣所到的士人畫為審美標準。如將他的畫論移入他的山水詩中也同樣適用。蘇軾在《歐陽少師賦所蓄石屏》中較之唐人重形象的描摹蘇軾更關心創(chuàng)作者主體的精神,詩人除重視畫面的審美價值外更注重個體內心的思想、感情與精神。我們從以下這段話中體會出他們的差異“宋詩能與唐詩之后別開生面,蘇、黃等人起了關鍵性的推動作用。這是因為詩的意境構成兼有直覺與人文詞理兩方面的內容,就直覺形象而言,唐代詩人幾已寫盡,在自然景觀和社會生活環(huán)境大致相同的境況下,宋人要在這方面超過唐人是很困難的。但在人文意向和詞理思考方面,宋人以其多方面的知識準備和文化素養(yǎng),自有優(yōu)于唐人的地方。故唐詩重情,宋詩重意;唐詩重寫境,宋詩重寫心;唐詩以自然興象見長,宋詩以人文意向取勝”。王維山水詩表現(xiàn)的是興象玲瓏意境美,而蘇軾表現(xiàn)一種襟懷淡泊、思致細密意境深邃的老境美。
2.王維山水詩透出與世無爭、寧靜淡泊的人生境界,蘇軾詩中透出了任性逍遙隨緣放曠的的個性。
王維晚年的歸隱,確已達到了他在《裴右丞寫真贊》里說的“氣和容眾,心靜如空”的無我境界。如《山居即事》中說“寂寞掩柴扉,茫然對落暉”這是獨具山林的心態(tài)寫照。詩人無心于世事而歸隱山林,與松風山月為伴,不僅沒有絲毫孤獨的感覺,反而流露出自得閑適。著名的《輞川集二十首》是詩人晚年歸隱輞川別業(yè)寫的一組小詩,將詩人自感寂寞的山水情懷表露的極為透徹,在明秀的詩境中,讓人感受到一片完全擺脫塵世之累的寧靜心境,似乎一切的波動和思慮都被凈化掉了,只有寂以同感的直覺印象,難以言說的自然之美。蘇軾44歲時遭“烏臺詩案”險遭不幸。晚年更被一貶再貶,直到荒遠的海南,食芋飲水,過著艱苦的生活。所以他對人生虛幻和痛苦的體驗比一般人要深微沉重,卻沒有陷入?yún)捠纻?,始終保持著瀟灑自如的氣度和樂觀曠達的情懷。現(xiàn)實政治不斷地耍弄他拋棄他甚至要想毀滅他,而他則滿不在乎的樣子:“今我身世兩悠悠,去無所逐來無戀”。而且,打擊越是沉重,詩人便越是倜儻越是嘯傲。在他被貶至惠州,寄居嘉佑寺時,依然悠哉樂哉地吟道:“白頭蕭散滿霜風,小閣藤床寄病容。報道先生春睡晚,道人輕打五更鐘。”此詩傳到朝廷當權者耳中,章敦恨恨然曰:“蘇子尚爾快活邪?”復又將他貶到更為荒遠的儋州。蘇軾越發(fā)無所謂起來?!熬潘滥匣奈岵缓?,茲游奇絕冠平生”;“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惫识终Z堂認為“東坡易接受哲學達觀思想的安慰”。而明代“唐宋派”代表人物茅坤也說:“子瞻深悟禪宗,故獨超脫”。反應在他的山水詩中也是這樣的一種情懷。例如:斫竹穿花破綠苔,小詩齋為覓榿栽。?細看造物初無物,春到江南花自開。掃地焚香閉閣眠,簟紋如水帳如煙。客來夢覺知何處,掛起西窗浪接天。詩中暗寓放達忘機之意,一片靜穆淵泊。詩人無念無欲無休無息,齊物順性,在與自然的節(jié)律中獲得了永恒的存在。于是古人嘆焉:“乃知其幽深清遠,自有林下一種風流”。兩人的心境既相似又有不同。
3.王維將禪的靜默觀照與山水審美體驗合而為一,蘇軾則是“出新意于法度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
王維山水詩里創(chuàng)造出“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明秀詩境,興象玲瓏。如《山居秋暝》在清新寧靜而生動盎然的自然山水中,詩人感受到了萬物生生不息的生之樂趣,精神升華到了空明無礙的境界,自然的美與心境的美完美融為一體,創(chuàng)造出如水月鏡花般不可湊泊的純美詩境。“白云回望合,青靄入看無”則淡遠迷離,眼暈變換,如水墨暈染出的畫面。王維用畫家的眼睛觀察自然界的萬物,詩人的情思寫物態(tài)天趣,詩歌的形象寧靜優(yōu)美而神韻縹渺。蘇軾寫景寄懷,進而升華到對人生社會物理的深沉反思,從而注入意象,使之帶有普遍的哲理和思致。如《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樓醉書五絕》第一首由“黑云翻墨”而“忽吹散”,最終進入了“水如天”的澄明的心境,實是借自然的變化過程來喻說心靈的變化過程,禪意的顯現(xiàn)過程與自然的變化過程相互生發(fā),合二為一。第二首寫“魚鱉逐人”,“荷花”“無主”,實是無視外在客觀事物的存在,歸于心靈本位,至于“水枕能令山俯仰,風船解與月徘徊”,非儒家隨遇而安式的消解,而是“吾心淡無累,遇境即安暢”的任天而動的心靈的自由高蹈。它既是第一聯(lián)的必然結果,也是第一聯(lián)的形象的深化。《和子由澠池懷舊》: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往日崎嶇還記否,路上人困蹇驢嘶。
這首詩將日常生活通過藝術思維的過濾,升華到人生哲理的高度,使人生無常、陳跡易泯人生的睿智哲思,借助于“鴻飛”“雪泥”等一系列意象,得到生動的體現(xiàn)。《題西林壁》由寫廬山而難識其面目揭示了一個平凡而普遍的哲理,認識事物需要入乎其內出乎其外?!洞群A阻風》其二、其五:
此生歸路愈茫然,無數(shù)青山水拍天。猶有小船來賣餅,喜聞墟落在山前。
臥看落月橫千丈,起喚清風得半帆。且并水村欹側過,人間何處不巉巖。
前一首寫航程艱難,歸路渺茫,當此之際,忽聞人語,,意外的帶來停歇的希望,使人頓感喜悅。后一首則有航行中難得飽帆順風,興起世路艱難的感嘆。這類作品將引人深思的弦外之音,蘊涵于日常生活小景描摹中,寓哲理于詩中。
王維、蘇軾在詩禪交互交替的藝術實踐中,獲得了生命意義和藝術精神的雙重超越。他們以獨特的美學風貌,規(guī)范和定格了中國山水詩的審美取向,對中國古代民族特色的美學體系的佳構,具有開疆辟土之功。王蘇之間的承傳以及這種承傳所呈現(xiàn)的差異性,使中國詩美學處在一種矛盾運動的不斷往復的動態(tài)性流變中,而昭示出“妙悟”的永恒過程和廣闊走向。
1.(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卷十[M].畫史叢書,117頁
2.(宋)蘇軾:<蘇軾文集>孔凡禮點校[M].中華書局,1986:2209
3.劉方:宋型文化與宋代美學精神[M].巴蜀書社,2004.:204
4.繆鉞:論宋詩》《詩詞散論[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36
5.(清)王士禎:師友詩傳續(xù)錄[M].清詩話,152頁
6.(宋)蘇軾:<傳神記><蘇軾文集>孔凡禮點校[M].中華書局,1986.:401
7.(宋)劉道醇:<圣朝名畫評>[M].畫品叢書,140頁
8.張毅:宋代文學思想史[M].中華書局,1995:92
9.林語堂:蘇東坡傳[M].張振玉譯,時代出版社,1988:195
10.黃宗羲:南雷文定前集[M].<張公論門批評家書>引
11.<書吳道子畫后><蘇軾文集>孔凡禮點校[M].中華書局,1986:2210
On Poetry Depicting the Landscape Written by WangWei and SuShi
Wang Yan
Wang Wei and Su Song are regarded as representatives of the poems describing the landscape in ancient China.They can do better in traditional drawings and the poem writing.Their poems are characterized by the different styles and features.The paper tries to discuss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of the two writers in their creative ideas of the poems depicting the landscape which is influenced by the Buddihism in terms of the origin of the creative philosophy.
Wang Wei;Su Shi;poetry depicting the landscape;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I207.22
A
1672-6758(2010)03-0124-3
王艷,在讀碩士,西北師范大學文史學院古代文學專業(yè),甘肅·蘭州。郵政編碼:730070
Class No.:I207.22Document Mark:A
(責任編輯:蔡雪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