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虹
(福建對外經(jīng)濟貿(mào)易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福建 福州 350016)
淺析《了不起的蓋茨比》中主人公蓋茨比的悲劇人生
江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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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了不起的蓋茨比》中反復(fù)出現(xiàn)的“綠光”是人人都在熱衷追逐的美國夢的象征,它是一種夢幻,也是一種欲望,而對蓋茨比來說,則是一種信念——期待與昔日戀人黛西重溫舊夢的執(zhí)著,認定愛情堅貞不渝的天真。而他忽略了,他所堅信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令人神魂顛倒的像一個在半空飄蕩的色彩斑斕的大氣球”——“美國夢”之上的。雖然有著無數(shù)追尋著相同“美國夢”的同類,但是卻各自自私著、貪婪著、孤獨著。這將注定了在這個狂亂的時代里,他只是個孤獨的“尋夢人”。而這正是蓋茨比悲劇人生的真正原因所在。
《了不起的蓋茨比》;綠光;孤獨;美國夢
美國20世紀最杰出的作家之一——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Francis Scott Key Fitzgerald),作為“迷惘的一代”,是“浮躁的20年代”的代言人。他的創(chuàng)作形象地刻畫了一戰(zhàn)后美國年輕的一代在迷茫尋夢過程中,如何迷失自我以致最終理想的幻滅。菲茨杰拉德曾斷言:“這是美國歷史上最會縱樂、最絢麗的時代,關(guān)于這個時代將大有可寫的?!逼浯碜鳌读瞬黄鸬纳w茨比》真實地展示了一幅幅人人都在醉生夢死、追名逐利的社會畫面。此書一經(jīng)出版,著名詩人兼文藝評論家T·S·艾略特立刻稱之為“美國小說自亨利·詹姆斯以來邁出的第一步”,連一向以苛刻聞名的作家海明威在回憶菲茨杰拉德時寫道:“既然他能夠?qū)懗鲆槐鞠瘛读瞬黄鸬纳w茨比》這樣好的書,我相信他一定能夠?qū)懗龈玫臅!?/p>
小說的背景被設(shè)定在現(xiàn)代化的美國社會中上階層的白人圈內(nèi),通過尼克的敘述展開。小說里的每個人物都有著鮮明的性格,而每個人物的出場安排都給人留下了直觀的印象。如湯姆·布坎農(nóng)“時體健壯,頭發(fā)稻草色,嘴邊略帶狠相,舉止高傲。兩只炯炯有神的傲慢的眼睛已經(jīng)在他臉上占了支配地位,給人一種永遠盛氣凌人的印象,這是一個力大無比的身軀,一個殘忍的身軀”;而寫到黛西則是“她身子微微向前傾,一臉誠心誠意的表情——接著她噗嗤一笑,又滑稽又可愛地輕輕一笑”。在小說開始時,通過既是局中人又是敘述者的尼克的眼睛,直接對這對夫婦進行了外貌和性格的描寫。而作者在經(jīng)過數(shù)次的鋪墊,引起讀者的興趣之后,主人公蓋茨比的首次出場仍然很神秘,“他朝著幽暗的海水把兩只胳膊伸了出去,那樣子真古怪,并且盡管我離他很遠,我可以發(fā)誓他正在發(fā)抖。我也情不自禁地朝海上望去——什么都看不出來,除了一盞綠燈,又小又遠,也許是一座碼頭的盡頭。等我回頭再去看蓋茨比時,他已經(jīng)不見了”。沒有描述體型,沒有描述外貌,也沒有刻畫性格,但是即使在其悲慘死去之后,定格在讀者腦海里的仍是首次出場時這如一尊雕像般神秘的永恒姿勢。毋庸置疑,在小說出現(xiàn)的各種顏色中,綠色是基本的色調(diào),正如這綠光一樣,代表著他所追求的人生目標(biāo),左右了他一切的行為,也導(dǎo)致了他最終的凄涼結(jié)局。渾身顫抖地伸出胳膊去企及那盞又小又遠的綠燈,他想通過這遙不可及的綠光來感受和回憶昔日戀人的溫情。小說用這感傷的筆觸,悲慟失去的火熱青春和純真無瑕的愛情。而伴隨其出場的綠燈既代表的是其渴望得到黛西這一虛幻浪漫的精神夢想,又象征了為了贏回黛西必須追求財富,提高社會地位的物質(zhì)夢想。黛西是他夢想的目標(biāo),而綠光則是他夢想的指航針。然而,他不懈追求的黛西不過是那個物欲橫流的年代一個享樂至上的資產(chǎn)階級小姐的代表——淺薄、自私、情感冷漠,他付出的忠誠和為夢想所作的所有努力,全部都付之東流,一切不過都是其孤身奮戰(zhàn),獨自堅持。
蓋茨比常年在他的豪宅里舉行奢華的宴會,一方面是為了能夠引起黛西的注意,另一方面,他想“漫不經(jīng)心地提起”般來打聽賓客中是否有人能認識黛西。終于,他找到了尼克,他的鄰居、黛西的遠房表親。蓋茨比表示希望尼克能夠約黛西來尼克家,而他自己則像是湊巧去拜訪鄰居時“偶遇”黛西。黛西來拜訪尼克的前一天晚上,蓋茨比讓他的豪宅從塔樓到地窖都燈火通明,“著了火”似的。蓋茨比“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剛才打開了幾間屋子隨便看看?!彼胪ㄟ^這“隨便看看”來緩解自己即將見到朝思暮想五年的心上人的緊張,以及提醒自己已經(jīng)獲得了足夠的物質(zhì)財富來再次贏回黛西的芳心。而這通明的燈火更像是蓋茨比內(nèi)心的一種儀式,對即將到來的黛西的歡迎,也是對碼頭盡頭那盞綠燈的呼應(yīng)和迎接。
當(dāng)蓋茨比如愿再次見到黛西時,“臉色煞白,眼圈黑黑”以及表現(xiàn)出來的緊張、不安、過敏、自豪而又夾雜著神經(jīng)質(zhì),向讀者展示了一個羞怯、如初涉愛河的小男孩般的蓋茨比。此時的他,已經(jīng)卸去了人們種種猜疑的光環(huán),不再是“一擲千金”的蓋茨比,不再是“德國王子”的蓋茨比,而是一個能夠觸摸到真實靈魂的深情、專注、為愛愿意付出一切的蓋茨比。到此,故事發(fā)展到第一個小高潮,蓋茨比說,“要不是有霧,我們可以看見海灣對面你家的房子,你家碼頭的盡頭總有一盞通宵不滅的綠燈?!闭f完這些,蓋茨比仿佛還沉浸在剛才的話中,他自己似乎也意識到,與黛西重逢后,曾經(jīng)作為他精神支柱的那盞綠燈對于他的意義已經(jīng)消失了,“現(xiàn)在它又是碼頭上的一盞綠燈了。他的神奇的寶物已經(jīng)減少了一件。”這失落的“綠光”,正如他永遠也無法企及的“美國夢”一般。
盡管蓋茨比的豪宅似乎總是高朋滿座,喧囂震天,車水馬龍,然而蓋茨比的出場以及最后的被槍殺身亡,他卻都是獨自一人的,這預(yù)示了自認為“上帝之子”的他至始至終都注定是一個孤獨的尋夢人——孤獨地出場,孤獨地收場。
如果說出場時黑暗中那顫抖孤獨,伸出胳膊去企及那束綠光的身影向大家展示了一個真實地蓋茨比——孤寂、悲傷,但又充滿幻想的真實的自我,那么在后來的場景里,菲茨杰拉德又無數(shù)次不遺余力地刻畫和表現(xiàn)了蓋茨比這種來自靈魂的孤獨。
小說中多處描寫了蓋茨比的豪宅中宴會的盛況。在人聲鼎沸的宴會中,人們在蓋茨比的豪宅中盡情歌唱跳舞,享用著蓋茨比提供的美食和飲料,肆無忌憚地說著關(guān)于蓋茨比的各種流言蜚語,模糊的背景、神秘的發(fā)跡,然而卻極少有人真正認識他——他是孤獨的。蓋茨比并不在意人們對他的看法,他只希望能用這一個個歌舞升平般的宴會來填滿他那空曠的豪宅,來慰藉他那空虛孤寂的靈魂。宴會中的他,如局外人般的清醒,“隨著沆瀣一氣的歡鬧的高漲,他卻變得越發(fā)端莊了”。他從不喝酒,冷眼看著賓客們的一幅幅丑態(tài),“有的姑娘像小哈巴狗一樣樂滋滋地靠在男人肩膀上,有的姑娘開玩笑地向后暈倒在男人懷抱里,甚至倒進人群里,明知反正有人會把她們托住——可是沒有人暈倒在蓋茨比身上,也沒有法國式的短發(fā)碰到蓋茨比的肩頭,也沒有人組織四人合唱團來拉蓋茨比加入?!毖鐣星逍训乃?,卻同樣也是孤獨的他。
在觥籌交錯、酣暢淋漓過后,曲終人散,“一輪明月正照在蓋茨比別墅的上面,使夜色跟光前一樣美好。明月依舊,而歡聲笑語已經(jīng)從仍然光輝燦爛的花園里消失了。一股突然的空虛此刻好像從那些窗戶和巨大的門里流出來,使主人的形象處于完全的孤立之中,他這時站在陽臺上,舉起一只手做出正式的告別姿勢?!贝藭r的蓋茨比,站在陽臺上向賓客告別,在空曠豪宅的映襯下,他的身影完全籠罩在巨大的空虛和孤寂中,內(nèi)心是孤獨的。他與這些乘興而歸的賓客們在某種程度上并非屬于一個世界的人,他是孤立的。他在這享樂至上的物質(zhì)社會里,還保留有未泯的天真,還有著對于愛情的執(zhí)著追求,還有著想要找回“已經(jīng)失去的那個舊日的溫暖的世界”的決心。然而,這嘈雜的散場,孤獨的揮手,“局外人”般的清醒也預(yù)示著他終將在賓客和宴席散去后,仍然逃不脫煢煢孑立、凄涼慘死的下場。菲茨杰拉德在人物的刻畫、情節(jié)的發(fā)展、結(jié)構(gòu)的縝密等方面可謂匠心獨運,曲盡其妙。
蓋茨比的葬禮上,只有他年邁的父親、鄰居尼克和一個曾經(jīng)的賓客“貓頭鷹先生”出席,這與他生前上百人的豪華聚會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而罪魁禍首黛西,他摯愛的女子,連個電話都沒有,她已經(jīng)和她丈夫湯姆重修舊好,外出度假了。這一切使得蓋茨比的犧牲成為了一個悲情笑話,他最終為了他的舊日美夢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讓讀者更加地為蓋茨比的悲劇一生而扼腕嘆息,也進一步地讓人深切感受到了“浮躁的20年代”中的人們冷漠、自私、空洞,還有虛假。
《了不起的蓋茨比》看似是一部描述了青年軍官蓋茨比追求愛情的動人浪漫愛情故事,其實更是一部批判當(dāng)時物欲橫流的美國社會金錢至上的現(xiàn)實主義力作,而蓋茨比“一生的遭遇正是美國20年代社會生活的真實寫照”。蓋茨比的一生是追尋夢想的一生。他少年時代寫在《生仔卡西迪》上的“時間表”,以小見大,表明了他從年少時就有了這種尋夢的決心和意志;而當(dāng)他成為一名青年軍官,和富家小姐黛西陷入情網(wǎng)時,她和她家的房子都美麗得令他驚奇,激發(fā)了這個年輕人心中的第一場春夢;當(dāng)黛西選擇嫁給財大氣粗的湯姆,一文不名的他決心努力奮斗,用金錢來買回他永難忘記的夢境。
他窮盡一生想要追尋這個夢想,而黛西則是他夢想的化身。然而,蓋茨比的錯誤在于他追求的夢想只是一堆五光十色的泡沫,是海市蜃樓,它們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發(fā)光,卻在現(xiàn)實的考驗下原形畢露。黛西是個外表甜美可愛,實則沒有思想的享樂至上女子的代表。同蓋茨比分手選擇嫁給湯姆,宣告了她夢幻時代的結(jié)束,此時的她已從一個懷有純真夢想的少女轉(zhuǎn)化成上流社會冷漠無情、自私自利的物質(zhì)至上主義者。她與湯姆的婚姻并不幸福,她清楚丈夫的外遇,也曾向尼克吐露“哎,我可真夠受的,尼克,所以我把一切都差不多看透了?!闭沁@種麻木使得她又離不開丈夫的金錢給她帶來的地位和享受。而當(dāng)蓋茨比再次出現(xiàn)在她面前,是一個深情、專一而又是腰纏萬貫的富翁時,她只有驚愕、遺憾、痛心。當(dāng)蓋茨比帶她參觀他的宅邸并炫耀一大堆精美昂貴的襯衫時,黛西的心理崩潰了——“突然之間,黛西發(fā)出了很不自然的聲音,一下把頭埋進襯衫堆里,號陶大哭起來?!斑@些襯衫這么美,”她嗚咽地說,她的聲音在厚厚的衣堆里悶啞了,“我看了很傷心,因為我從來沒見過這么——這么美的襯衫?!狈拼慕芾峦ㄟ^細節(jié)的描寫,把一個“黃金女郎”活生生地展示在讀者的面前。蓋茨比與黛西重逢,且似乎找回了過去的脈脈溫情。但是“黛西遠不如他的夢想——并不是由于她本人的過錯,而是由于他的幻夢有巨大的活力。他的幻夢超越了她,超越了一切。他以一種創(chuàng)造性的熱情投入了這個幻夢,不斷地添枝加葉,用飄來的每一根絢麗的羽毛加以綴飾?!鄙w茨比自己也向尼克承認,黛西的“聲音里充滿了金錢”,但是他對于這個夢幻的熱情超越了一切現(xiàn)實,他仍近乎偏執(zhí)地守著這個他不肯放棄的舊夢。
而當(dāng)蓋茨比在眾人面前攤牌時激動地對湯姆說道“你妻子不愛你,她從來沒有愛過你。她愛我”。此刻的蓋茨比以為自己真的已經(jīng)夢想成真,他過去五年里的含辛茹苦、瘋狂斂財,為的就是等待說出這句話的一天。但是,當(dāng)湯姆反唇相譏揭穿他的財富全部來自非法的勾當(dāng)時,蓋茨比臉上出現(xiàn)“活像剛‘殺了個人’似的”的表情,而“他說得越多,她就越顯得疏遠,結(jié)果他只好不說了,唯有那死去的夢隨著下午的消逝在繼續(xù)奮斗”。黛西在權(quán)衡之后,開始退縮,而蓋茨比一直以來苦苦追尋的夢也開始漸漸死去。在殘酷的現(xiàn)實下,建立在海市蜃樓上的幻夢也開始慢慢消散。
車禍發(fā)生之后,蓋茨比擔(dān)心黛西,徹夜不眠地守望著她的住宅,而黛西卻正在屋內(nèi)和湯姆商量如何嫁禍蓋茨比;當(dāng)被威爾遜先生瘋狂槍殺的蓋茨比冷冰地獨自躺在游泳池里時,黛西已經(jīng)和丈夫踏上了愉快的旅途;平日門庭若市的豪宅,在他死后吊唁的人卻寥寥無幾,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脈脈溫情的面紗背后,夜夜笙歌的狂歡背后,人們的情感冷漠和世俗功利躍然紙上。作者在結(jié)尾處精心設(shè)計了這些鮮明對比的情節(jié)和景象,深刻地揭示了蓋茨比由于過度的精神幻想和沉醉所遭受到的不可避免的悲慘宿命,使我們看到這個人物所昭示的深刻悲劇內(nèi)涵——尋夢一生,卻為了這個美夢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作為旁觀者的我們,認為他為愛犧牲是對愛情的矢志不渝也好,或是執(zhí)迷不悟也罷,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蓋茨比的死亡標(biāo)志著以物質(zhì)追求為手段的“美國夢”的徹底破滅,他的生命信仰之火熄滅了——“曲終人不見,余音尤繞梁”。
[1]常耀信.美國文學(xué)簡史[M].天津:南開大學(xué)出版社,1996.
[2]巫寧坤等譯.菲茨杰拉德小說選[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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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046(2010)2-018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