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霄

澳門是中國與世界交往最早的門戶之一。由于澳門曾經(jīng)在歷史上具有對中國領土的中立地位，它曾吸引了許多持不同政見的人士在此居住和生活。辛亥革命前后，在一個朝代即將面臨更替的歷史變遷中，澳門也成為中國革命黨人策動民主革命的舞臺。偉大的革命先行者孫中山先生早年就是從澳門走向世界的。不僅如此，孫中山的長兄孫眉、元配夫人盧慕貞、長女孫娫、次女孫婉、女婿戴恩賽、外孫女戴成功不僅曾在澳門居住和生活，他們也是從澳門告別人生的。其中，孫婉除了于1929年至1933年陪丈夫赴巴西就任公使一職和有時在香港小住外，絕大部分時間都居住在澳門，她在澳門大約度過了五十個春秋。

在國內已出版的研究孫中山親屬與后裔的文史資料與書籍中，關于孫婉的少年時代和赴美國留學后與王伯秋結合，生下一雙兒女王纕蕙和王海平(即王弘之)，已有學者研究和介紹。但對于1921年孫婉返回澳門侍母以后的這段歷史則鮮為人知，能夠了解這段歷史，主要得益于筆者曾有幸參與了孫婉及家人遺物的整理工作，而孫婉女兒戴成功留下的日記、錄音資料，尤其是孫婉的干女兒司徒倩親筆撰寫的回憶錄，更為筆者了解這段歷史提供了重要的史料。筆者深信，隨著對這些資料的整理、研究和發(fā)表，對于人們深入了解孫中山親屬及后裔的歷史能夠起到拾遺補漏的作用。

孫婉(1896—1979)，亦稱孫琬、孫金婉，戴孫婉。孫婉是孫中山與元配夫人盧慕貞所生次女，他們的三個兒女都是在孫中山策動革命的風潮中誕生的。在1891年至1896年這五年間，孫中山與盧慕貞相繼生下了長子孫科、長女孫娫和次女孫婉。孫中山一生共有四個外孫，他們均為孫婉所生。他們是孫婉與前夫王伯秋所生的女兒王纕蕙、兒子王弘之；與丈夫戴恩賽所生的女兒戴成功、兒子戴永豐。

一、兄長孫科作媒與戴恩賽喜結良緣

1920年，守候在上海為了一雙兒女而望眼欲穿的孫婉已漸漸失去了等待的耐心，雖說她萬分思念兒女，但也牽掛著遠在澳門的母親。她決定赴澳門侍奉母親盧慕貞。1921年，孫婉回到澳門后，開始陪伴母親盧慕貞，她和母親住在澳門文第士街盧慕貞的公寓(即孫公館)。孫婉未料想到，她來到澳門后個人的婚姻問題“柳暗花明”，經(jīng)哥哥孫科介紹，孫婉認識了1918年畢業(yè)于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哲學博士戴恩賽。

戴恩賽(1892—1955)廣東五華人，1892年出生于香港，曾就讀于育才書社，1913年畢業(yè)于上海圣約翰大學堂，后就讀于北京清華留美預科學校。1914年赴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攻讀國際法。1918年，戴恩賽在美國獲得博士學位后回國?；貒?，戴恩賽擔任廣州軍政府外交部秘書，次年任外交部政治組組長，其后任外交委員會委員、外交調查委員會會員①。其間，戴恩賽與孫科建立了良好的個人友誼，因此，使得戴恩賽能夠有機會通過孫科結識孫婉，并最終促成了這樁婚姻。

1921年3月19日，孫科遵照母親盧慕貞的意見，在澳門孫公館為令妹孫婉與戴恩賽博士主持了結婚典禮。在孫婉的遺物中至今仍保存著當時結婚時的原版照片,孫婉披著婚紗站在戴恩賽身邊，孫科和夫人陳淑英站在第二排，母親盧慕貞、“四姑”陳粹芬等親友則簇擁在一對新人的身后。孫婉和戴恩賽是戀愛結婚，不僅父母同意，還得到了岳母大人盧慕貞的重視。婚前，盧慕貞曾向兒子和女婿提出了一些特別要求:一是婚禮要在澳門孫公館舉辦；二是指定孫科擔任他們的主婚人；三是女婿結婚后一定要長居澳門②。對于岳母大人提出的要求，戴恩賽都滿口答應，因為他非常愛孫婉，只要是為了愛妻，他什么條件都樂于接受。

孫婉的婚姻還得到了父親孫中山和宋慶齡的支持與關愛。3月11日，宋慶齡致函孫婉:“你父親和我很高興聽說你們的婚禮在澳門舉行。希望你們將會十分幸福，寄給你禮金四千元，或者，如你父親所說，這是你的‘嫁妝’?！雹郛敃r，上海的《民國日報》有題為“孫中山嫁女儉樸”的新聞報道。報道說:“孫中山之女公子(孫婉)于本月19日在澳門與美國留學之博士戴某(恩賽)行結婚禮，故事前絕未告諸親友，事后知者亦極少?；槎Y由孫科赴澳門料理一切， 21日即已返廣州?！雹軆扇私Y婚時，父親孫中山就在廣州。那天，他突然通知政府的一部分官員去吃飯。人到齊后，孫中山突然向大家宣布:“這次請大家來吃個便飯，是因為我女兒孫婉和戴恩賽博士結婚，事先未有通知大家，以免贈送禮物?！痹谧墓賳T聽到后無不感慨，更加敬佩孫中山的為人和處事方式。

孫婉與戴恩賽結婚后夫妻恩愛，相敬如賓，開始了幸福的蜜月生活，它彌補了孫婉曾在感情上遭受的難以愈合的創(chuàng)傷。結婚后，他們還開著車去廣州東山等地度蜜月，開始了他們浪漫和溫馨的生活。

1921年冬天，孫婉與戴恩賽有了愛情的結晶，他們的女兒在香港出生，時值孫中山在桂林北伐，希望一舉成功，就給外孫女起名“成功”。1923年夏，孫婉在香港又生了一個兒子，當時，孫中山為紀念在永豐艦(即中山艦)蒙難事件，給外孫起名“永豐”⑤?？梢钥闯?，孫中山是十分喜愛他的兩個外孫的。同年，孫中山任命戴恩賽“梧州海關監(jiān)督兼外交部特派廣西交涉員⑥。

二、隨丈夫出使巴西前牽掛在滬的兒女

據(jù)司徒倩回憶:孫婉很少開口給別人講述自己年輕時期與兩任丈夫的戀愛史，即使與她晝夜相伴的女兒戴成功也很少聽見她母親對往事的回憶。許多年后，在翻譯他們夫妻往來的英文信件時，才對他們的感情生活有所了解。1925年，孫中山在住院期間，戴恩賽在北京隨侍，與孫婉分開了一段時間，兩人往來書信不斷，從他們的書信中，可以看到他們兩人當時相愛得多么的熱烈。下面是翻譯的部分信件內容:

“1925年3月12日早上九時四十五分，父親離開人世間(國父孫中山)，當這事發(fā)生時，我們在他的身旁，在這悲傷的時刻，父親走了。全國人民、我們的一家人就像失去了許多東西，為了父親的愿望，我們一定要盡力去完成?！?/p>

“在我充滿失望和沮喪時，當我想起你，便鼓勵我去生存，只要你在我身邊，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大的快樂。我要振作起來，要照顧好你的身體。我們要互相保重，小小的離別，當我們下次見面時，我們擁抱、跳舞和接吻在一起，這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刻。”

“我雖身在北京，你在澳門，父親的離世，那份傷痛和難過的心情，每晚發(fā)夢見到你，在一些不可思議的地方，只要我們相互接觸和安慰，就能減輕我們喪父的悲痛。你要振作自己，為了我們、孩子及母親，為了實現(xiàn)父親未完成的革命事業(yè)，我們一定要遵奉總理的遺訓?！?/p>

在那段時間，他們夫妻兩人的心情是十分悲痛的，他們用通信的方式交流感情，用愛情的力量戰(zhàn)勝悲痛和孤獨，彼此互相安慰。戴恩賽在京時每晚為岳父孫中山守靈，晚上有時煤氣不足，寒夜凄清，但當他一想到和妻子擁抱著跳“一文錢酒”的舞蹈(外國舞蹈名，英譯)，兩人熱吻時的甜蜜就暫時忘卻了一切痛苦和不安。孫婉在給丈夫的回信中訴說:“您是世界上賜給我溫暖和快樂唯一的人；我知道你的熱情，沒有你我不能生存在這個世界上?！雹?/p>

1927年，戴恩賽被任命為“廣東治河督辦”。1929年2月，戴恩賽被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任命為國民政府駐巴西公使，孫婉準備隨丈夫一道赴巴西就任。6月1日，孫婉在動身赴巴西前還辦理了兩件重要事情:一是受邀參加了中國國民黨舉行的奉安大典，葬父親孫中山于南京中山陵。二是在臨行前，孫婉為解決兒女撫養(yǎng)權問題與王伯秋相約見面。此事有兩種說法，一說孫婉與王伯秋約定在上海先施公司屋頂花園見面，但未見到自己的兒女。⑧另據(jù)司徒倩回憶，孫婉在宋藹齡的安排和陪同下約王伯秋的弟弟來見面，她當時只想見到她親生的一雙兒女再去巴西，這也是戴恩賽的主意，當時他也在場。但事與愿違，女兒沒有見到，身心遭受了很大的打擊。 11月，孫婉把戴成功、戴永豐托付給在澳門定居的母親盧慕貞撫養(yǎng)，隨丈夫到巴西赴任。

1933年，戴恩賽結束了公使使命和孫婉一起返回祖國。1936年，國民政府主席林森任命戴恩賽為財政部廈門海關監(jiān)督；次年又被任命為粵海關監(jiān)督。他還擔任過翠亨村中山紀念中學代理校長等職務⑨。日軍入侵廣東后，戴恩賽在海關的工作被停止，八年抗戰(zhàn)期間沒有任何收入，中央政府全無接濟，也無退休金。為了維持生活，孫婉與丈夫整日辛勞，精力耗盡，身體日漸孱弱。據(jù)醫(yī)師報告:兩人均需靜養(yǎng)一年，方有希望恢復。為了恢復身體，戴恩賽曾給蔣介石和孫科去函，希望他們能撥點款資助他赴國外療養(yǎng)身體。但信函從發(fā)出后從未得到回復⑩。不可思議的是，作為國父兒女及國家公職人員，抗戰(zhàn)期間，政府不給戴恩賽發(fā)工資。當時，孫科雖然在朝做官，但他在抗戰(zhàn)最困難的時期也從不為妹妹爭取福利，對妹夫的去信也置之不理。由于戴恩賽沒有工資收入，全家人的生活很困難。日本駐澳門領事曾給盧慕貞送來一袋大米，盧慕貞不肯收又讓人送了回去。

三、兒子戴永豐和丈夫相繼病逝

1949年 10月，廣州解放前夕，孫婉隨丈夫戴恩賽攜女兒戴成功移居澳門。兒子戴永豐不愿意回澳門，執(zhí)意要留在廣州嶺南大學工作，想為獲得新生的祖國效力。父母尊重戴永豐的選擇。1952年6月，戴永豐在嶺南大學宿舍突然發(fā)病去世。因為平時他身體一直很好，家人對他的突然病逝感到很蹊蹺。當時社會上也有傳言，說國民政府駐巴西公使戴恩賽的兒子戴永豐是在“三反五反”運動中遭迫害致死的。戴永豐死后被葬在嶺南大學校園內的西洋墳場(今廣州中山大學校園)。當兒子病逝的消息傳到澳門時，戴恩賽在精神上遭受了沉重打擊，他只能和女兒抱頭痛哭，不敢對孫婉講，直到孫婉離世時還以為兒子在國內大學教書。戴恩賽無法接受這一殘酷的現(xiàn)實，從此一病不起。1955年1月16日，他撇下愛妻孫婉和女兒戴成功在澳門美副將大馬路戴公館宅中病逝。

從此，孫婉母女倆相依為命，晚年生活十分艱難。由于全家生活已入窘境，戴成功變買了父親留下的戴公館房產(chǎn)，一家人搬到澳門士多紐拜斯大馬路 51號兩層小住宅居住。1964年，她們還在澳門清平直街開了一家古董店，起名為“成記古董店”，并請人代理，處理了父親留下的一批古董。這樣她們手里有了一點錢，勉強可以維持一段時間。戴成功還寫信給廖承志舅父(她與廖公是遠房親戚)和國務院副總理鄧小平，希望國家給予一點補貼。后來，新華社澳門分社出資接濟了孫婉和家人11。

▲1926年，孫中山原配夫人盧慕貞與外孫戴成功、戴永豐在澳門孫公館門外合影

1968年，蔣介石派人專程到澳門，邀請孫婉移居臺灣安度晚年，孫婉推說自己年老體病，移居困難，婉言謝絕了邀請，并復函表達了謝意。蔣介石對此無可奈何，最后只好改為就地“贈金建屋”。但所謂“贈金建屋”，其實只不過是一紙空文。

四、在香港認司徒倩為干女兒

司徒倩，1926年9月22日出生于廣東開平赤坎一個比較富裕的華僑家庭。1963年初春，司徒倩的丈夫龐錫垣突然在香港尖沙咀遇到了分手已十多年，曾同在澳門粵華學校就讀的同班同學戴成功，兩人簡要訴說了從澳門分別后的情形。當龐錫垣聽說戴家發(fā)生的巨大變化后感到非常震驚。

龐錫垣澳門粵華中學讀書時和戴永豐關系很好，戴永豐喜歡養(yǎng)狗，他常去找戴永豐逗狗玩。他還從戴成功口中得知，戴成功最近陪伴母親住在香港尖沙咀格蘭酒店。司徒倩曾聽丈夫龐錫垣談到孫戴兩家的情況，知道孫婉是孫中山的女兒。幾天后，司徒倩和丈夫龐錫垣懷著緊張、興奮的心情來到格蘭酒店看望孫婉。孫婉詢問了他們夫婦的英文名，接著她直接用英文稱龐錫垣KAM，稱司徒倩SANNY，還請司徒倩全家人來格蘭酒店吃西餐，給司徒倩的一雙兒女龐愛迪和龐海倫購買了禮物。孫婉母女也受邀去司徒倩家中小住。因為，孫婉常住在酒店也多有不便，她習慣每天沖涼一次，由于戴成功患有糖尿病，雙足乏力，無法協(xié)助母親入浴，在澳門家里則有傭人代替。于是，身體健康又善于烹飪和調理生活的司徒倩，不僅為孫婉母女做適合她們口味的飯菜(孫婉母女都戴著假牙)，還經(jīng)常到酒店協(xié)助戴成功給孫婉沖涼和洗澡。不久，孫婉被司徒倩的真情所感動。1963年冬天，孫婉正式接納司徒倩為自己的干女兒。那年，孫婉 67歲，司徒倩 38歲。為了紀念這個特殊的日子，司徒倩全家人和孫婉、戴成功一起合影留念，這張全家福照片一直被司徒倩珍藏在家中。1968年，司徒倩在香港天后廟道云峰大廈購置了一套住房，房間寬大舒適，司徒倩經(jīng)常陪伴孫婉外出游覽名勝，去避風塘吃海鮮。

五、與離別近半個世紀的女兒王纕蕙相認

1968年，由于在澳門家中地庫發(fā)現(xiàn)了白蟻，司徒倩和誼母孫婉一家暫時搬到香港云峰大廈居住。1969年，司徒倩突然接到從臺灣寄來的信件，這封信是孫婉與前夫王伯秋在美國所生女兒王纕蕙托臺灣政要梁寒操寄給孫婉，聯(lián)系與母親見面的。這一消息是司徒倩與誼姐戴成功在第一時間知道的。當時，戴成功內心不太愿意讓同母異父的姐姐和母親相認，萬一讓外界知道，對自己和父親，以及母親本人情何以堪！為此，戴成功的心里充滿了矛盾，情緒極為不安。司徒倩則在一旁勸解戴成功:“這件事不能隱瞞母親，她為了一雙兒女盼望了幾十年，千山萬水，好不容易才找到媽媽，如果是您的遭遇，那您又如何呢？”戴成功無言以對，但也不肯親自回函，一切交由司徒倩代筆并與梁寒操取得聯(lián)系，同時，也由司徒倩給王纕蕙回信。直到冬天，司徒倩終于接到了王纕蕙決定來香港的消息。于是，司徒倩駕車和誼姐戴成功一起前往香港西灣貨艙碼頭，迎接專程從臺灣來港與母親相認的王纕蕙。重慶輪靠岸后，雙方都拿著照片辨認，終于接到了王纕蕙。

▲1963年，司徒倩(后左二)一家與孫婉、戴成功(后排右二)母女合影

司徒倩回憶當時她們母女見面時情景印象非常深刻。母女見面的那一刻即抱頭痛哭，戴成功深知母親情緒不能激動，則站在旁邊陪伴著媽媽，抱著她。王纕蕙與母親見面后，每夜兩人共枕同眠，互訴分離后的孤獨與凄涼。王纕蕙陪母親在港住了一段時間后，很想去澳門看看母親的居所，但戴成功出于多方考慮，不想讓王氏兒女去澳門拜訪，并始終對王家姐弟存有戒心。有一天晚上，王纕蕙約戴成功第二天去剪發(fā)，一大早便去喊戴成功起床，怎知戴成功很不開心，還發(fā)了脾氣，一時搞得王纕蕙不知所措去向司徒倩哭訴，司徒倩只好安慰她，解釋說成功可能不太習慣。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離別時再次出現(xiàn)了那令人肝腸欲斷的一幕。王纕蕙在香港司徒倩家中(香港天后廟道 158號D219樓)住了一個月，與母親孫婉告別返回臺灣。走時也是司徒倩和戴成功一起送王纕蕙去碼頭乘的船。王纕蕙回到臺灣后將自己在香港和母親見面的情形和母親思念兒子的事寫信告訴了王弘之。但由于種種原因，王弘之始終未見到自己日夜思念的母親，由此造成了他終生的遺憾。

六、病逝于澳門鏡湖醫(yī)院

1921年，孫婉赴澳門侍母后，澳門就成為她與母親終生相伴的安居之地，有時為了調節(jié)生活，她曾多次往返港澳兩地。1971年，是孫婉最后一次港澳之旅。司徒倩陪伴她從香港回到澳門時正趕上過年。除夕那天，司徒倩正在廚房做過年飯菜，孫婉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她在起身去洗手間時不小心從沙發(fā)跌坐在地毯上。當時，司徒倩和戴成功以為沒事，誰知孫婉的坐骨神經(jīng)痛了一夜。第二天是大年初一，電話拜年不斷。全家人忙得團團轉。誰知孫婉的病越來越嚴重。大年初四，勉強找到一位骨科醫(yī)生，醫(yī)生說“要馬上把病人送入鏡湖醫(yī)院”，但孫婉卻不肯住院，戴成功也不同意。于是，司徒倩馬上打電話給澳門華人領袖何賢，何賢給北京廖承志打了電話，宋慶齡很快也知道了此事，國務院領導很重視作了指示。何賢轉告了中央領導的意見，要家人馬上送孫婉入住鏡湖醫(yī)院。次日，鏡湖醫(yī)院的救護車直接開到了士多紐拜斯大馬路 51號家門口。司徒倩和誼姐戴成功陪伴母親孫婉入住鏡湖醫(yī)院特等病房，經(jīng)檢查，孫婉摔了一跤后盆骨粉碎。春節(jié)過后，新華社澳門分社秦介平與柯正平、何賢等人來到澳門家中看望孫婉并查詢病情。北京方面還派出骨科名醫(yī)到澳門給孫婉醫(yī)治。此后，孫婉一直是在骨痛中度過的，女兒戴成功日夜陪伴在母親身邊。

1979年6月10日孫婉在鏡湖醫(yī)院病逝，何賢主持了追悼會，并介紹了孫婉的生平。孫婉享年 83歲，死后先葬澳門“孝思永遠墓園”，后遷葬于香港薄扶林基督教墳場，與丈夫戴恩賽永遠相伴在一起。北京方面支付了孫婉住院八年期間的所有醫(yī)療費用。

1991年4月9日，戴成功因嚴重糖尿病引起腎功能衰竭，不幸在澳門鏡湖醫(yī)院逝世。 12日，澳門各界人士在鏡湖殯儀館隆重舉行了戴成功出殯儀式，中共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國務院港澳辦公室、廣東省政協(xié)、新華社香港分社、澳門分社等單位均送了花圈。司徒倩當時作為唯一的親屬代表向各界致謝。戴成功的遺體火化后，骨灰至今仍保存在司徒倩在澳門的家中。

1991年，司徒倩在整理孫戴兩家留下的文物資料時，由于眼睛受到不良氣味刺激突然雙目失明，入住澳門鏡湖醫(yī)院治療，一個多月后，她的眼睛恢復了光明，全家移民美國。這些年來，司徒倩一直念念不忘她和誼母孫婉、誼姐戴成功之間那份真摯的感情，從2009年開始，她不顧 84歲高齡，常常在夜間回憶和撰寫《孫婉回憶錄》。其眷戀之情流動在字里行間。正是由于她的努力，才讓這段史料留存后世，讓更多的讀者能夠了解到孫婉在澳門的歲月。

作者附記:美籍華人司徒倩女士曾向筆者提供孫婉的珍貴史料，謹向她表示衷心的感謝！

注釋:

①沈飛德著《民國第一家——孫中山的親屬與后裔》，第 243頁，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2002年 10月。

③⑤⑨廣東省地方史志編纂委員會編《廣東省志·孫中山志》，第 12頁，廣東省人民出版社，2004年 10月。

④同①，第 242頁。

⑥參考戴恩賽遺物《簡任狀》。

⑧王弘之、李云霞著:《滄?！獙O中山之女孫婉與王伯秋的生死戀情》，第 245- 24頁，團結出版社；2006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