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兩年前的事了。
兩年前的夏天我來到了拉薩。這座籠罩在佛光下的神秘城市在我看來,一切都是那么新鮮有趣。遍地的白塔,在風(fēng)中招展的五色旌幡,路邊結(jié)著長辮子蹣跚而行的老人,手里搖著轉(zhuǎn)經(jīng)筒,嘴唇翕張,念著神秘的話語。
在大昭寺的門口,我看見有藏民一遍遍地對著寺廟跪下,磕頭,爬起來,再跪下,再磕頭,再爬起來,仿佛不知疲倦。我嗅著從寺里飄出的混著酥油味的香氣,懶洋洋地望著那些人笑。我覺得很有趣,也覺得他們很可愛。
那時我還是個局外人。
我走川藏公路離開了拉薩。我遠(yuǎn)遠(yuǎn)地望見幾個匍匐在路上的身影,忽然又站起來,然后又趴下來,又站起來。車開近了我才看清,原來是磕長頭的人。
早就聽說過有這樣一些藏民,每年會從四面八方趕到拉薩,一路走一路磕頭,一直磕到大昭寺,去拜寺里釋迦牟尼的等身像。我一直覺得這種舉動實在非常不可思議,沒想到這回竟然見到了。
和我同車的小弟弟先跳下車,迫不及待地朝那些人跑去。我耽心他沖撞了他們,會被趕走,沒想到不一會他圓圓的腦袋就出現(xiàn)在窗邊,叫道:“姐姐,快來,他們對我說‘扎西德勒’呢!”
那是怎樣的四個人啊,亂蓬蓬的頭發(fā),黑黃的臉,身上穿著很像圍裙的皮筒,一直長到膝,雙手上都套著厚厚的木板。他們?nèi)砩舷露蓟覔鋼涞?,臉上還有傷痕,但卻見不到疲倦。一看見我們,他們都停下來和我們打招呼。他們告訴我,他們是四川的藏民,四月份就從家中出發(fā),沿著川藏公路,一邊向拉薩前進(jìn),一邊磕著長頭,還有四個月才可以到拉薩。四個月,那么到了拉薩就是十二月了。十二月的西藏,雪都把山封了。他們黑黑的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每個人的眉心都有一塊傷口,還結(jié)著痂,那是磕長頭時留下的。四、五、六、七、八,將近五個月,每天磕頭,在長長的公路上幾乎是爬著前進(jìn),風(fēng)餐露宿,這是什么感覺呢?是怎樣的累,怎樣的苦,怎樣的痛呢?據(jù)說有不少藏民就是這樣死在了去拉薩的路上,但他們看起來是那么滿足、那么快樂,似乎是不知疼痛、不知疲憊——這是怎樣的一種力量!
我們離開時,他們也繼續(xù)開始了攀登。四個人一個接一個的在眼、口、心前雙手合十,再撲到地上去,展平身體,再爬起來。汽車的轟鳴蓋不住他們手里木板相撞和在地面摩擦的聲音。木板被磨光的底面在陽光的照耀下是雪一樣的白。
那年冬天雪下得真大。我看著雪,想起那四個人,心中很記掛,不知道他們怎么樣了。十二月了,應(yīng)該到了吧。下雪了會很冷吧。但是他們的佛會溫暖他們的。
我不再輕視信仰的力量。
我在很累時也想過要放棄,但是每每這時,眼前就總會浮現(xiàn)出那幾張臉,枯瘦,笑容真誠而憨厚;那四個身影,在通向信仰的路上匍匐前進(jìn)……我便又沉下心,低下頭,拿起筆。
只是為了心中的信仰。
[華中科技大學(xué)附中高二(234)班 指導(dǎo)老師:吳中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