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生命和物質(zhì)都有一個特定的屬性。這種屬性,只有在特定的環(huán)境里才得以成就和誕生??嚯y既是扼殺某些生命的毒素,也是催生特殊生命的高級營養(yǎng)和優(yōu)越的環(huán)境條件。那些偉大的生命和優(yōu)良的物質(zhì),只有在苦難里才會誕生和成長。
胡楊生存的環(huán)境,多為缺雨少食的荒漠之地,被視為生命的“禁區(qū)”和“絕境”。胡楊卻選擇在這樣的地方安家落戶,生兒育女,創(chuàng)造大漠的繁榮。
許多生命以為,胡楊是浸泡在苦難里的生命,表示莫大的同情和憐憫。其實,胡楊對“苦”有自己的理解和認(rèn)識。胡楊認(rèn)為,“甜”有多種表現(xiàn)形式,自己遇到的“苦”其實是“甜”的一種,是一種特殊的“甜”,是一種奇怪的“甜”,這種“甜”的營養(yǎng)價值舉世罕見,彌足珍貴。
面對逆境和苦難,生命紛紛出逃,而胡楊選擇了堅守。胡楊的堅守不是死守,是智慧地堅守。戈壁荒漠干旱少雨,植物降生的機會很少,也很小。機會雖少,但不等于沒有。機會雖小,但不等于不能成事。關(guān)鍵在于對機遇識別的能力和搶抓機遇的能力,關(guān)鍵在于搶抓機遇的速度和效率。胡楊把自己的種子裝上翅膀,隨時做好起飛的準(zhǔn)備。翅膀是生命非常重要的部件,生命的層次有時是憑翅膀提升的。沒有翅膀的生命只能在地上爬、在地上走,有了翅膀的生命即可在天上飛。地上的生命再強大,對于遠(yuǎn)走高飛的那個小小的生靈也無可奈何。生命一旦裝上了翅膀,也就不受原有環(huán)境的局限了,帶翅膀的生命可以穿越不同的時空。胡楊帶翅膀的種子在空中翱翔,滿天都是胡楊偵察機,對于大地上的生機,胡楊定位準(zhǔn),俯沖快,哪里一旦被雨灑落的甘霖浸潤,胡楊便以驚人的速度落地生根,根以極快的速度向下掘進。胡楊在少兒時代,不求長得快,但求把根兒扎得深,根只要能與地母的血脈連在一起,任何營養(yǎng)都不缺了。根只要四通八達,體系健全,再大的風(fēng),胡楊也不懼了。
干旱無雨的季節(jié),是胡楊生活困難的時日,但胡楊早已訂好應(yīng)對的預(yù)案。胡楊又稱“異葉楊”,胡楊的葉片多姿多彩,有柳葉形的、有榆葉形的、有楊葉形的,還有其它葉形的。柳葉類似松柏的針葉,當(dāng)氣候干旱時,柳葉可以減少水分的蒸發(fā),減少根對地下水的提取。楊葉類似植物的闊葉,當(dāng)胡楊突遇過路的洪流糾纏時,闊葉加大水分蒸發(fā),可以減輕洪澇的傷害。闊葉強勁的光合作用,又可促進胡楊的生長和繁茂。
堿,是許多植物望而生畏的東西,但胡楊不怕堿。人體在排泄垃圾,躲避腥臭,而植物把垃圾當(dāng)營養(yǎng),把腥臭當(dāng)芳香。這世界沒有廢物。只要是發(fā)生的,都是合理的;只要是存在的,都是必要的。每一種物質(zhì)都有特殊的用途。動物不需要的,植物需要;動物和植物都不需要的,地母需要。許多生命都在逃避堿的傷害,但胡楊不逃避,胡楊選擇了融合。你是一把火,我也變成一把火,你就燒不著我了。你是苦難,我比你還苦,你就苦不疼我了。胡楊讓自己習(xí)慣于堿的味道,習(xí)慣于堿刺激亢奮的感覺。后來,胡楊決定把堿裝在自己身上,那高大的軀干,仿佛一條背袋,胡楊把自己變成背負(fù)“苦難”趕路的人。堿被胡楊收繳,堿性就發(fā)作不起來了。胡楊把自己變成吸堿的磁石,使那些怕堿的生命得以安然生息。
胡楊帶翅膀的種子天生會飛,大漠里的風(fēng),助推力極強,胡楊想到多遠(yuǎn)的地方去,愿望都可以實現(xiàn);胡楊“跳槽”的能力比誰都強,但胡楊不喜歡“跳槽”。它喜歡大漠落日的悲壯、喜歡金沙勁舞的歡姿、喜歡會走動的沙丘神奇的活力、喜歡漠風(fēng)激越悠揚的長號。當(dāng)深秋來臨,寒霜爬上枝頭,胡楊便借助霜的能量鑄造一身金幣,展現(xiàn)生命的輝煌。有人把胡楊的孩子從荒漠掠走,植入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城市的街區(qū)和花園,胡楊在那里長得很荗,身材頎長,肌膚如玉。胡楊也懂得養(yǎng)尊處優(yōu)。但胡楊更習(xí)慣于那種奇怪的甜,只有那種奇怪的甜才能催生胡楊特有的風(fēng)骨。
胡楊在堅守。為什么要守住那片不毛之地?因為不毛的土地需要綠色來拯救。需要,就是胡楊的選擇。生命升華到一定層面,就變得非常簡單了,簡單的思想里只有選擇,無需再問那么多為什么了。高尚的生命,高尚到一定高度,就變成了語言的矮子;智慧的生命,智慧高深到一定程度,就不再擁有智慧,智慧化作了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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