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康利

8月底,我們乘坐的飛機飛抵籠罩著煙霧的北京上空時,我給兩個兒子準備了粉色的泰諾咀嚼片。聽朋友說,北京正在大搞甲流隔離:把游客關在警方看管的酒店里,把兒童單獨關在醫(yī)院病房里。我們剛剛開始在中國的第三年生活,正在學習普通話。

我往每個孩子的嘴里塞了兩片藥,希望他們在飛機降落前不要意外發(fā)燒。我微笑著命令他們:“咽下去?！蔽?歲的兒子索恩說:“可我們沒生病啊。”他的弟弟艾丹覺得很熱。我知道,中國的“體溫警察”已經(jīng)全副武裝等著我們了。

走在機場的通道里,我的心跳加快了。我們通過了紅外檢測儀,通過了小戰(zhàn)士手中的測溫槍。我們會像前面那對哭泣的母女一樣被拉到旁邊嗎?艾丹哼哼唧唧地說,他又想吐了。我輕聲說:“不行!別停下。”領取行李的時候,我天真地說:“好了,我們的甲流篇章結束了。”

通常說來,我并不為我們在中國的健康問題擔心。這倒不是因為我們信任醫(yī)療系統(tǒng),事實上,我并不信任。不過,一旦你開始為肺活量或者可吸入顆粒物感到煩惱,很快就會產(chǎn)生強迫心理,非得回國不可。我去年在北京發(fā)現(xiàn)自己患上了乳腺癌,然后充分領教了中國的醫(yī)療系統(tǒng):完全是不可信的治療與傲慢態(tài)度的古怪結合。從那以后,我就盡量不去北京的醫(yī)院了。

然而,中國的“防治甲流程序”是躲不開的,因為這年秋季,中國對這種病毒展開了全面攻勢。

時至9月底,我要填好每日健康報表中的各項內(nèi)容,讓孩子們帶到他們就讀的國際學校去。10月份,學校的一名六年級學生患上了甲流。我們知道這事遲早會發(fā)生。那時候,連我都忍不住要談論甲流的話題:孩子們會染病嗎?我們非得把他送進醫(yī)院,讓他們孤零零地待在那里嗎?每一天規(guī)定都變得更加復雜。監(jiān)督措施使我越發(fā)緊張不安。

每天早晨乘坐校車的時候,一個中國阿姨都會手持測溫槍等在路邊。孩子們在她身邊排好隊,她用測溫槍點一下每個孩子的前額。

每天,課堂上還要測兩次體溫。一天,艾丹的體溫有點高,午休時被送到了校醫(yī)室。他旁邊的小姑娘真的發(fā)燒了,于是進了隔離病房。艾丹偷偷向里面望了一下,他說里面很嚇人,“有一張床,別的什么都沒有。”

前不久,中國衛(wèi)生部決定給我兒子所在學校的所有學生接種疫苗。在那之前,接種疫苗的大多是中國公民。我對中國的疫苗不太放心?？催^毒牛奶和毒雞蛋新聞的人都明白為什么。

盡管滿腹疑慮,我還是按要求做了。在學校,我和忐忑不安的家長們排隊填寫知情同意書,可同意書更像是篩查申請:衛(wèi)生部方面很快就會通知我們,孩子們是否可以接種疫苗。

我在表格上簽了字,然后出門打車,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得到怎樣的答復。(摘自《紐約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