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曉霞 李祖軍
(1.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北京 100871;2.西南政法大學,重慶 400060)
論檢察機關參與人事訴訟
胡曉霞1李祖軍2
(1.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北京 100871;2.西南政法大學,重慶 400060)
在改革開放和市場經(jīng)濟形勢下,人口流動性加強,平等主體間的交往日益頻繁,糾紛驟然增多?;橐黾彝ヮI域出現(xiàn)了許多新類型案件,這類案件涉及社會公益和當事人的隱私,如果處理不好,對社會和家庭穩(wěn)定都是一個考驗。正是由于此類案件的新特點,使得一些受害者及其近親屬有時不敢或不能主動提起訴訟,而只能依靠檢察機關來提起。本文主要對檢察機關參與人事訴訟的相關理論與實踐進行分析。
人事;人事訴訟;檢察機關;參與
改革開放和經(jīng)濟的發(fā)展,使得我國在經(jīng)濟結構、社會結構等方面發(fā)生了重大變化。反映在婚姻家庭領域,則出現(xiàn)了許多新情況和新特點:離婚案件的復雜程度提高、與婚姻有關的糾紛日益增多、非婚生子女的撫養(yǎng)、認領糾紛增多等等。其中,有一些案件沒有適格的原告或被告,使得受害者的權利無法得到救濟。例如,婚姻無效之訴中一方當事人死亡的;未成年人解除收養(yǎng)關系之訴中收養(yǎng)人死亡或下落不明的等等。這種情況下就需要公益的維護者——檢察機關作為原告或被告參與。檢察機關參與人事訴訟也是法官能力和素養(yǎng)補充的一種途徑,以便他們能更好地完成司法活動?!皺z察官作為公益代表人,不僅僅基于當事人的立場為發(fā)現(xiàn)真實而進行的舉證活動,具有補充裁判所職權探知不足的意義?!?/p>
人事訴訟是指關于人的身份權利義務關系的訴訟,作為民事訴訟的一個專用名詞,它最早出現(xiàn)在1898年的《日本人事訴訟程序法》中;英美法系國家以家事訴訟代之以人事訴訟;我國民事訴訟法并沒有采用人事訴訟這一提法,由于受蘇聯(lián)的影響,有些學者稱之為身份關系訴訟。
很多學者對這一問題持反對的觀點,認為檢察機關直接提起民事訴訟,是對當事人處分權的干涉。檢察機關不具有當事人的身份,對訴訟標的進行處分,不僅在民法理論上存在一些理論上的障礙,而且破壞了國家機關之間的分工與制衡,同時也給法院的審判工作帶來困難。對于無人提起訴訟或無人敢于提起的民事訴訟,可以實行社會支持起訴。
持否定觀點的學者似乎忽略了這樣一個事實,現(xiàn)實生活中存在的侵害公共利益或公序良俗的民事違法行為在無人起訴或受害者不敢訴、不能訴的情況下,促使我們?nèi)ニ伎加袩o必要賦予檢察機關民事案件起訴權的問題。民事關系的日趨社會化,迫切需要國家公權力對民事、經(jīng)濟領域的干預,這是由檢察機關維護國家法律的統(tǒng)一正確實施的訴訟職能決定的。這一職能在實體權利與訴訟權利分離的情形下,使檢察機關行使民事起訴權成為可能。筆者認為,從檢察機關的法律監(jiān)督職能和檢察機關是國家利益和公共利益的代表出發(fā),檢察機關應當有權提起民事訴訟。
首先,起訴權是檢察機關法律監(jiān)督權的必要構成要素,是檢察機關成為國家利益、社會公共利益代言人的法律依據(jù)。眾所周知,法律監(jiān)督權是檢察機關的首要職能。這一首要職能必須要以起訴權為必要的構成要素。意思自治固然是民事活動的基本原則,但這一原則不得不受到“不得損害國家和社會公共利益、民事權利不得濫用原則”的限制。當民事主體實施的民事活動損害國家利益、社會公共利益等情形時,檢察機關應當有權提起民事訴訟。檢察機關行使相應的民事訴訟權利表面似乎對當事人的意思自治有一定的限制,但實際上是為當事人提供了一種特別的司法途徑,是為了保護當事人更重要的訴訟權利和實體權利?!霸谠O定法律程序時,應當設定代表公共利益的法律主體?!?/p>
其次,婚姻關系、撫養(yǎng)關系、收養(yǎng)關系等身份關系因為是建立于男女間婚姻及親屬間血統(tǒng)社會自然之事實關系,它不僅涉及當事人間的私益,更涉及國家和社會公益。因為身份關系與婚姻家庭密切相連,而婚姻家庭是一國社會秩序的重要組成部分,與婚姻家庭相關的身份關系如果可以隨意形成和變更,則社會秩序極易發(fā)生混亂,甚至可能引發(fā)惡性的治安事件或刑事事件。當這種具有強烈公益性質(zhì)的身份關系中的受害者不能通過訴訟保護權益時,就有必要賦予檢察機關提起人事訴訟的權利。
首先,檢察機關是國家的法律監(jiān)督機關,可以通過參與人事訴訟的方式對法院實行監(jiān)督。而且其在體制上實行垂直領導,獨立于各級政府機關,這使得檢察機關在民事訴訟中不存在部門利益,可以有效克服地方利益,有效維護國家和社會公益。其次,檢察機關提起人事訴訟可以給受害者多提供一重救濟。需要檢察機關參與的人事訴訟案件往往是當事人不敢或不能提起的訴訟,檢察機關在這種情況下的參與有利于實現(xiàn)社會的正義,體現(xiàn)公正的理念和精神。
人事訴訟涉及公益和公序良俗,當事人主義的原則此時應受到合理的限制。檢察機關相對于雙方當事人來說具有“超脫性”的特征,作為國家的代表應當置于其間,充當國家公權力干預人事訴訟的角色。在西方國家,“作為最高法院法律秩序和道德秩序的代表者”的檢察官對人事訴訟的參與不乏其例,并且日益受到重視,發(fā)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八街?可以攻玉”,國外對檢察官參與人事訴訟的認可不僅說明了其不違背訴訟原理,而且為我國設立檢察機關參與人事訴訟提供了借鑒的藍本。
總體來說,國外檢察官參與人事訴訟的模式分為兩種。一種模式是一般參與,即不論檢察官是否成為當事人一方,都可以列席人事訴訟的裁判,陳述自己的意見并提出有關事實主張和證據(jù)方法。另一種模式是以訴訟擔當?shù)姆绞絽⑴c特定的人事訴訟,檢察官具有原告或被告的地位,也稱檢察官的當事人參與。
人事訴訟中準許檢察官一般參與的目的在于對法官職權探知加以必要的補充,協(xié)助法院實現(xiàn)人事訴訟的理念——發(fā)現(xiàn)實體真實。從維系公益的角度看,法律賦予檢察官一種職責或權限,在法律上并不是代表國家也不以代理人的身份參加人事訴訟。這種情況下,檢察官既不以自己的名義要求判決,也不具有訴訟當事人的身份,列席訴訟是為了一方當事人的利益,類似于訴訟法上輔助參加人的地位①就此問題在日本學界存在分歧,山木戶克己先生認為,人事訴訟中,一般參與的檢察官的身份相當于輔助參加人,而平和健太認為,即使一般參與相當于檢察官的訴訟擔當而言從實質(zhì)上也賦予了其訴訟當事人的地位。而鈴木認為,根據(jù)日本人訴法第 5條的規(guī)定,并未賦予檢察官當事人和訴訟參加人的地位,德國的統(tǒng)說也是如此。。
1.大陸法系國家對檢察官一般參與人事訴訟的規(guī)定。
1886年日本政府委托德國人赫曼·特沃起草的民事訴訟法案第六編第一章第二條規(guī)定,“檢察官可以列席婚姻案件的言辭辯論,或列席受命法官和受托法官所進行的審問,并陳述對裁判的意見,同時基于婚姻維持之考慮,還可以提出新的事實和證據(jù)方法”。日本舊民事訴訟法第 42條(1890年民訴法)以法國法為藍本就檢察官參與婚姻、親子、養(yǎng)子等身份關系訴訟,陳述意見等進行了規(guī)定。1898年《人事訴訟程序法》又再度強化了檢察官參與人事訴訟的職能,并一直延續(xù)至今。
早期的德國民事訴訟法對人事訴訟中的婚姻案件以外的其他案件未予規(guī)定。1877年德國民事訴訟法第 569條對檢察官參與婚姻案件有較詳細的規(guī)定。第一,檢察官可以參與婚姻事件;第二,檢察官可以列席受訴法院或受命法官對婚姻案件的審理,法官依職權通知檢察官;第三,檢察官得以就裁判陳述意見,基于婚姻之維持,可以提出新的證據(jù)方法和事實主張;第四,筆錄中應載明檢察官的身份和陳述的具體內(nèi)容。以后又對民事訴訟法中關于檢察官參與婚姻事件作過一些修改。至 1998年,完全取消了檢察官參與制度,規(guī)定了行政機關的參與制度,具體條文參見第 631條。
近世紀的歐洲大陸一些國家,婚姻案件屬于教會法院管轄。1741年法國教會法令規(guī)定,就婚姻無效案件,防御者基于共助而參與,以探明可以繼續(xù)維持婚姻之事由;同時賦予其提出證據(jù)之職責,防御者必須列席參加案件的所有證據(jù)調(diào)查工作。隨著婚姻案件移交于普通法院進程的發(fā)展,檢察官才取代法國防御者參與人事訴訟。檢察官不僅對人事訴訟案件具有一般參與權能,對普通民事案件也擁有一般的參與權能,此規(guī)定一直沿用至今。在檢察官不以當事人身份參與的訴訟中,為了在法庭陳述意見,可以作為從屬當事人參與訴訟。只有在檢察官認為有特別需要時,才決定參與訴訟。
2.英美法系國家對檢察官一般參與人事訴訟的規(guī)定。
英美法系國家沒有針對家庭身份關系設計專門的人事訴訟程序,其立法多半集中規(guī)定在實體法中,而且是以離婚為核心進行規(guī)范或展開。
英國從 1860年以來,古代教會法院時代就存在公益代表人之“王代訴人”制度。在法務長官的指揮下,王代訴人任何時候都可參與婚姻訴訟,經(jīng)法院許可,陳述意見,列席法院舉證程序,或者通過離婚判決的異議申訴等正當手段,達到防止當事人間通過串通等手法不當解除婚姻關系情況的發(fā)生。這也是王代訴人的主要職責①1950年《英國婚姻訴訟事件法》第 10條、11條、12條之規(guī)定。。美國在諸多領域設置有“參與官制度”。其職務內(nèi)容因所在的法律領域不同而不同。比如,被告為精神病患者而不能到庭參加審判時,參與官可代之參與訴訟?;蛘呤强赡艹霈F(xiàn)訴訟不公正的情形下,遵從法院的命令,參與官可參與訴訟。這種法律制度中,盡管主體不同,但宗旨與大陸法系國家是殊途同歸的。
1.大陸法系國家對檢察官訴訟擔當參與人事訴訟的規(guī)定。
日本檢察官訴訟擔當參與人事訴訟主要集中在一些特定案件上:婚姻無效及撤銷之訴,收養(yǎng)關系無效及撤銷之訴,親子關系中的子女認領及生父確認之訴。檢察官基于公益,取得這些案件職務上當事人的資格,當這些案件的一方當事人死亡或不能提起訴訟時,檢察官是適格的原告或被告。
德國民事訴訟法典規(guī)定,婚姻無效之訴、申請禁治產(chǎn)案件和雇傭勞動案件,檢察官可以提起訴訟。但二戰(zhàn)以后,婚姻無效之訴中檢察官成為適格當事人的規(guī)定被取消。原因是德國二戰(zhàn)以后對不法婚姻的公益性不夠重視,普遍認為不法婚姻的一方當事人死亡后其不法婚姻關系就不存在了。
法國只有絕對無效的婚姻,即不適齡婚、重婚和近親婚,除配偶本人和利害關系人外,檢察官才能作為公益代表以主當事人的身份提起婚姻無效之訴。1976年的新民事訴訟法典還規(guī)定可以作為聯(lián)合當事人提起訴訟。
2.英美法系國家對檢察官訴訟擔當參與人事訴訟的規(guī)定。
英國和美國總檢察長都是國家利益的代表的具體化。英國人事訴訟中,檢察長可以提起的是確認婚生和非婚生子女合法身份案件。在這些案件中,檢察長在訴訟中行使當事人的權利,在慈善利益受牽涉時,檢察長擔任慈善機構的訴訟一方,并被指名為請求宣告婚生子女合法化的答辯人。1994年修訂的《英國皇家檢察官準則》中將“公共利益檢驗”作為提起公訴的條件之一。美國 1964年民權法第9章授權總檢察長介入具有普遍公共重要性的案件中,這主要是涉及那些聲稱,基于種族、膚色、宗教、性別或國家來源而剝奪法律平等保護的案件。
當今世界各國的司法實踐中,無論是大陸法國家的一般參與制度還是英國的王代訴人制度以及美國的參與官制度,其利用率都是極低的。日本學者岡桓學教授總結了以下幾個原因:1.檢察官列席辯論,陳述意見并非訴訟要件,消極不作為也不構成枉法裁判,已成為判例和各國的通說。2.人事訴訟活動只有在訴訟當事人不積極進行訴訟活動時,出于公益維系之考慮,才補充性地賦予檢察官的一般參與權。3.檢察官本身非訴訟當事人,加之本身職務繁忙,無暇顧及以監(jiān)督者身份參加的辯論程序。4.法律并未賦予檢察官事實探知和證據(jù)調(diào)查的權限,這也是檢察官消極不作為的原因?;跈z察官一般參與制度有名無實,德國和日本有學者主張予以廢除。
筆者認為不管檢察官一般參與制度的運行狀況如何,作為一種制度在立法上存在還是有必要的。在司法實踐中,盡管存在檢察官不作為的現(xiàn)象,但是作為一種檢測當事人通過合謀等不當手段獲取違反真實判決的必要手段,其作用不可小視。而且在發(fā)現(xiàn)真實,實現(xiàn)正義,維護公益的人事訴訟中具有重大意義。
檢察官以訴訟擔當?shù)姆绞絽⑴c人事訴訟,雖在國外的判例不多,但很多規(guī)定對于我國都有很強的現(xiàn)實意義,例如,日本法中離婚撤銷之訴中配偶死亡,檢察官就是適格被告的規(guī)定,對于我國存在的為逃避債務和人口政策而假離婚中當事人適格起到啟示作用。
檢察機關提起民事訴訟后 (在人事訴訟從民事訴訟分離出來前都可這樣稱),其法律地位如何,歷來都是一個頗有爭議的話題。我國檢察機關介入民事訴訟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清末,在舊中國的民事檢察制度中,檢察機關在民事訴訟中的法律地位始終為訴訟代表人或公益代表人;新民主主義時期檢察機關參與民事訴訟的職權和法律地位仍然“為訴訟當事人或公益代表人”,這對新中國成立后民事檢察制度的建立也產(chǎn)生了深刻影響。然而,自 80年代檢察機關恢復對民事審判活動實施法律監(jiān)督職能起,檢察機關在民事訴訟中的法律地位問題始終處于懸而未決的狀態(tài)。至此,筆者對于檢察機關在參與人事訴訟中的法律地位進行全面的認識。
1.檢察機關在參與人事訴訟中的地位應當是實質(zhì)意義上的法律地位。
實質(zhì)意義上的法律地位是指能夠表明檢察機關在人事訴訟中的實際角色和身份,并揭示其應享有的權利和義務的法律地位。檢察機關的法律地位包含兩種含義,即形式意義上的法律稱謂與實質(zhì)意義上的法律地位,兩者是不相同的,不能混為一談,如把檢察機關在人事訴訟中的地位定位為“檢察長,檢察員”,就只能是形式意義上的稱謂。因此,這種只能言其名而不能表其實的定位是不準確的,我們所指的是實質(zhì)意義上的法律地位。
2.檢察機關在參與人事訴訟中的地位應當是現(xiàn)實的和訴訟意義上的法律地位。
我國檢察機關的憲法地位是法律監(jiān)督者,享有法律監(jiān)督權,然而這種意義上的法律監(jiān)督權是抽象的、靜態(tài)的。只有將這種監(jiān)督權運用到具體被監(jiān)督的對象或監(jiān)督的領域,才能轉(zhuǎn)化為現(xiàn)實的監(jiān)督權。這種現(xiàn)實的監(jiān)督權對檢察機關來講才具有現(xiàn)實的意義,是檢察機關發(fā)揮法律監(jiān)督職能的體現(xiàn)。也就是說,檢察機關作為國家的法律監(jiān)督者,法律監(jiān)督者本身不具有訴訟意義,需要進一步轉(zhuǎn)換。即檢察機關只有在參與人事訴訟活動時,才能使其具有訴訟上的身份和相應地位,才享有相應的訴訟權利,承擔相應的訴訟義務。僅僅強調(diào)檢察機關法律監(jiān)督者地位,是沒有注意將這種抽象意義的監(jiān)督權向現(xiàn)實意義的監(jiān)督權轉(zhuǎn)換。
3.檢察機關在參與人事訴訟中的法律地位是在不同參與方式下的法律地位。
檢察機關作為法律監(jiān)督機關和公益代表人,決定了其將出于不同目的和任務參加民事訴訟,其參加訴訟的方式也隨之不同。也就是說檢察機關參與人事訴訟的方式應當是多元化的。在這種多元化的參訴方式下檢察機關享有的權利義務不可能完全相同,其法律地位也就因此而不同。因此,檢查機關在參與人事訴訟中的法律地位應當是多元的,而不應當只是單一的抗訴方式下的單一的法律地位。但并不是說檢察機關參加人事訴訟的方式?jīng)Q定其地位,因為訴訟主體的地位最終決定于他與訴訟標的之間的關系以及他參與訴訟的目的和任務。所以筆者主張檢察機關在人事訴訟中的法律地位是在不同參訴形式下的法律地位。
4.檢察機關在參與人事訴訟中的法律地位是受民事訴訟結構制約的法律地位。
如果說民事訴訟是訴訟法和實體法共同作用的“場”,那么,民事訴訟結構則應當是對這個“場”最恰當?shù)拿枥L和規(guī)制,體現(xiàn)了場的空間范圍,也體現(xiàn)了各訴訟主體在“場”中的位置及其權利、義務關系。檢察機關因不同的目的參與人事訴訟而成為該法律關系的主體,甚至是訴訟主體,其在“場”中的法律地位也要受到民事訴訟基本結構的制約。因為在訴訟和裁判的過程中,實體法所規(guī)定的裁判標準與程序法所規(guī)定的訴訟形式在解決糾紛的過程中相互滲透,共同作用,決定著當事人雙方的法律地位和裁判的結果。因此,檢察機關在參與人事訴訟中的法律地位是應受民事訴訟結構制約的法律地位。
檢察機關應當以什么方式參與人事訴訟?以下是筆者的幾點想法。
1.以公訴人的身份提起人事訴訟。
人事訴訟的受害者沒有提起或者缺乏明確的訴訟主體時,檢察機關可以以公訴人的身份提起人事訴訟。這樣首先明確了檢察機關在此類案件中的訴訟地位,其次也可以區(qū)別于檢察機關因自身民事權益受到侵害而以原告身份提起的一般民事訴訟。但公訴人的身份并不代表檢察機關在訴訟中享有特權,仍然和對方當事人享有相同的訴訟權利和訴訟義務。反訴制度的目的是平等保護當事人訴權的行使,因而在檢察機關以公訴人身份提起的人事訴訟中,被告可以提起反訴。此時被告所享有的法定權利,不因為訴訟的提起者是檢察機關而受到限制。
2.以公益代表和國家法律監(jiān)督者的身份參加訴訟。
某些人事訴訟案件基于特定的原因,受害者不敢起訴或無能力起訴,此時檢察機關應當以公益代表和國家法律監(jiān)督者的身份,從支持起訴的角度參與到人事訴訟中來,幫助受害者通過訴訟維護自己的權益。此時,檢察機關是國家公益和法律監(jiān)督者的代表,參加人事訴訟具有當事人的訴訟權利與義務,有權決定是否參加訴訟,提供證據(jù),向法庭陳述自己的意見等。
3.以公益代表的身份作為被告參與人事訴訟。
如在婚姻無效之訴中,夫妻一方針對另一方提起訴訟,在被告死亡的情況下,檢察機關具有被告資格。第三人將夫妻共同作為被告提起婚姻無效之訴時,如果夫妻中的一方死亡,將生存配偶作為被告的,檢察機關此時是適格被告。收養(yǎng)關系案件中的收養(yǎng)無效、收養(yǎng)撤銷以及收養(yǎng)解除之訴中,被告死亡的,檢察機關是適格的被告。
現(xiàn)行法律,從《憲法》到部門法都將檢察機關的地位定位為國家的法律監(jiān)督機關。如果允許檢察機關參與人事訴訟,必將對我國現(xiàn)行法律和當事人理論帶來很大的沖擊。因此現(xiàn)階段要賦予檢察機關參與包括人事訴訟在內(nèi)的民事訴訟的權利,也會面臨諸多的困難。1.檢察機關參與人事訴訟沒有明確的法律依據(jù)。因為現(xiàn)行的憲法性法律不能直接“司法化”,也就不能直接作為民事訴訟的依據(jù),制度上就給檢察機關參與人事訴訟造成了很大的障礙。2.檢察機關參與人事訴訟沒有明確的操作規(guī)范。由于法律規(guī)定不明確,目前各地檢察機關參與公益訴訟都是各自為政,局面是混亂的。因此,檢察機關參與人事訴訟時也必將出現(xiàn)這樣的局面。這種局面帶來的影響可能比檢察機關不參與人事訴訟帶來的影響更大。一些法院受理某種類型案件并作出判決,而其他一些法院針對同類型的案件卻作出不予受理的裁定,給司法的統(tǒng)一和權威帶來很惡劣的影響。3.現(xiàn)行法律缺乏對身份關系和其他公益案件的有針對性的實體法保護,出現(xiàn)了許多合法權益無法可依的困境。主要原因可能是現(xiàn)行的實體法大多是計劃經(jīng)濟的產(chǎn)物,而身份關系等案件是市場經(jīng)濟發(fā)展的產(chǎn)物,對其的保護顯得蒼白無力。4.庭審制度也很難滿足檢察機關參與人事訴訟的需要。針對人事訴訟案件應當制定檢察機關參與的特殊規(guī)則,比如檢察機關應當有職權調(diào)查取證,未征得檢察機關的同意不得進行調(diào)解,檢察機關參與人事訴訟應當由同級人民法院受理等等。
因此,目前我國檢察機關參與人事訴訟在實體法和程序法方面的法律依據(jù)都還很欠缺。但是,我國社會簡單而穩(wěn)定的家庭婚姻關系已經(jīng)發(fā)生了深刻的變化,道德倫理觀念的多元化,身份關系糾紛的復雜化:離婚率逐年攀升,非婚生子女的領養(yǎng)、收養(yǎng)等其他身份關系的糾紛大量涌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仍然遵循民事訴訟法“直接利害關系人”的標準,很難保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人事訴訟程序強調(diào)法院的職權干預,但法院隊伍的業(yè)務素質(zhì)讓人不敢恭維,檢察機關參與人事訴訟可以彌補法院職權探知的不足。
結論就是,檢察機關參與人事訴訟是必要的,是適應社會發(fā)展需要的,是當前我國檢察機關與國際接軌的最佳途徑。但在允許參與的同時要健全實體法和程序法,為檢察機關參與人事訴訟敞開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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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富民
D923.9
A
1008-6951(2010)03-0026-05
2010-02-19
1.胡曉霞(1979— ),女,四川內(nèi)江人,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博士研究生;2.李祖軍(1962— ),男,四川威遠人,西南政法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