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崇開
(中國科學院自然科學史研究所,北京 100010)
在歷史上很長一段時期內,德國與它現在給人留下的印象是恰恰相反的。作為一個擁有360多個邦國、公爵、主教、侯爵、自治城市以及其他主權形式的集合體,德國境內關卡林立,賦稅苛刻繁多,各大邦國相互攻伐,嚴重的內耗令它始終不能擺脫“貧窮、疲憊、四分五裂”[1]的狀態(tài)。中世紀的“德意志民族神圣羅馬帝國”雖擁有令人生畏的頭銜,但它始終游離在主流國家的邊緣,更多時候扮演的是歐洲中心事務的配角。
1806年,拿破侖軍隊的強勢入侵對德國來說是一個代價沉重的歷史轉折點。一方面,德國軍民傷亡慘重,并且要承擔巨額賠款;另一方面,德國人不得不進行救亡圖存式的改革。在政府自上而下推行的一系列改革中,唯教育事業(yè)改革得到了社會各階層最廣泛的支持。普魯士國王威廉三世(Friedrich WilhelmIII.,1770年 -1840年)聲稱:“國家在物質方面的損失要用精神的力量去補償?!保?]他在內閣的一次討論中說:“正是由于貧窮,所以要辦教育,我還從未聽說一個國家是因為辦教育而辦窮了,辦亡國的。教育不僅不會使國家貧窮,恰恰相反,教育是擺脫貧窮的最好手段?!眹来蟪忌扯骰羲固兀℅erhard Johann David von Scharnhorst,1755 年—1813 年)將軍說:“普魯士要想在世界上取得軍事和政治的領先地位,就必須首先在教育和科學上有世界領先的地位?!保?]
時任普魯士內政部教育司司長的威廉·洪堡(Wilhelm von Humboldt,1767 年—1835 年)對德國教育體制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因此被稱為“德國教育之父”。在威廉·洪堡看來,辦大學是一種最高手段,只有通過它,普魯士才能為自己贏得在德意志以及全世界的尊敬,從而取得真正的啟蒙和精神教育上的世界領先地位。威廉·洪堡和普魯士的一些有識之士一起,于1809年至1810年的短短15個月中創(chuàng)建了世界上第一座現代化大學——柏林弗里德里?!ね髮W(Friedrich Wilhelm Universitat zu Berlin)。
威廉·洪堡對德國大學進行了從形式到內涵的徹底改造。他反對國家干預教學和研究,認為“自由”是教育的“第一個和不可缺少的條件”。他說:“總的來說,國家決不應企望大學同政府眼前的利益直接地聯(lián)系起來;但應該相信,大學如果能夠完成它們的真正使命,則不僅能夠服務于政府眼前的任務,還將不斷地提高大學的學術水平,也會不斷地開創(chuàng)更廣闊的事業(yè)基礎,并且也將更大地發(fā)揮人力和物力的作用,其成效是遠非政府近前部署所能意料的?!保?]威廉·洪堡明確了科學的本質屬性,強調在科學中永無權威可言??茖W在當時的歐洲其他國家還處于卑微的地位,而在德國大學中卻受到普遍的重視。威廉·洪堡認為大學是“知識傳播之地與知識產生之地”,教學必須與研究相結合??茖W研究職能成為洪堡式大學的最顯著特征。威廉·洪堡的現代教育理論或許比其建立柏林大學的影響更加廣泛、更加深遠。
柏林大學作為研究型大學的翹楚從最初就把科學研究作為其主要目標,將授課效能作為次要的問題來考慮。按照著名數學家外爾(Hermann Weyl,1885年—1955年)的說法,德國大學做了4件緊密聯(lián)系的事情:它提供了普適的科學教育,以最慎重、最莊嚴的形式將文化與智力遺產傳給年輕一代;它為牧師、法官和律師、醫(yī)生、中學教師和行政機構中較高級別的部門提供專業(yè)訓練;它指導研究工作;它培養(yǎng)能夠從事獨立研究的人。后兩項功能被認為是最重要的,德國大學的教授首先把自己看成是一名科學研究者。[5]
德國現代大學顛覆了人們對傳統(tǒng)大學作為知識儲備與傳播機構的印象,開啟了大學作為社會中心研究機構的時代。這也是德國現代大學與英國、法國大學的重要區(qū)別之一。在英國和法國,大學基本上不從事科學研究工作,科學研究工作由大學以外的科學研究機構承擔,即法國的皇家科學院和英國的皇家科學院。而在德國,科學研究的最高機構是大學,德國的大學是科研與學術水平的真正代表。在英國和法國,那些一流的頭腦在大學之外,在德國則是在大學之內。因此,在德國,大學對國家生活施加了更為廣泛和更加重要的影響。到19世紀中期,實際上所有德國科學家不是大學教師就是大學里的研究學者。[6]
柏林大學先是為普魯士的大學,而后為幾乎德國所有大學樹立了榜樣,德國大學逐漸在歐洲確立領先地位,并成為全世界公認的“學術機構的楷模”和科學研究中心。世界各國的學生要想真正了解一門學科,必須閱讀德文教科書;科研人員要想了解科研的發(fā)展趨勢,就必須閱讀德文雜志。1820年,美國著名歷史學家和教育改革家班克羅夫特(George Bancroft,1800年—1891年)在給哈佛大學校長柯克蘭(John Thornton Kirkland,1770年—1840年)的信中寫道:“沒有任何政府能像普魯士那樣清楚如何創(chuàng)辦大學和中學。”[7]當時美國的大學均以德國的大學為發(fā)展模式——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就是以柏林大學為藍本建立起來的。
為了引導學生從事科學研究,柏林大學在草創(chuàng)之初便大膽采用了一種全新的教學模式——研討班(Seminar)。所謂研討班,是圍繞特定課題和研究方向在大學的院系里設立的研究組織。研討班擁有獨立的工作場所,圖書館或者實驗室,并且能夠獲得相應的經費支持。研討班由一個教授和至少一個編外教授領導,進行特定方向的研究。研討班的存在具有雙重意義:首先,通過參與研究活動,學生能夠學習研究方法,培養(yǎng)解決問題的能力;其次,讓不同年級和專業(yè)的學生參與進來,教師能夠得到多方面的幫助。[8]威廉·洪堡將教學和研究自由的思想滲透到研討班之中,使研討班具備了民主性、研究性和學術性的獨特品質。在研討班中,老師們基于最新的資料,在較高層次上教會學生研究所需要的技能。研究不再只是私人的事情,而成為老師與學生所組成的共同體的事情。老師指導學生的工作,以一種對他們無論今后從事研究還是從事實際工作都有益的方式組織起來,為學生的未來做好準備。研究活動越來越接近職業(yè)訓練,而非通識教育。因此,教學與研究相結合的傳統(tǒng)慢慢形成了,而這一傳統(tǒng)正是德國現代研究體系形成的重要標志之一。有學者認為,教學與研究相結合的模式是促使德國這個后進國家迅速走上先進的重要原因之一。
德國現代大學另一個突出特點是將實驗室與教學、科研相結合?,F在成為大學里不可或缺的實驗室研究,在19世紀20年代之前還處于一種卑下的地位。它被認為是專門為藥劑師今后的職業(yè)培訓所設計的,并不適合在大學里講授。當時教師們進行實驗室研究都是不公開的。1826年,李比希(Justus von Liebig,1803年—1873年)在吉森大學建立了德國首個現代化實驗室,他一改先前只講授教材的做法,而是在一個專門的教學實驗室里,讓所有的學生都親自參加實驗。這種全新的教學模式大大激發(fā)了青年學生的科研熱情,他們以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沒有過的空前規(guī)模和熱情,夜以繼日地進行實驗研究。吉森化學實驗室一躍成為歐洲乃至全世界的一流實驗室。李比希讓學生在實驗室中從系統(tǒng)訓練逐步轉入獨立研究的教學體制,這為后來的一系列實驗教學做出了榜樣。一些新興學科,如生理學、實驗生理學能在德國興起,與此有極大的關系。更重要的是,化學實驗室與工業(yè)需求聯(lián)系起來。李比希把科學原理應用到生產活動中,促使有機化學向全新的農業(yè)化學和藥物化學的迅猛發(fā)展。
當時,德意志各邦的教育部長為了提高自己邦的學術聲譽,總是愿意出巨資聘請著名的科學家來任教。這些科學家也就趁機提出必須在大學建實驗室,開展自然科學研究的要求。大學實驗室教學研究很快就在德國得到推廣。結果,大約從19世紀中期開始,某些德國大學的實驗室變成了研究中心,有時實際上是國際科學共同體的各個領域的活動中心。正如英國著名科學史家丹皮爾(SirWilliam Cecil Dampier,1867 年 -1952 年)所說,從1826年吉森實驗室的建立到1914年,學術研究的有組織工作在德國異常發(fā)達,遠非他國所及。[9]實驗室與教學及科研的結合為科學活動的體制化、科學家的職業(yè)化創(chuàng)造了必要條件,從而為科學的持續(xù)發(fā)展提供了重要保證。
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們可以將現代化教育體制尤其是現代大學的建立看成德國現代化的開端。德國教育史專家埃爾溫認為,19世紀普魯士的教育制度,已成為現代化的決定因素,是這個世紀下半期跳躍式的德意志工業(yè)化發(fā)展重要的,也是后來經常被人模仿的前提。而德意志的大學表達了這種教育體制的一個部分,這個部分為教育思想提供了一個跨世紀的開端,它用“科學”這個思想模式造就了它自己,并形成了它自己的基準點。[10]
日本學者湯淺光朝統(tǒng)計顯示,從柏林大學的創(chuàng)立(1809年)到德國失去科學中心地位(1920年)期間,德國擁有200名科學家,279項科技成果。同期英國的科學家人數為122人,科技成果為174項,法國為88人和107項,德國幾乎為英法之和。[11]由此可見現代大學對德國成為世界科學中心的決定性意義。
整個19世紀,德國的教育體制在歐洲都是一流的。直到“一戰(zhàn)”前,英國的教育體制與德國相比還存在著相當大的差距。英國詩人及文化批評家阿諾德(Matthew Arnold,1822年-1888年)對德國大學的評價可謂恰如其分:法國大學缺乏自由,英國大學缺乏科學,德國大學則兩者兼而有之。[12]
德國現代大學卓越的教育與研究能力為德國進行工業(yè)革命及后發(fā)式超越提供了可能。1870年,德國再戰(zhàn)法國,實力不可同日而語的德意志民族輕而易舉地擊敗了法蘭西人,并在凡爾賽宮宣告德意志帝國誕生。從1806年到1870年,短短的半個多世紀內,德國為什么會發(fā)生堪稱19世紀最具戲劇性的變化呢?也許法國著名哲學家、歷史學家和宗教學家勒南(Ernest Renan,1823年-1892年)的回答最接近真相,“贏得戰(zhàn)爭的是德國大學?!保?3]
在19世紀最后25年中,歐洲的技術創(chuàng)新中心轉移到德國,英國的技術落后于德國,特別是在電子工程、有機化學、光學以及汽車工業(yè)等新興工業(yè)領域。德國經濟的迅猛發(fā)展主要依賴科學技術。1850年至1913年,德國經濟平均年增長率為2.6%,其中“技術進步”作出的貢獻占42%。如果沒有科學技術的作用,則德國經濟年平均增長率僅為 1.5%。[14]
從19世紀60年代至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前夕,德國人在自然科學領域的研究和發(fā)現中幾乎處于獨領風騷的地位。人們廣泛相信經驗的或實證的科學,確信人類可以理解自然并且控制其力量。細胞病理學的創(chuàng)始人微耳和(Rudolf Virchow,1821年-1902年)在1865年召開的德國自然科學和醫(yī)生協(xié)會(Gesellschaft Deutscher Naturforscher und?rzte)第40次大會上宣稱,對我們而言,科學已經成為一種宗教。著名生理學家杜波伊斯-雷蒙(Emil Du Bois-Reymond,1818年 -1896年)把自然科學看做是“我們時代的世界征服者”。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這些都是在科學界和工業(yè)界占主導地位的看法。1911年1月,著名化學家赫爾曼·菲舍爾 (Hermann EmilFischer,1852年-1919年)在德國威廉皇帝學會成立大會上宣稱,未來并不依賴于對殖民地帝國的征服,而在于“化學及其應用,或者更廣義地說,今后自然科學才是我們未來的無限機遇所在。”在公開場合,許多科學家都宣稱他們對科學進步以及科學潛力有信心。[15]
德國的人口從1890年的4900萬猛增到1919年的6600萬,成為僅次于俄國的歐洲第二人口大國。它的煤產量從1890年的8900萬噸上升到1914年的2.77億噸,只落后于英國的2.92億噸,但遠遠領先于奧匈帝國的4700萬噸、法國的4000萬噸和俄國的3600萬噸。鋼的產量甚至更加驚人,1914年,德國1760萬噸的產量高于英、法、俄三國的產量總和。更引人注目的是德國在電力、光學和化學等新興工業(yè)中所取得的進展。像西門子和通用這樣的電氣公司雇傭著14.2萬名工人,它們控制著歐洲的電力工業(yè)。以巴斯夫和拜耳為首的化學公司生產了世界工業(yè)染料的90%。德國在世界制造業(yè)中所占的份額(14.8%)高于英國(13.6%),是法國的1.5倍(6.1%)。從1890年到1913年,德國出口總額增加了兩倍,已接近世界頭號出口大國——英國。[16]長期以來,英國是德國最大的貿易伙伴,德國對英國貿易中商品結構的改變可以清晰地說明德國工業(yè)能力的提升。1870年,德國輸往英國的產品中僅39.7%為工業(yè)品,原料和食品類卻分別達到34.7%和25.6%。到1913年,德國出口英國的產品中工業(yè)品已占70.8%,而原料和食品類分別下降到20.4%和8.8%。[17]“一戰(zhàn)”前的德國已成為歐洲經濟的動力源泉。
回顧歷史上德國崛起的歷程,我們不難發(fā)現,教育、科學、技術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德國之所以能夠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成為世界科學中心,并且迅速躋身世界科技大國和經濟強國之列,主要得益于其創(chuàng)立的現代化高等教育及科技創(chuàng)新體系。當今全球正步入知識經濟時代,即以高技術為支柱產業(yè),以智力資源為依托,以科學技術為主的“知識和信息的生產、分配和使用”為最重要因素的經濟模式。因此,如何提高國家的競爭力,如何培養(yǎng)和吸引高技術人才,如何促進科技成果的轉化,如何提高全民族的文化素質,是我國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而德國在發(fā)展教育、重視科技方面的成功經驗值得我國借鑒。
第一,要充分認識并重視教育對科技進步、經濟發(fā)展的基礎作用。
從德國崛起的經驗中可看到,發(fā)展科學技術是手段,培養(yǎng)高素質的人才是基礎,教育優(yōu)先對于發(fā)展經濟來說是不二法門。只有培養(yǎng)出更多的高素質人才,才能保證科技和教育協(xié)調發(fā)展,才能促進經濟的發(fā)展和社會的進步。
對人才培養(yǎng)的重視主要體現在教育經費投入上。在現階段我國財政經費相對充裕的情況下,必須保證教育經費逐年有較大幅度地增長;另一方面也可采取德國科研資助模式,發(fā)動地方、企業(yè)和個人等多渠道籌措資金,為教育及科技的發(fā)展提供足夠的資金保障。
第二,堅持高校教學與科研相結合。
德國高校自威廉·洪堡改革以后,堅持教學與科研相結合,促進了學術水平和人才培養(yǎng)水平的提高,并在更大程度上促進了科技進步和經濟的發(fā)展,因而成為世界各國高等教育的典范
我國的高等學校自改革開放以后,已經初步形成了教學、科研兩個路徑,今后要進一步促進教學、科研的結合,在科研成果轉化、科研與經濟界緊密結合,更大程度發(fā)揮高??蒲械淖饔?,提高高??蒲行б娣矫孢M一步探索。
第三,教育要適應科學技術發(fā)展的新趨勢。
人才的培養(yǎng),目的是為了科技進步和經濟發(fā)展服務。德國的教育是緊跟科技發(fā)展的步伐,滿足其不斷變化的需求,從而達到了兩者之間的協(xié)調發(fā)展。我國的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要更好地認清科技發(fā)展的新趨勢,根據國家科技發(fā)展的總體規(guī)劃,主動適應新科技發(fā)展的形勢,不斷進行自我調整,從而不僅在新的時期取得自身的新發(fā)展,而且最大程度地實現科技、教育的協(xié)調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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