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桂平

2009年11月29日至12月8日，應馬來西亞詩巫省玉龍山天恩寺及詩巫華人社團的盛意邀請，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黨委書記曹中建、中國社會科學院道家道教文化研究中心主任、世界宗教研究所儒教研究室主任盧國龍教授等一行6人出訪馬來西亞砂拉越州的詩巫省，與當?shù)厝A人社團、寺廟組織開展文化交流活動，雙方以“多元文化、和諧發(fā)展”為主題，進行了多種形式的文化交流活動，既領略了當?shù)囟嘣幕奶厣?，也展示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和諧內(nèi)涵與獨特魅力，并且與當?shù)厝A人社團達成了共同弘揚傳統(tǒng)文化的長期合作意向。

詩巫，又稱新福州

詩巫(sibu)坐落在馬來西亞最長的河流——拉讓江和另外一條大河的交匯處，它是砂拉越州的第二大城市，也是砂拉越中部的門戶。詩巫也是原籍福州人居多的地方，又被稱作“新福州”或“小福州”。而在“新福州”名稱的背后，是一段中國華僑南下墾荒的傳奇歷史。

早在100多年前，詩巫還是一片蠻荒之地(當時是英屬殖民地，1963年并入馬來西亞)。1898年中國戊戌維新運動失敗后，參與維新運動的福建閩清人黃乃裳(1849－1924)去國南游，沿拉讓江認真勘察之后，決定招募福建鄉(xiāng)親遷移此地墾荒。移民于此的華工大多來自福州府所轄的閩縣、侯官、福清、永福、古田等地。

經(jīng)過100多年的辛勤開發(fā)，現(xiàn)在的詩巫已經(jīng)成為沙拉越的第二大城市，現(xiàn)有人口約24萬，主要經(jīng)濟為棕油、人造板和造船(中小型輪船)業(yè)。同時，詩巫又是一個多元種族和多元宗教的城市，這與砂拉越州的整體情況一致，據(jù)2007年數(shù)據(jù)，砂拉越州總?cè)丝跒?40多萬，其中伊班人有69萬多，為第一大族群，華人有61萬多，為第二大族群，馬來人有53萬多，為第三大族群，另外尚有比達友、馬蘭諾、印度、烏魯?shù)让褡?。從宗教方面來說，由于馬來人信奉伊斯蘭教，而伊斯蘭教又是馬來西亞的國教，故而大大小小的清真寺隨處可見。又由于砂拉越曾經(jīng)是英屬殖民地，基督教文化傳統(tǒng)深厚，所以教堂、教會學校亦比比皆是。而當?shù)厝A人的宗教信仰則比較特殊，一方面華人保持著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宗教信仰，有佛寺、道觀、先賢祠廟，甚至還有一些民間教派如真空教、一貫道的存在；另一方面，由于詩巫開埠港主黃乃裳是位虔誠的基督徒，他所招募來的華工也多數(shù)是基督徒，所以今天的詩巫華人多有家庭信仰基督教的背景?？梢哉f，詩巫是一個多元民族、多元宗教、多元文化的地方，本土文化與外來文化交相融匯，和諧發(fā)展，共同造就了現(xiàn)在繁榮富庶的詩巫。

由于歷史的原因，詩巫市區(qū)居民中原籍福州的居民仍占絕大多數(shù)，這里的華人盡管擁有較深的基督教背景，但他們定居此地不過三、四代，對于祖國的傳統(tǒng)文化充滿認同，據(jù)說這里的婚禮，上完教堂后仍要按照福建傳統(tǒng)民俗舉行。他們在語言上認定中文和福州話，所以詩巫的華人學校很多，中文小學多達幾十所。另外，他們還成立有華族文化協(xié)會、華人基金會、慈善會、銀行，出版有華語報紙書刊，建立有福州十邑文物館、黃乃裳紀念公園、華人義山墓地等。這些方方面面的因素構成了詩巫華人的心理態(tài)勢，即對祖國傳統(tǒng)文化的認同。雄偉壯觀的詩巫玉龍山天恩寺在2009年建成啟用，就是當?shù)厝A人對儒釋道傳統(tǒng)文化認同的一個象征，是當?shù)厝A人努力發(fā)展多元宗教文化的一項碩果。

玉龍山天恩寺，三教合一的文化載體

玉龍山天恩寺位于詩巫市郊的玉龍山上，這里原是一座荊棘叢生的荒山，2003年許守恩長者發(fā)愿建造一所寺廟以普濟眾生，傳揚慈善，經(jīng)過多方察看，最終選擇了此處。于是開山辟地，籌集善款，從2004年破土動工，到2009年一期工程落成，短短6年時間就建成一座規(guī)模雄偉、金碧輝煌、集儒釋道三教于一體的巨剎琳宮，成為東南亞地區(qū)最大的一座廟宇，展示了當?shù)厝A人的經(jīng)濟實力及對傳統(tǒng)宗教文化的認同。

天恩寺的主要建筑有大小山門、天王殿、鐘鼓樓、大雄寶殿、斗姥殿、元辰殿、儒釋道文化閣、方丈樓、齋堂、道教丹房、會客堂、會議廳等。供奉的神像有西方三圣、十八羅漢、韋陀菩薩、彌勒菩薩、四大天王、日月神、六十甲子神、斗姥元君、順天圣母、天后圣母、二十四孝琉璃圖、唐僧、七仙女像等。天恩寺的建筑均采用古建造型藝術，雕梁畫棟，重檐飛脊，樟木斗拱，以及廣泛運用的木雕石雕，無不表現(xiàn)出傳統(tǒng)建筑藝術的特色。據(jù)介紹，用于建造天恩寺的石材、木材、雕刻、神像等，都是從中國內(nèi)地精心選購或?qū)ｉT制作而成，并經(jīng)特別護送才到達詩巫玉龍山的，可見當?shù)厝A人對祖國傳統(tǒng)宗教及其附屬的建筑文化同樣充滿認同。

天恩寺作為儒釋道共存的文化載體，其所彰顯的三教合一的文化內(nèi)涵，體現(xiàn)了創(chuàng)始人許守恩先生及其同道們的共同愿望，即發(fā)揚儒釋道三教共有的和諧、慈悲、平等、寬容等精神來服務社會，利益人群。諸如利用寺廟的載體設施，舉辦講經(jīng)法會、書畫展覽、攝影比賽等靈活多樣的活動，讓民眾了解宗教文化，達到凈化人心、正己修身、和諧中正、增進道德之目的，同時倡導慈善救濟、關愛生命、保護環(huán)境等精神，以適應現(xiàn)代社會之發(fā)展。天恩寺建成后，成為東南亞地區(qū)最大的一座三教合一的道場，成為詩巫的四最之一，天恩寺不僅是一個宗教信仰的場所，也是重要的社會文化設施，對于推動當?shù)氐奈幕a(chǎn)業(yè)，諸如旅游觀光、武術、書畫、戲劇、園林等方面，都將發(fā)揮不容忽視的影響和作用。

開光慶典，文化交流

詩巫省玉龍山天恩寺既是在當?shù)囟嘣幕椭C并存的背景下建成的，也是在當?shù)厝A人對儒釋道三教文化普遍認同的前提下興建的，所以不僅在殿堂布局、神像安排上體現(xiàn)了三教合一的特色，而且在殿堂啟用與神像開光的儀式上，亦是以弘揚多元文化、彰顯和諧發(fā)展為主題。慶典邀請的嘉賓既有來自當?shù)卣?、商界的要員，又有來自海內(nèi)外的專家學者、高僧名道、書法家、武術大師、藝術團體等等，舉辦的慶典活動除了佛道神職人員的開光、誦經(jīng)、祈祥道場之外，更有講演、攝影、書法、戲劇、武術等文化交流活動，從而體現(xiàn)了天恩寺在文化交流與社會和諧方面所擁有的價值。

2009年11月1日，代表團參加了天恩寺的開光慶典與殿堂啟用儀式。曹中建、盧國龍、鄭開等人作為嘉賓主持了牌樓和斗姥殿的殿堂啟用剪彩儀式。在1月4日的慶典晚宴上，曹中建先生應邀走上主席臺，發(fā)表了演講，對玉龍山天恩寺的落成表示祝賀，對詩巫華人的拓荒創(chuàng)業(yè)精神表示欽佩，并高度贊揚了當?shù)厝A人在傳承中華文化、弘揚民族傳統(tǒng)方面所作的努力與成效，曹書記動情地說道：“尤其使我們深受鼓舞、令我們心懷感動的是：祖祖輩輩生息于斯的先賢和鄉(xiāng)親們，在早期的墾殖和晚近的發(fā)展工業(yè)的過程中，以堅韌的精神意志和頑強的生命力，通過堅持不懈地開展華文教育、傳承文化習俗、維護精神價值和宗教信仰，致力于把中國文化的種子播遷于馬來西亞，同時也促進了中華文化與當?shù)囟嘣幕慕涣魅诤?，乃至和諧共存?！?/p>

曹書記對于天恩寺的文化價值也給予了充分肯定，他說：“這幾天，宏偉莊嚴、美侖美奐的玉龍山天恩寺迎來了隆重吉祥的開光典禮。我認為，這一重要的文化活動本身就是一種見證：它見證了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落地生根的生命力，見證了馬來西亞華人族群致力于傳承、弘揚自身精神信仰的意志力。我們知道，儒、釋、道三教是中華文化不可或缺的三個部分，它們之間的交流融攝、相互推動、和諧發(fā)展，是中華文化的重要精神之一。今天我們高興地看到，玉龍山天恩寺的創(chuàng)設，正體現(xiàn)了這種儒、釋、道三教和諧并存、共同發(fā)展的和諧精神。同時我還認為，這次開光典禮活動也是一個推動中華文化多元化，推進文化交流的重要契機。”

在出訪期間，我們還與當?shù)氐娜A人社團開展了文化交流活動，參加了由天恩寺主辦、詩巫省華團、砂華文協(xié)聯(lián)辦的“多元文化和諧發(fā)展交流會”。早在19世紀70年代，砂拉越各省華人為了華族權益的爭取以及民族文化教育的維護，相繼成立了省級華人社團總機構，如1977年成立了詩巫省華人社團聯(lián)合會，1979年成立了晉漢省華人社團總會，到1983年，又以各省華社總會為單位，成立了砂拉越州華人社團聯(lián)合總會，簡稱砂華總。目前砂華總擁有八個省級華總屬會，而社團會員則超過500余個社團單位，會員總?cè)藬?shù)逾30萬人，可以說，華人社團凝聚、整合了當?shù)厝A人的龐大力量，在爭取華族權益、溝通政府橋梁、促進各族友好、增進社會和諧、推動經(jīng)濟文化發(fā)展等方面，都發(fā)揮著不容忽視的功能與作用。我們這次出訪詩巫省，就與當?shù)氐娜A團組織展開了一場關于多元文化和諧發(fā)展的交流對話。2009年11月3日晚上，在詩巫華團大廈二樓常青堂，中國學者曹中建、盧國龍、鄭開等先生與詩巫華團顧問許贊禮、砂華文協(xié)秘書長劉錦虎等華人學者相繼發(fā)表演講，雙方就共同關注的多元文化和諧發(fā)展等問題進行了交流探討，當?shù)財?shù)十名文化愛好者出席了本次交流活動。

在交流會上，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黨委書記曹中建首先發(fā)表了“儒釋道三教中的和諧精神”的講演，他指出，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儒家、道家和佛教都重視和推崇和諧的思想，都有一種追求和諧的精神，儒、釋、道三教之間相互激發(fā)、相互影響，曾經(jīng)推動了中華民族的哲學思想和宗教信仰的發(fā)展，推動了社會和諧和民族融合。曹先生進一步指出，儒釋道三教中共有的和諧思想在現(xiàn)代社會亦發(fā)揮著重要意義，并將為世界文化的繁榮發(fā)展做出更大的貢獻。

在交流會上，盧國龍教授、鄭開教授亦分別發(fā)表了精彩的演講，盧教授就儒家思想與生活和文化認同之間的關系發(fā)表了精辟高見；鄭教授就儒家思想體系的形成過程進行了分析，認為儒家思想的原初創(chuàng)造性，以及宋明時代的儒學復興思潮，其根據(jù)與基礎在于因應深刻的政治社會結(jié)構之變動，以及多元文化沖突、多元種族或民族融合之實際需要，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以和諧為最高目標的思想理論體系，而這種歷史經(jīng)驗和文化遺產(chǎn)對于把中國文化播遷于海外的旅馬華人社群來說，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在交流會上，旅居海外的華人也非常關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和諧精神，他們對多元文化的和諧共存有自己切身的體會。詩巫省華團會務顧問許贊禮先生就指出馬來西亞是多元種族的國家，和諧共處尤其重要，他說：“在馬來西亞，各民族都感受到的是生活中要和諧，否則各民族將會爭喋不休，馬來西亞有很多佳慶，在華人新年時，來訪的是馬來人、印度人及伊班人；而在馬來年時，華人、印度人及伊班人前往賀年。互訪已成為國人的文化。”

交流會雖然只有短短的三個小時，但是中國學者與馬來西亞的華人學者達成了共識，那就是，追求和諧是世界各國人民的共同愿望，多元文化和諧發(fā)展是歷史發(fā)展的大勢所趨，“和諧”已經(jīng)成為一個跨文化交流的重要理念，“和諧世界”也并非停留于紙上的美好言辭而是完全可能抵達的。我們深信，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和諧精神必將為世界文化的和諧共存、繁榮發(fā)展提供啟迪與智慧，為世界文明的存續(xù)與發(fā)展做出更大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