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霜降時節(jié),筆者來到北京宣武藝園散步。天氣雖然較冷,但眼見一株株油松嬌姿百態(tài),一棵棵檜柏直插藍天?!鞍?這不是十世班禪大師栽植的樹嗎?”“是,這就是23年前十世班禪大師栽植的!”我在自問自答著,當年采訪班禪大師栽樹的情景立刻重現(xiàn)在眼前,于是寫一點兒有關班禪大師文字的想法油然而生。
十世班禪大師,1938年2月3日(藏歷第十六饒迥之土虎年正月初三)出生在青海省循化縣(今循化撒拉族自治縣)溫都鄉(xiāng)一個藏族農民家庭。3歲時被選定為第九世班禪的轉世靈童。1949年6月3日,國民政府代總統(tǒng)李宗仁頒布命令,批準他為第十世班禪額爾德尼,免于金瓶掣簽。之后,按照宗教慣例,舉行了剃度、受戒等儀式,取法名為羅桑赤烈倫珠確吉堅贊,簡稱確吉堅贊。同年8月10日,國民政府特派蒙藏委員會關吉玉為專使,在青海省塔爾寺主持了他的坐床典禮,并頒發(fā)漢、藏文合璧的“西藏班禪行轅堪布會議廳”印鑒,他成為第十世班禪,為廣大僧俗群眾所信仰和崇敬。1989年1月28日,十世班禪大師圓寂于扎什倫布寺。
說來我同十世班禪大師很有緣分。我利用新華社記者身份之便,前后有四次對他直接采訪或坐下來閑談。用十世班禪大師的話來說,是佛祖安排我們交往的。通過幾次接觸和交流,我對班禪大師有了一些了解和認識。
一
1989年十世班禪大師圓寂后,習仲勛副委員長撰寫長文《深切懷念民中國共產(chǎn)黨的忠誠朋友班禪大師》,深情回憶了與班禪大師交往的經(jīng)歷,對班禪大師給予了高度評價。萬里委員長在悼詞中評價他是“偉大的愛國主義者、著名的國務活動家、中國共產(chǎn)黨的忠誠朋友、中國藏傳佛教的杰出領袖”。這個評價是崇高的,也是名副其實的。在這里我不想追述十世班禪大師在維護西藏穩(wěn)定、國家統(tǒng)一方面的偉大功績,也不想介紹十世班禪大師愛國愛教、弘揚佛法方面的杰出貢獻,只想用以小見大、管中窺豹的方式,說明十世班禪大師的高風亮節(jié)和偉大胸懷。
1985年4月7日,是北京市的第一個全民義務植樹日。班禪大師要到宣武藝園植樹,我負責采訪。班禪大師風塵仆仆地來到植樹現(xiàn)場,他看上去非常興奮。見到記者圍上去時,他停住腳步對記者說:“北京市的全民義務植樹日是根據(jù)胡耀邦同志的建議確定的。我作為北京市的一名普通市民能參加今天的義務植樹勞動,感到十分高興,心情也非常激動。因為勞動是最光榮的事,沒有勞動便沒有人類的一切。特別是植樹勞動,那是造福當代、蔭及后人的勞動?!鄙衔?點多鐘,植樹開始了。班禪大師手執(zhí)大鐵鍬,一邊植樹一邊對旁邊的群眾說:“我國是一個缺草少林的國家,我們要下力氣多植樹,努力創(chuàng)造一個良好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币豢脴湓韵聛?,班禪大師已是滿頭大汗了。工作人員勸他休息一下,他說今天來不是圖形式,要實實在在地植三棵樹,一是要完成自己今年的義務植樹任務,二是“三”這個數(shù)字在藏族風俗中有吉祥之意。經(jīng)過一個多小時的緊張勞動,一片荒地變成了充滿生機的小樹林。面對用汗水換來的勞動碩果,班禪大師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笑容。班禪大師把時任北京市副市長的張百發(fā)、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的馬耀冀叫到身邊,說:“這片樹林是由藏漢兩個民族共同栽植的,讓新華社記者在新樹林前給咱們合個影吧,以示藏漢民族的團結和中華56個民族的團結!”現(xiàn)場有記者問到共產(chǎn)黨和佛教關系時,班禪大師講了這么一段話。他說:“愛黨不入黨是我的一條原則。我虔誠信仰佛教,從來沒有想過放棄佛教,而入黨必須放棄佛教,我做不到。我熱愛共產(chǎn)黨,信仰佛教并不矛盾。相反,我以活佛身份宣傳、執(zhí)行黨的政策會起到更好的作用?!?/p>
二
十世班禪大師是藏傳佛教的杰出領袖,他從3歲開始,按照經(jīng)師口授,從復述背誦一些佛言祖語起步,到成年后自覺地博覽佛經(jīng),一生潛心鉆研教義,孜孜不倦。他對佛法真諦的領悟和闡釋有獨到之處,對佛教哲學的若干原理的鉆研和運用,融會于心。他是佛位很高的活佛,更是佛學造詣很深的高僧。他著有《菩提道次第廣論簡釋》、《喜金剛生圓次第》等顯密經(jīng)學著作。1956年在印度參加釋迦牟尼涅2500年紀念大法會期間,被授予婆羅奈斯佛教大學榮譽佛學博士學位。1958年在西藏扎什倫布寺辯經(jīng)大法會上,考取了最高“噶欽”(意為“善知識”)學位。
就是在極端艱苦的情況下,班禪大師也不放棄學習,實踐著他“生命不息,學習不止”的諾言。他說:“只有自己的才學和佛教地位相稱時,才能在振興和弘揚佛教上有所作為?!北热缭谑陝觼y中,班禪大師受到?jīng)_擊。就是在這種境遇下,他不僅通讀了中國歷史、中共黨史、馬列著作和《毛澤東選集》,而且開始學習漢語。他以頑強的意志,克服重重困難,硬是憑著一本《新華字典》學會了漢語。據(jù)他身邊的工作人員介紹,班禪大師把《新華字典》都由方磨圓、由白翻黑了。隨著漢語的掌握,班禪大師的理論修養(yǎng)和歷史知識也達到一個新的高度。
十年動亂結束后,班禪大師隨著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的春風迎來了施展才華的新生。班禪大師十分關心繼承和弘揚具有悠久歷史的藏族文化傳統(tǒng),非常重視發(fā)展文化教育事業(yè)。在班禪大師的倡導和主持下,在北京創(chuàng)立了藏語系高級佛學院,并且親自擔任院長,為培養(yǎng)佛教人才作出了巨大貢獻。
此外,班禪大師還十分重視調查研究。早在1961年,他到四川、青海、云南等地調研時就寫出了長達7萬字的調查報告,提出了大量有關佛教、西藏工作的意見和建議。當時由于“左”的思想影響,他的這一報告受到了批判。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班禪七萬言書”事件。
三
十世班禪大師講話非常風趣幽默。也是在宣武藝園植樹時,我大膽地迎上去向大師自報家門:“我是新華社記者?!卑喽U大師抬頭一笑說:“不用介紹,我們不是在雍和宮見過嗎?你姓閻,閻錫山的閻?!闭媸腔罘穑洃浟@么好!在這之前,我同他僅有一面之交,是原北京市顧問委員會主任王憲向班禪大師介紹的,想不到他就一下記住了。班禪大師說:“一回生,二回熟嘛,今天植完樹我還想給你摸頂賜福呢!你不介意吧?”我說:“求之不得,愿意?!边@一次班禪大師真的很認真地給我摸了頂。摸頂賜福是藏傳佛教的宗教儀式,由修行很高的人,通過摸人的頭,從而消除他的業(yè)障、災難,賜予他幸福、安康。
大概又過了兩年,我在姚依林副總理家再次巧遇十世班禪大師。這一次有幸同大師及姚依林的兒子姚明偉三人一起聊天,進而了解了不少佛教知識。
班禪大師在同民眾接觸時很隨和。那是在1985年5月5日,北京市的第一座跑馬場——北京稻香湖公園跑馬場舉行落成典禮,我同班禪大師又見面了。班禪大師說:“今天我一定要騎一下馬,過一下癮!”主持典禮的陳昊蘇副市長提醒要注意安全。班禪大師說:“我們藏民族是馬背上的民族,騎馬如同你們騎自行車,是家常便飯。”說著要同我們記者騎馬比試一番,并將一匹馬交到我手上。見我不敢騎,就同我開起了玩笑:“新華社記者只會寫文章不會騎馬,不是多面手啊!”
今年1月28日是班禪大師圓寂21周年紀念日,謹以此文表達我對十世班禪大師的懷念之情。
(責任編輯李樹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