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的秋天,我與母親去鄉(xiāng)下給父親上墳,在村里小住了幾日。
我是受了極高的禮遇,但我知道這都是父母為我換來的。我不曾與他們什么好處,我甚至叫不出他們的名字,但他們卻全都記得我的名字,還有我小時候的故事。
但我卻是在那村子里出生的,生活了六年。雖然只有六年的光景,但村子卻是我一直留戀的地方。我至今還記得我家的土坯房,煙囪立在房山頭,記得園子里的兩棵樹,一棵是沙果樹,還有一棵叫秋果,果實個兒小,一到秋天就泛紅。還有院子里的老式的壓井,一壓它就吱嘎吱嘎地響,壓出的水冰涼冰涼的。那時村子里只有一條土路,是人和牲畜行走的必經(jīng)之路。小時候,清晨時我總能聽見“放豬啦”“放牛啦”的聲音。我知道那聲音一傳來,母親就會把自家養(yǎng)的豬放出院去。
現(xiàn)在的農(nóng)村大變樣兒。政府給村民補貼,家家戶戶蓋起了磚瓦房,土路上墊了黃沙,路兩旁種了垂柳,垂柳下面有長木凳。村民們養(yǎng)牛羊豬,養(yǎng)雞鴨鵝,山也都承包給了農(nóng)戶,這才有了“包山榛子”一說。我就想政府的這舉措好,有了這樣的舉措,才有了我們今天的“包山榛子”。一種成熟的,飽滿的堅果。
村子變是變了,唯一沒有變的是村人樸素的情感。記得我們臨走的那天清晨,一個三十幾歲就患了白內(nèi)障的表姨在鄰人的引領(lǐng)下來送母親。她個子小,又盲,抬著頭尋著母親的聲音講話,她說:“三姐,妹妹沒什么送你的,孩子揀了些榛落兒,拿回去吃吧!”母親知道她家的日子也剛好過,不肯收,但最終還是收了。我以為母親要給錢,但母親沒有。返程的車上母親與我說:“這榛落兒是最成熟的榛子,她們自己都舍不得吃,要等到過年來了貴客才肯拿出來的。”母親便把那袋子榛落兒全部給了我。我說:“應該給人家錢的!”母親生氣了,對我說:“我要是給了她錢,她會很難過的?!蔽乙粫r無語,為自己凡事用錢來衡量的心理而羞愧。也許母親怕我自責,就說:“以往沒包山那會兒,榛子還沒長成,家家戶戶都去采,結(jié)果榛子都是空的。現(xiàn)在好了,都知道成熟的榛子才能賣上價?!蔽覜]有回應母親的話,我不大懂這些。母親又說了句:“其實什么都是成熟了好呀!”這下我似乎懂了。
其實有段時間我是極看不慣鄉(xiāng)下人的,覺得他們過于計較。比如,在飯店吃餛飩要挑人家飯店的碗大碗小,吃餃子的時候邊吃邊數(shù)個數(shù),這都曾是我親眼所見。但我想他們大都是樸實而重情感的。他們教會了我許多在書里學不到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