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制造了風(fēng)
寂靜制造了風(fēng),河流在泥土中延續(xù)
一個又一個落日哺育灰色的屋宇
它的空洞有著熾烈的過去
在每一個積滿塵土的蓄水池
有黎明前的長嘆和平息之后的火焰
我開口,卻已沒有歌謠
初春的明鏡,早已碎在揉皺的地圖上
如果我還能低聲歌唱
是因為確信煙塵也能永恒,愁苦的面容
感到被死亡珍惜的擁抱。
雪的掩埋
總有一場大雪能讓我捏著它
卻不能長久地活下來。
我不再需要去辨認(rèn)
落葉之下的淤泥,
被各種聲音掩埋的悲泣。
假如我無法知道所有雪的名單
我也將順從于對我的掩埋。
樹或者河流
樹或者河流,誰的哭泣更輕一些?
為了更遲被摧毀,嘶鳴的沉默
在皮膚下,旋轉(zhuǎn)的碎屑
進(jìn)入破損的樂器。寂滅
猶如新的創(chuàng)造:死亡的完美嗓音。
我聽見頌揚之聲。當(dāng)我記錄
只寫下禁止和空白
河流的洞察,無聲而緩慢:
干涸與愛,遺忘與愛
這多么符合我們的本性。
而我怎能繼續(xù)保存這無用的大地
這虛無的庇護(hù),一動不動
好像只有它才是莊重的
任由那層蒼老的絲質(zhì)薄膜
緊緊裹著我們。每一天
準(zhǔn)時邀請我們到更深的一層。
以無形的手指掐痛我,讓我徹夜醒著
卻無法負(fù)擔(dān)那落葉,那早已備好的
鋒刃——
那讓我疼痛的,也在疼痛。
那讓我破裂的,自己早已破裂。
新雪
大地發(fā)出嗤嗤聲,光在消融
古老的寶石忙于制造傳奇
讓未瘋狂的人開始瘋狂
除了雪,沒有什么是嚴(yán)厲的
變涼的記憶和幻影找到新的主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假設(shè)自己有一次新的生命
一條伸向四面八方的道路
一個從未被玷污的搖籃
在一節(jié)枯枝上復(fù)活的舞鞋
一個嶄新的故鄉(xiāng)在冰凌中穿梭往來——
在霧中
我以為前面河流如鏡
朝霞近在咫尺
然而潮濕的深坑在腳下漂浮
猶如黑暗中的真理:別相信!
他的懷中只揣著濃霧和灰燼
沒有一只神奇的手
能從枯枝移來花瓣。大地已沉陷
一生所有,只是孤單的身體
只是疲倦而苦澀的心。
不是火災(zāi),是深淵
我的眼睛大睜著,因為外部比內(nèi)部更暗。
——茨維塔耶娃
是罕見的深淵使我們成為孤兒
不是火災(zāi)。當(dāng)你更深地融入波浪
你憂郁的眼睛除了涌出淚水
還涌出俄羅斯和德國
和一點點消耗你的艱難的光。
瑪麗娜,你的愛差點毀滅我,
正如你所預(yù)言:你的血液比你年長
你退出了,仍是年輕朋友的第一個戀人,
但是,在一百年之后
你仍只屬于你——巨大而艱難的美。
而你一直在使一顆石子變軟。
所有人都遵從你的吩咐:阻斷或囚禁
火災(zāi)或深淵,愛或者死
你的每一個音節(jié)都是無盡的允諾
和饋贈。我了解你
只要看一看你的眼睛就明白了
我是那樣地欣喜,你零星地
把自己給出去,即使是轉(zhuǎn)瞬即逝
也得到了完好的保存。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愛。巨大
純粹的愛。瑪麗娜,從今天起
我將像愛大海那樣愛上孤獨,
我為愛你而高興,你不后退著生活
越過了需要用嘆息去填滿的世界
短短的時間,就讓許多人超出他自己。
春天的所有安排
她跟隨魚進(jìn)入藍(lán)色的海洋
水流自愿分開,像柔軟的雙唇
平息的是多余之物——
一小片失神的天空和風(fēng)暴
各種各樣的措詞
全能的波浪停下來
不再為一個未被拯救的人激動翻卷
因為她歡快舞動的身體
已蘊藏著整個世界空蕩蕩的真理。
作者簡介:池凌云,出生于浙江瑞安,80年代開始寫作,當(dāng)過工人、教師、記者,曾參加詩刊社第十二屆“青春詩會”,詩歌作品入選多個選本,出版有詩集《飛奔的雪花》、《光線》(與人合集)、《一個人的對話》、《池凌云詩選》。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F(xiàn)居溫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