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切的陽光,閃爍著迷茫的光,愛撫和溫存著萬物。家鄉(xiāng)那熟稔的故土敞開了天空般廣闊的胸懷,惠澤著我愜意的心情。行走在家鄉(xiāng)的村道上,往日的蒼涼歲月叩響了我記憶的大門。
我的家鄉(xiāng)位于一座高聳的山賭巔。全寨二十多戶人家,有四、五間茅草房,其它雖說是瓦房,可四周的墻體還都只是半墻,半墻以上是用樹枝條編成的籬笆墻。我們家當時就居住在只有半墻的瓦房里,從正門進去,里屋平分三格,左側是耕牛、馬和一頭瘦小的豬同圈;正中堂屋支有一張矮腳飯桌,人吃飯時,牛、馬的嘴老向飯桌上伸,我們只得一邊扒開牲畜們的嘴一邊聽著那夠不著飯桌的瘦豬的哼哼聲用餐;右側是廚房和睡覺的地方,而這兩者之間只是一道籬笆墻遮掩著。這還算是條件不錯的了,不然就得把牲畜拴在門口用一只狗看守著。全村不光住房破爛不堪,就連村里的路面也讓人心顫。天晴還可以行走,可一到下雨天,那泥濘的道路摻雜著牛屎馬糞一起向村民的腿部襲來,那種難于言表的感覺讓我至今難忘。
由于交通閉塞、思想文化的落后,家鄉(xiāng)人依然是原始的農耕勞作。廣種薄收,土地越來越貧瘠。無計可施的家鄉(xiāng)人,每到春耕之際,在那貧瘠的紅土地里撒上種子后,就得出去攆山謀生。這一出去要一兩個月才能回來,有的甚至更長。種進地里的莊稼就靠婦女們照管著。說照管,也有些難為她們,靠天吃飯的村寨,天不下雨,能有啥辦法?只得幾個閑得發(fā)慌的婦女聚攏一起,坐在門口的石頭或是柴垛上烤太陽,聊著那無邊的閑話。讓剛剛出生的嬰兒吮吸著干癟的奶頭,卻怎么也吸不出乳汁,餓得嗷嗷直叫,但母親們卻沒一點法子。惟一的希望就是等待著男人們“衣錦還鄉(xiāng)”,讓那些野物來豐滿哺乳婦女的身軀,好讓那些嗷嗷待哺的孩子能飽餐一頓。
說到靠天吃飯,那真是讓人心酸的日子。全寨只有一個水塘,雨季一到,從各家的房前屋后以及周圍的山上嘩嘩直往下淌,流經村前的竹林,再經過村民們曬糞的場子,最后匯入塘子里。幾經周折,原本干凈的雨絲最后變得渾濁不堪。過不了幾天,隨著氣候的升溫,水塘里的水不但變成了墨綠色,也讓那白色或是紅色、只有繡花針那么細小的蟲子占領了市場。盡管如此,家鄉(xiāng)人還是不嫌不棄,依然對它情有獨鐘??蛇^不了半年,村民們還是只得望著那干洼洼的水塘發(fā)愁。沒辦法,只得一大早起來,背上一個水壇,家鄉(xiāng)人背水的水壇就是用窯子燒制出來,并涂上一層鈾的那種土制的咸菜壇子,翻過一座山頭,順著那走一步就得坐著梭十步的陡峭山路下到山腳,一汪清幽的龍?zhí)端蜁宫F(xiàn)在面前。下山容易上山難,他們一天只能背一趟。這一趟水還得講技巧,沒技巧的能從寨子下到龍?zhí)秮?,就很難把水安全背回家,因為不是把水壇摔碎了,就是回到家時水也已經從壇口那兒全晃出了壇外。長期的缺水,讓家鄉(xiāng)人不得不節(jié)約著用。每天把洗菜的水用來洗臉,洗臉后還得留到晚上洗腳,洗腳后才端去讓牲畜飲用。有時還不一定天天洗腳,不洗的時候,在上床之前用雙手使勁的搓揉一下,然后兩個巴掌合起來拍拍就鉆進被窩了。洗臉腳都困難的地方,洗澡一事就更不用說了。村民們一年不洗一次澡,白天出汗,晚上坐在門口聊天時,手往身上搓一搓就算洗過了。
除此之外,家鄉(xiāng)人還有難得一見的生活習慣,那就是上廁所滿山跑。我的家鄉(xiāng)沒有廁所,也就不會有廁所這一名詞了。每天早上一起床,大家一手提著褲頭,一手提著木棒就近尋一個有掩體的地方蹲下就解??吹街魅顺鲩T,機靈的狗也跟了上去,它這一走動,也招來了同伴們,把主人一上一下,一前一后圍得鐵桶似的,但怎么說它們也不敢靠近,因為主人手中的那根木棒不是燒火棍。這兒人剛提起褲頭,那兒就蜂擁而上,嘶打搶奪。
這樣的生活一直延續(xù)到二00三年,隨著云嶺先峰工程、新農村建設的推進,省州縣鄉(xiāng)工作隊員的進駐,打破了家鄉(xiāng)往日的沉寂。從他們嘴里說出的政策融入了他們的行動中,帶領村民們的外出參觀給家鄉(xiāng)人注入了新鮮血液,讓家鄉(xiāng)人熱血沸騰,積極出工出勞。在工作隊員的帶領下,修通了通往鎮(zhèn)上的公路,讓文明之風順著這嶄新的路面刮進了家鄉(xiāng);讓青一色的磚塊、青一色的彩瓦掩蓋了往日的愚昧與落后,描繪著社會主義改革的篇章。全寨每戶人家都有獨立的堂屋、臥室、廚房、洗澡間、廁所、豬廄、牛廄、馬廄,再也不用人畜混居了;村子里的主干道與各條岔道都鋪成了水泥路面;房前屋后修建的小水窖讓家鄉(xiāng)人不僅能喝上干凈的飲用水,還有充足的水來打理自己的精神面貌;沼氣池讓周邊的山體穿上了厚厚的衣裳;村子中央的科技活動室成了家鄉(xiāng)人致富的鑰匙。
在先進科技的滋潤下,家鄉(xiāng)人在貧瘠的旮旯地里種上了花椒樹、杉樹等經濟林木,有幾戶人家還搞起了養(yǎng)殖業(yè),牛、羊成了他們的支柱產業(yè)。隨著經濟收入的不斷提高,一輛輛摩托車請進了村子,那按得“嘀嘀”直響的喇叭聲讓牲畜們也見了世面,以前一聽到車聲就四處逃躥,現(xiàn)在竟然跟車子較起了勁,大搖大擺走在路上跟車子比能耐呢!最讓人欣慰的要數(shù)“超生游擊隊”王老倌家,他竟然讓自己的三個兒子生了一孩后都領取了獨生子女證,享受著計劃生育的“獎、優(yōu)、免、補”政策……
這一系列改革政策的落實,改變了家鄉(xiāng)人寡白瘦削的臉上所帶有的慘淡苦笑。改寫了那種一年下來還是身無遮體之衣,口無應饑之食,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度過一個又一個寒冬的日子;改寫了那襤褸的或是洗得發(fā)白的單衣藏匿著村民一年來饑餓寡辣只能在除夕之夜給那銹跡斑斑的腸子加點“潤滑油”,以便來年能把那些粗糧吸收達到正常的運轉境況的歷史;改寫了那慘淡的陽光照在村民毫無表情的臉上,那一只只拉得老長老長肚皮的狗們東顛西躥尋找著能充饑東西的場景。蓬頭垢面已成了家鄉(xiāng)人的老黃歷,他們毅然摘下了供桌上歷代祖宗供奉的諸位神像,愉悅地供上了“共產黨好”這幾個鮮紅的大字。
這數(shù)不盡的變化,為改革之路增添了光彩,改革開放的三十年,筑就了一簇簇甜蜜的笑容,就像一首首幽雅的琴音,奏響了我的家鄉(xiāng)乃至全中國的福音,成了一片迷人的風景,一串醉人的音符,從春流到秋,從冬流到夏!
本欄責編 韋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