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運用數據包絡分析,對1932年至1936年間71家中資銀行的技術效率和全要素生產率展開了研究。結果發(fā)現(xiàn),不同性質銀行的效率水平存在差異,其中,官辦銀行和官商合辦銀行技術效率的提高與技術進步共同促進了生產率的增長,而且隨著政府對金融業(yè)壟斷程度的加強,官辦銀行的技術效率呈現(xiàn)出持續(xù)的上升趨勢;而商辦銀行的技術效率相對較低,且技術效率、純技術效率和規(guī)模效率均呈現(xiàn)出持續(xù)下降的趨勢,同時,技術效率的降低也造成此類銀行生產率的衰退。
關鍵詞:技術效率;純技術效率;規(guī)模效率;Malmquist指數
中圖分類號:F831.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9031(2010)01-0010-04
一、引言
中資銀行在1932-1936年間發(fā)展速度較快。根據劉克祥(2007)[1]的統(tǒng)計,中資銀行數在這段時期內從210家增加到258家,年均增長率為4.2%;資產總額從30多億元增長到70多億元,年均增長率為19.4%。國民政府對銀行業(yè)的管制是這一時期中國銀行市場的重要特征,一方面,國民政府通過增資擴股方式滲透、控制商辦銀行;另一方面,國民政府在1935年先后設立郵政儲金匯業(yè)局、中央信托局,控制中國銀行、交通銀行,改組中國農民銀行,建立起了以“四行二局”為中心的國家壟斷金融體系。通過這一系列措施,官辦與官商合辦銀行的數量和資本占中資銀行總額的比重分別從1932年的20%和35.4%上升到1936年的24.7%和56.3%。
關于這一時期中資銀行發(fā)展迅速的原因,鐘思遠(1994)[2]從競爭環(huán)境變化角度進行了解釋,1933年廢兩改元的實施和票據交換所的成立,便利了銀行業(yè)務的操作,使得錢莊的優(yōu)勢地位被徹底動搖。同時,外商銀行的特權在這一階段受到限制,錢莊和外商銀行兩股勢力的消退為中資銀行的發(fā)展提供了機會。朱蔭貴(2002)[3]從銀行家隊伍的成長和銀行經營運作理念的變化等內在因素,以及銀行制度的演變、銀行業(yè)法規(guī)的建設等外部因素的角度做出解釋。
上述研究有助于認識20世紀30年代中資銀行的經營概況,但是,目前還沒有研究考察過這一時期中資銀行的技術效率。銀行技術效率指的是銀行在業(yè)務活動中投入與產出或成本與收益之間的對比關系,通過衡量中資銀行的技術效率,就可以判斷其市場競爭能力、投入產出能力和可持續(xù)發(fā)展能力。本文將運用數據包絡分析(DEA)方法估計1932-1936年中資銀行的技術效率,并將其分解為純技術效率和規(guī)模效率。鑒于所有權對銀行效率的影響也是銀行效率研究的焦點之一,兩類銀行的效率差異也有待于本文的進一步分析。
二、模型構建及數據選取
DEA運用線性規(guī)劃來構建生產前沿,并衡量相對于前沿的效率。假定有N個決策單元,每個決策單元有K個投入和M個產出。第i個決策單元的投入產出向量分別表示為xi和yi。投入矩陣X表示為K×N,產出矩陣Y表示為M×N,代表了N個決策單元所有的數據。假定規(guī)模報酬不變,基于投入導向的決策單元效率值求解如下:
公式(1)中, 是效率值, 是常數向量。如果 =1,那么該銀行是有效率的,因為它處于生產前沿;如果 ,銀行是無效率的,需要減少 的投入量才能夠位于生產前沿。
銀行作為經營貨幣的特殊企業(yè),其投入產出的定義方法通常包括生產法、中介法和資產法,其中中介法最具可操作性,也是運用最為普遍的一種方法,本文采用中介法定義銀行的投入產出。中介法所選用的投入變量通常包括員工、資本、設備和存款;產出變量通常包括放款和投資。本文的估計模型采用四個投入變量和兩個產出變量,投入變量包括固定資產凈值、營業(yè)費用、所有者權益和存款;產出變量包括放款和有價證券。本文選取1932-1936年間具有連續(xù)時間序列數據的71家中資銀行 作為分析樣本,其中官辦銀行12家,官商合辦銀行9家,商辦銀行50家。數據來源于1934-1937年的《全國銀行年鑒》。[4]本文的研究利用了DEAP Version 2.1統(tǒng)計分析軟件。
三、銀行效率實證分析結果
按照前述所選取的投入產出變量,并采用規(guī)模報酬可變(VRS)條件下,投入導向的DEA模型,得出樣本銀行的技術效率(TE)、純技術效率(PTE)和規(guī)模效率(SE)的分值,對所估計出效率值的分析如下:
(一)技術效率變化
如表1所示,中資銀行的整體技術效率平均值僅為0.599,說明中資銀行的投入資源浪費約40%,即中資銀行整體經營管理水平不高,將銀行資產和負債轉化為放款和有價證券投資的能力不強。從時序變化來看,中資銀行整體的經營管理水平在樣本期內不斷下降。1932年的平均效率值最高,之后呈現(xiàn)下降趨勢,1936年的平均效率值最低為0.56,相對于1932年下降了17.3%。
從不同銀行情況來看。首先,官辦銀行的平均效率相對較低,5年平均值僅為0.587,略低于樣本整體的平均效率。除了1936年,官辦銀行的年度平均效率均低于樣本整體的平均效率。但是,官辦銀行的技術效率變動趨勢不同于樣本整體,在1933年之后表現(xiàn)為不斷增長趨勢,1936年達到最高水平,相對于1933年增長了42.7%。官辦銀行技術效率的逐年提升,一方面是官辦銀行經營管理水平提高、運用資源能力增強的結果,另一方面也與政府加強對金融業(yè)的壟斷有關,官辦銀行放款總額與有價證券投資總額占樣本總額的比重,分別從1932年的15.11%和2.35%上升到1936年的22.31%和17.65%。
其次,官商合辦銀行的技術效率平均值為0.702,高于其他兩類銀行。官商合辦銀行在樣本銀行中是一支重要的力量,盡管其數量只占到樣本總額的15.5%,但是放款總額與有價證券投資額占樣本總額的比重,在樣本期內平均為43.9%和25.72%。官商合辦銀行技術效率平均值的變動趨勢與官辦銀行相一致,1933之后持續(xù)上升,1936年的平均效率值相對于1933年提高了41.6%。
第三,商辦銀行的技術效率平均值為0.583,低于其他兩類銀行的平均值。且呈現(xiàn)持續(xù)下降趨勢,1932年商辦銀行的平均效率值為0.655,1936年平均效率值僅為0.488,相對下降了25.5%。
由于商辦銀行在樣本中占主體地位(商辦銀行數量占樣本總體的70%),商辦銀行的技術效率水平對中資銀行整體技術效率的影響最大。但是,鑒于商辦銀行資本規(guī)模在樣本整體中的比率已經從1932年的52.68%下降到1936年的37.3%,樣本整體的技術效率平均值更多地反映了商辦銀行資源利用的效果,而沒有充分反映出官辦和官商合辦銀行的技術效率。為了更準確地考核這一時期中資銀行的整體資源利用效果,可以用年度資產加權平均效率(AWE,即每家銀行技術效率與本行當年資產占全部樣本銀行總資產的比例乘積之和)進行測算,計算公式為:
公式(2)中, (i=1,2…….N)表示第i家銀行的資產加權效率系數,Ei為第i家銀行的技術效率,Ai為第i家銀行的資產數,N為樣本銀行數。(2)式的經濟含義是資產數量大的銀行對社會資源配置效果的影響也大。
測算結果顯示,資產加權效率明顯高于整體平均效率,5年平均值為0.686,比整體平均效率值高出14.5%,表明資本規(guī)模較高的銀行技術效率相對較高,經營管理狀況相對較好。1932年和1933年資本規(guī)模集中度為50%的前7家銀行中,官商合辦銀行有2家,官辦銀行有2家,商辦銀行有3家,三類銀行對資產加權效率的影響較為均衡;1934年和1935年資本集中度為50%的前幾家銀行中,官辦銀行1家,官商合辦銀行2家,商辦銀行分別為2家和1家,盡管三類銀行對資產加權效率的影響仍然相對均衡,但是資本規(guī)模的集中度有顯著的提高;1936年資本規(guī)模集中度為50%的前5家銀行中,官辦銀行有3家,官商合辦銀行有2家,資產加權效率受這兩類銀行的影響最大,同時,也反映出1936年以“四行二局”為中心的國家壟斷金融體系形成之后,一方面官辦銀行和官商合辦銀行的資本規(guī)模在銀行業(yè)市場中占有了絕對優(yōu)勢,另一方面,這兩類銀行的經營管理水平隨著政府控制的加強而上升,從放款的角度看,這兩類銀行的放款占樣本總額的比率,分別從1932年的15.11%和39.29%上升到1936年的22.31%和17.65%,與技術效率的提高相一致。
表1 1932-1936年中資銀行技術效率變化情況
19321933193419351936
平均效率標準差平均效率標準差平均效率標準差平均效率標準差平均效率標準差
整體0.677 0.335 0.571 0.340 0.595 0.351 0.594 0.381 0.560 0.328
官辦0.655 0.360 0.487 0.363 0.549 0.271 0.556 0.345 0.690 0.264
官商合辦0.811 0.296 0.553 0.379 0.585 0.418 0.781 0.315 0.783 0.310
商辦0.655 0.337 0.593 0.331 0.608 0.361 0.569 0.396 0.488 0.323
資產加權效率0.805 0.641 0.636 0.667 0.680
數據來源:筆者根據1934-1937年《全國銀行年鑒》數據整理得出。
(二)純技術效率與規(guī)模效率
純技術效率反映的是銀行的日常經營管理政策和水平,規(guī)模效率可以判斷銀行是否處于最優(yōu)生產規(guī)模。將技術效率分解為純技術效率和規(guī)模效率,可以判斷技術效率損失是主要源自純技術效率損失還是規(guī)模效率損失。如表2所示,樣本銀行的整體經營管理水平不高且存在規(guī)模不經濟的現(xiàn)象,其中純技術效率平均值為0.758(即純技術效率損失大約為24%);規(guī)模效率平均值為0.748(即規(guī)模效率損失大約為25%)。純技術效率損失和規(guī)模效率損失較為接近,表明二者同為樣本整體技術效率損失的主要來源。從年度效率值來看,各年規(guī)模效率和純技術效率之間的差距不超過0.025,與之前的結論相一致。
從不同類型銀行來看。首先,官辦銀行的純技術效率平均值為0.736,規(guī)模效率平均值為0.75。純技術效率損失和規(guī)模效率損失同為其技術效率損失的主要來源。其次,官商合辦銀行的純技術效率和規(guī)模效率平均值分別為0.818和0.810,高于其他兩類銀行。這一方面說明官商合辦銀行的管理水平以及銀行規(guī)模和管理水平之間的匹配程度,相對高于其他兩類銀行;另一方面,則反映出純技術效率損失和規(guī)模效率損失同為官商合辦銀行技術效率損失的主要來源。再次,商辦銀行的純技術效率和規(guī)模效率平均值分別為0.752和0.732,兩類效率損失分別為25%和27%。商辦銀行的純技術效率和規(guī)模效率在樣本期內均呈現(xiàn)持續(xù)下降趨勢,說明商辦銀行的管理水平下降以及規(guī)模和管理水平之間的不匹配問題日益嚴重,造成了技術效率的降低。
(三)中資銀行Malmquist生產率變化指數分析
Malmquist生產率指數(TFP Index)表示銀行在t期至t+1期整體生產率的變化程度,可以分解為相對效率變化指數(EC)和技術變化指數(TC)的乘積。如果M>1,表示生產率呈現(xiàn)上升趨勢;如果M<1,則表示生產率呈衰退趨勢。Malmquist生產率變化指數形式如下:
=
=
=(3)
表4列出了中資銀行在1932年至1936年的全要素生產率(TFP)、技術效率變化(EC)和技術變化(TC)指數。其中,樣本整體的全要素生產率在樣本期內的均值為0.993,表明樣本整體生產率的變動在樣本期內呈下降趨勢。樣本整體的技術效率變化指數平均值為0.957,說明整體技術效率的變動呈現(xiàn)出衰退的趨勢,這與表1中樣本整體技術效率的變動趨勢相一致,反映了整體的管理水平有所下降;樣本整體的技術變化指數平均值為1.070,表明樣本整體的技術變動呈上升趨勢,即存在技術進步。20世紀30年代,中國銀行業(yè)的技術進步主要源于兩次幣制改革、多種信用機構的設立,以及信用工具的運用。1933年的廢兩改元為銀行業(yè)帶來極大的便利;1935年的法幣政策穩(wěn)定了中國貨幣制度,使得發(fā)行集中、貨幣統(tǒng)一。這一時期設立的信用機構包括銀錢業(yè)自設的聯(lián)合準備庫、票據交換所、票據承兌所,以及鑒證類中介機構,如中國征信所、會計師事務所等。
分不同類型銀行來看。首先,官辦銀行的全要素生產率在樣本期內均值為1.155,表明官辦銀行生產率的變動在樣本期內呈現(xiàn)出上升的趨勢。官辦銀行的技術效率變化指數和技術變化指數在樣本期內的平均值分別為1.177和1.100,前者大于1說明官辦銀行技術效率的變動在樣本期內呈現(xiàn)上升趨勢,這與表1中官辦銀行技術效率的變動趨勢相一致;后者大于1則表明官辦銀行的技術變動在樣本期內也呈現(xiàn)上升趨勢,即存在技術進步;兩類變動指數均大于1,表明管理水平的提高和新技術的采用共同促進了官辦銀行生產率的提高。
其次,官商合辦銀行的全要素生產率在樣本期內的均值為1.043,表明官商合辦銀行生產率的變動在樣本期內呈上升趨勢。官商合辦銀行的技術效率變化指數和技術變化指數在樣本期內的平均值分別為1.043和1.025,與官辦銀行相類似,一方面說明官商合辦銀行技術效率的變動呈現(xiàn)上升趨勢,存在著技術進步,另一方面也表明技術效率的上升和技術進步是引起此類銀行生產率增長的主要原因。
第三,商辦銀行的全要素生產率在樣本期的均值為0.936,表明此類銀行生產率的變動整體上呈現(xiàn)衰退趨勢。商辦銀行的技術效率變化指數和技術變化指數在樣本期內的平均值分別為0.921和1.042,前者小于1表明商辦銀行技術效率的變動在樣本期內呈下降趨勢,這與表1中商辦銀行技術效率的變動趨勢相一致;后者大于1表明技術變動呈上升趨勢,存在技術進步。商辦銀行的技術進步主要得益于人才的培養(yǎng),金城、上海商業(yè)儲蓄、浙江興業(yè)等銀行不僅開辦訓練班為行員提供培訓,而且選派高級職員去國外實習、考察;[5]技術效率的下降是造成商辦銀行生產率下降的主要原因。
表3 中資銀行Malmquist生產率變動指數表(1932-1936年)
全要素生產率(TFP)1932-1933年1933-1934年1934-1935年1935-1936年
樣本整體0.962 0.910 1.335 0.765
官辦0.880 1.361 1.262 1.115
官商合辦0.666 0.820 1.735 0.950
商辦1.055 0.842 1.174 0.672
技術效率變化(EC)1932-1933年1933-1934年1934-1935年1935-1936年
樣本整體0.807 1.039 0.882 1.100
官辦0.673 1.606 0.812 1.616
官商合辦0.529 0.923 1.695 1.025
商辦0.914 0.955 0.799 1.016
技術變化(TC)1932-1933年1933-1934年1934-1935年1935-1936年
樣本整體1.192 0.876 1.514 0.696
官辦1.307 0.847 1.555 0.690
官商合辦1.262 0.889 1.024 0.926
商辦1.154 0.882 1.468 0.662
數據來源:筆者根據1934-1937年《全國銀行年鑒》數據整理得出。
四、結論
本文選取1932-1936年71家中資銀行為樣本,利用DEA方法分析了樣本銀行的經營數據,測算了其技術效率值、純技術效率值和規(guī)模效率值。分別從靜態(tài)和動態(tài)變化的角度分析了其效率值,判斷效率的變化情況以及變化來源。
首先,中資銀行樣本整體的技術效率、純技術效率和規(guī)模效率均相對較低,純技術效率損失和規(guī)模效率損失共同造成了技術效率損失。換言之,樣本整體的經營管理水平不高,同時存在規(guī)模不經濟。此外,樣本整體存在顯著的技術進步,但是技術效率的下降造成了生產率的降低。
其次,官辦銀行的技術效率水平相對較低,純技術效率損失和規(guī)模效率損失是造成其技術效率損失的主要來源。但是,隨著政府對金融業(yè)壟斷程度的加深,此類銀行的技術效率在樣本期內呈現(xiàn)出上升的趨勢。同時,技術效率的提高和技術進步共同促進了此類銀行生產率的增長。
第三,官商合辦銀行的技術效率、純技術效率和規(guī)模效率相對高于官辦銀行和商辦銀行,反映出此類銀行的管理水平和規(guī)模經濟狀況相對較好。此外,此類銀行的生產率整體上呈現(xiàn)出上升的趨勢,技術效率的提高和技術進步是引起生產率增長的主要原因。
第四,商辦銀行的技術效率低于其他兩類銀行,且技術效率、純技術效率和規(guī)模效率均呈現(xiàn)出持續(xù)下降的趨勢,反映了管理水平的下降和規(guī)模不經濟問題的日益嚴重。同時,盡管存在技術進步,但是技術效率的下降造成了此類銀行生產率的衰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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