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在某一個固定時期內(nèi)全民齊說“嗣”“雷”“打醬油”“俯臥撐”,當一本“那些事兒”砸出響動,上百種“事兒”飛蝗匝地,當這“事兒”那“事兒”經(jīng)數(shù)年而陰魂不散,而“回家吃飯”傳個幾日就化作“如煙”成了往事,我們不禁問自己:這世界怎么了?是該慶幸人民(網(wǎng)民)智慧無限,還是該感嘆人情冷曖嬗變無常?有人說,這時代是物質(zhì)時代。更貼切的說法其實我們現(xiàn)處消費時代,消費物質(zhì),消費資源,消費環(huán)境,消費服務,消費尊嚴,消費情感,消費不可消費之物。北京作家庸人多年深挖人性中美善和丑惡的二致,有揚棄,也有辨正。他也是我視線之內(nèi)拷問人類良心和良知的不多的幾位作家之一。
庸人是有歷史感的作家,他的筆力公認的尖利,所涉題材刀刀指向曾經(jīng)的歷史、流變的此在、虛構的文學真實,《謀天下》是虛構歷史,《中國丁克》首度觸及20世紀國人丁克現(xiàn)象;《電視》一網(wǎng)打盡20世紀70年代當代中國百姓生活,《北京爺們兒》《痞爺》追溯20世紀80年代草根青春;《我不是人》堪稱《變形記》的中國版本等等。但同時他又是最沒歷史感的作家,他在索隱歷史的同時也在消解歷史。最終的效果成了他從現(xiàn)實歷史和文學歷史那兒借來若干關鍵詞,演繹出來的則是自己的另一套文學圖志。
拿眼下這本《大煙幫》來說,與其說是歷史小說,毋寧讀作荒誕文學。民國史學者指出篡改過的歷史不是歷史。從字面意義上講,這一判斷是真理。透過字面看過去,庸人的寫作有點新歷史主義的味道。讓我們共同溫習新歷史主義的這段經(jīng)典論述:“新歷史主義實質(zhì)上是一種與歷史發(fā)生虛構、想象或隱喻聯(lián)系的語言文本和文化文本的歷史主義,帶有明顯的批判性、消解性和顛覆性等后現(xiàn)代主義特征,強調(diào)主體對歷史的干預和改寫?!焙喼本褪菍τ谷藢懽鳌洞鬅煄汀返慕^妙注解。單看人名,溫義(瘟疫)、羅敷(漢樂府中人,文學美女形象)、張快(快嘴記者)、張奇夫(奇怪的男人)、津井(出甜水的井),庸人正用、反用、引申用,玩得不亦樂乎。日本小青年為了證明大和民族血統(tǒng)高貴、是比華夏民族更純的爺們,與溫義打賭,六個煙泡燒下來就現(xiàn)了形,由此引發(fā)了盧溝橋之變。這么天馬行空這么不靠譜的偽歷史難怪惹得民國史學者不高興。庸人這新歷史主義換個好懂點兒的詞來說可以說是批判現(xiàn)實主義。
換個思路來想問題,可以發(fā)現(xiàn)庸人的苦膽苦心:他虛構歷史、消解歷史的目的其實是提供給中國讀者新的歷史想象的可能。滿紙荒誕感,不真實感的“偽歷史文本”可以看作一個隱喻文本。該隱喻的深意其實是提醒國人警惕歷史健忘癥,物質(zhì)形式上的大煙成了歷史,歷史健忘癥是新的更可怕的精神鴉片。遺忘歷史等于背叛,牢記歷史不等于泄憤,前事不忘后事之師,歷史的最大效用是為后來者提供鏡鑒。智力健全的讀者讀此書應懂小說與歷史的區(qū)別,何況民國史學者趙云聲說《大煙幫》不是歷史小說,也就是說,不愿辯證思維的讀者大可把該書當做“純虛構”小說來讀。庸人用思想勾兌荒誕,我猜他想說現(xiàn)實比小說荒誕。
我與庸人的機緣始于我在磨鐵文化總編輯任上之時,他那本《射雕時代》以隱喻手法針砭騙術江湖,盡管不必放大到說他劍指無所不在的人心之偽之腐之魅,不妨礙有心的讀者自我檢視自己的內(nèi)心。這一機緣延續(xù)到我在漫友文化副總編輯任上創(chuàng)立和操作紅人館品牌之時,一本《我不是人》,從文本到策劃,設計俘獲了王朔、余華的讀者和韓寒的粉絲。眼下這本《大煙幫》和《白眼狼》則是我自創(chuàng)多來多米品牌并與含章行文合作的庸人新作。庸人說,他的作品只要我不嫌棄,都會交給我操作。這一承諾的做出對于作者來說實非易事,因此每個作者如是決斷時,我都會備加珍惜。
出版圈和作者圈中常以。我的哥們丹飛”況我,我稱庸人倒可以呼一聲“我的兄弟庸人”,也正因此,才夯實了策劃人和作者之間的賞識與信任基質(zhì)。庸人身上的耿介之爺勁使得他在寫作中和人際交往的某些場合顯得稍稍有那么一點“不合時宜”。而又是這股子“不合時宜”,吸引了為數(shù)不少的鐵桿讀者和數(shù)量龐大的鐵桿朋友。對于這部分鐵桿來說,他情商大開,游刃有余。另一方面,他又極善于經(jīng)營自己的小說和劇本創(chuàng)作事業(yè),遍地開花,奪目花紅。這樣的作家,值得更多讀者為之結“絲”成“迷”。
庸人是個紅人,他的小說多被拍成電視劇,他還是大戲《歡天喜地七仙女》Ⅸ幸福來了你就喊》《鐵爺茶館》的編劇。他的紅本質(zhì)上也得益于他寫的是“京味小說”。北京人的爺勁、貧勁讓他的作品顯出舉重若輕的味道。玩世不恭其實是很較真。對于讀者們來說,讀庸人的書很有樂子,隨著未來《大煙幫》連播版、電視劇版的開演,收聽收音機、MP3和網(wǎng)絡電臺的聽眾,電視機、電腦屏幕前的觀眾,少不了還有盜版書、盜版碟的龐大消費群,都可以享受庸人帶來的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