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樣仰望,更遠的你,更遠的星空
在布滿大麗花的星球,星星
墜毀于兩個原因
一顆毀于絕望,一顆毀于愛情
最初讀到金鈴子《越人歌》中的這些詩句,我驚得呆了,真?zhèn)€是“口呿而不合,舌舉而不下”,而且,心跳而不止。這不正是我最心儀的西班牙語現(xiàn)代詩的中文版么!伽達默爾晚年曾說,若論二十世紀(jì)現(xiàn)代主義寫作,西班牙語的詩歌成就最高。他活了一百零二歲,我們沒有理由不相信他的判斷。
那么,為什么是西班牙語的詩歌呢?因為洛爾加,因為聶魯達,因為如王佐良所說,“西班牙的陽光像比任何地方都強烈,而它的陰影也特別濃厚,總有那一種‘剛強下的哀愁’”。西班牙基因里的陽光,是阿拉伯人七百年統(tǒng)治留給安達露西亞的石榴、美酒與噴泉,是“十萬頭斗牛怒向/西班牙奔放的大紅”;而其遺傳的陰影,則是天主教信眾抬著流血的基督像巡游、對受難與死亡有著異乎尋常之迷戀的黑色。正是這明暗二極,合成了西班牙語現(xiàn)代詩激動人心的風(fēng)格要素。這是與浪漫主義聯(lián)姻的現(xiàn)代主義,不是主智型的囁嚅其詞,而是悅耳、醒目、錐心的本來意義上的抒情詩。特別是西班牙語情歌,攪拌著深情、肉欲和泛靈論的自然,而可歌可泣,如醉如癡。
金鈴子不正是這樣么,“剛強下的哀愁”?她本質(zhì)上屬于摩爾人華美的宮殿和吉普賽人的曠野。她在餐桌的主位接待秋天,用刻著黃玉的桂花鋪散四周,用罌粟花汁備飲。她同蝴蝶和鴿子說話,向一粒麥子尖叫。魚從她的窗外游進來。迷迭香腳穿紅色的高靴在夜里奔跑。儲錢的小泥豬也在草地上跑,帶著銀幣的叮當(dāng)。異教徒的童話在她詩的花園里瘋長??墒?,她的哀愁又仿佛與生俱來。讀她的詩,讓我想到阿左林筆下的瑪麗亞、羅拉、奧蕾麗亞,和在本堂的黑暗中親吻耶穌被釘穿腳的虔信的婦女。她們蒼白的臉色與眼睛底下的黑圈,指給我們無量數(shù)的大絕望。
“一顆毀于絕望,一顆毀于愛情”,詩人互文式的表達,給絕望與愛情劃上了等號。顧隨說:“夫所思者而不來,真乃無地可容,此生何為?!薄爸焙下斓兀墒澜?,成一個沒量大底沒奈何也?!币驗檫@愛情的絕望,金鈴子的情詩是由痛苦、謙卑與任從做底子的。在她的《越人歌》中,其愛情主體的卑微姿態(tài)令人難忘:
我急于趕路,取晨露為衣
在向下飄動的長袍外,采大朵的野花為披風(fēng)
我所知道的只是,哦,只是
在你面前,我要盡量顯得體面一些
(《越人歌·十》)
我在高處,我必得俯著,這不好
我愛,我更愿像一泓水似的
你一眼看到底。纏著你
受一句埋怨就變成淚人兒(《越人歌·十八》)
《今生今世》里的張愛玲說:“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里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這個放低到塵埃里的姿態(tài),為深諳愛的精義者所取。在金鈴子的詩里,它與基督教屈身虛己以奉主的奴仆形象有內(nèi)在的一致性。北野在一篇關(guān)于《越人歌》的精到的評論中指出,誰能使一個高傲的女神俯下身來變成了衣不蔽體的行者?只有神。“在詩歌里,愛情的賞賜和照耀不斷降臨與延伸,這使‘你’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高高在上的永久占據(jù)著春天中心的神,所有盛開的鮮花越過大地的頭頂舞蹈著向你飛奔?!痹谶@位頤指君臨的“你”的面前,“我”乞求憐憫,以一顆獻祭的心渴望那最后的救贖。事實上,《越人歌》原典所自的那段古辭,已經(jīng)預(yù)先設(shè)定了此詩的情感取向與關(guān)系性質(zhì):“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边@是一種仰視與俯身的不對等的關(guān)系,基于這一關(guān)系,女主角總是抱著愧,擔(dān)著驚,生怕出錯,而動輒自咎——
“難道我做得不夠嗎?”(《越人歌·七》)
“對不起?!蔽倚呃⒌氐拖骂^?!拔疫@樣愛著。”
《越人歌·十三》)
“開恩吧,愛還是不愛?”(《越人·二十三》)
“不,不是這樣的,親愛的!”
(《越·二十七》)
“親愛的,是我不好?!?《越人歌·三十》)
這個愛情中刻意降低自我的形象,在今日中國的女性寫作中絕對屬于異數(shù),可在西方愛情詩的圣手們筆下卻是尋常?!拔倚咔樱瑸榱宋移鄾龅淖?,/粗啞的嗓音,笨拙的膝頭:/如今你看著我,走進我,/我感到可憐,在赤裸地摸索?!?米斯特拉爾《羞怯》)“野獸需要窩,/朝圣人需要路,/死人需要棺材,/人人有需要之物。//女人需要撒嬌,/沙皇需要統(tǒng)治,/我需要頌揚——/你的名字?!?茨維塔耶娃《致勃洛克》)
愛情之偉大的卑微與甜蜜的辛酸,在金鈴子的短詩《疼》中有極端的表現(xiàn):
世界只剩下你我兩個了
夏天的花朵,與火焰一起奔跑
你不可能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為了愛你
我已經(jīng)改名換姓
而且始終沒有講過一句話
這短短六行小詩,哀婉,深沉,絕望,簡直就是茨威格小說《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的提要。詩人的癡情更有甚于小說的女主角:“而且始終沒有講過一句話”。這可是到了“心悅君兮君不知”的極致。但我們也懂得,如果僅僅把茨威格的那篇名作讀成催淚彈式的愛情小說,便大大削弱了它的精神含量。小說女主角不斷的自我犧牲,乃是其人格自我完善的途徑與手段,這使得小說表面上講述的是一個世間男女的愛情故事,實質(zhì)上卻是一場人與神靈的對話,是個體追求至善的寓言。女主角的自我犧牲與自我完善,乃是通過獻祭將自己的精神提升到圣壇的高度。幾乎用不著提醒讀者留意了,我們在《越人歌》中,隨處可見“祈禱”“崇拜”“贊美”;“獻祭”“殉道”;“天使”“圣靈”和“上帝”。這些宗教詞匯是一條重要的線索,指引我們金鈴子的情詩當(dāng)作如是觀。她的自怨自艾,自輕自賤,你以為是古典詩詞里棄婦怨女的現(xiàn)代版么?才不呢!那放低到塵埃里的卑微姿態(tài),決不可能屬于一個缺乏自信、沒有絲毫安全感的戀愛者,它恰恰從反面證明了抒情主體的強勢與高調(diào)。陰影的另一面是陽光,哀愁的另一面是剛強,謙卑的另一面是跋扈飛揚——
我要打馬東去,抽出鞭子,漫不經(jīng)心地一揮
哦,我愛,我找你去了,
衣著華麗,絹絹有聲(《越人歌·五》)
“你啊!你欠我的……你記不得了……”
我在放肆的勇敢。我這樣挑釁你
(《越人 歌·三十一》)
是的,詩人為愛情而生,且只對愛情忠誠。愛情的具體對象并不重要,他只是被動地、臨時地承擔(dān)起領(lǐng)受這重大愛情的職責(zé)。此時,他是王子,是君主,是神,可是別忘了,是她的愛情將他抬高到這個位置的。讀《越人歌》和金鈴子的許多短小的情詩,我們該理解什么叫境由心生了。這個“親愛的”“他”,是女巫施了魔法而呼喚出來的神靈,是女王欽命的臣子、用命的奴仆,是女詩人幻視、幻聽與幻想的產(chǎn)品,才情和激情的造物。歸根結(jié)底,是她賜給他生命。
金鈴子詩歌的抒情主體,好比水一樣柔弱,卻又異乎尋常的強有力,一身而兼具真氣、奇氣、大氣。她的好多句子,很難讓人相信是出自一位女詩人的筆下。赫茲里特(William Hazlitt)在關(guān)于莎士比亞《寇流蘭》(Coriolanus)的演講中,談到“想像與激情的邏輯”,并且說:“詩的語言天然地依從力的語言?!?The language of poetry naturally falls in with the language of power.)金鈴子的詩正是如此,她寫情深微,而又造語俊快,總是能夠?qū)L(fēng)云氣與兒女情打并一處,所以她的表達往往彪悍,恣肆,陡峭,是一刀下去直取性命的那種:
太陽破空而來
你,淚流滿面(《五月二十的悲傷》)
春天像砒霜一樣有毒
我送它們一小段路
就耗盡我畢生精力(《奢華傾城》)
帷幕開始晃動
我必須低下頭顱
用想象不到的勇氣,成為一個壞人
一個罪人
一個,一看到懸崖峭壁
就跳下去的人(《毀滅》)
這些句子,充滿著激情的主觀性和想象的穿透力,大有一擲孤注、一意孤行之概。詩人在花、草、蟲、魚與愛、夢、醉、死之間,以高強度的語言,作猝然的意象空切與變形,讓一種眩目的野性之美刻于我們的骨,銘于我們的心。
這是令人顫栗的美學(xué)。我們說,詩人的首要任務(wù)是更新語言,更新我們的感覺方式,以最終更新我們的存在。但我們?nèi)粘5拇嬖冢唤疴徸铀赋獾摹澳切┓蚀?,增生,化生的詞語/正在衰亡,正在受損的詞語/自我吞噬,被詩人們降解處理的詞語”(《那些詞語》)敗壞了。我們一開始提到伽達默爾,這位哲學(xué)家認定,只有語言才是唯一能被理解的存在,只有詩,它是一種能再次激起無限生命的精神,為我們打開一個神和人的世界。金鈴子詩云:“親愛的,我只愛著,十分壯觀的愛著/一個字,一個字地愛著”(《三月的風(fēng)》)?!霸趧釉~中浸泡四肢,以求降溫/每日用形容詞消毒皮膚兩到三次/嘆詞用來救急,防止休克/名詞使創(chuàng)傷迅速結(jié)痂”(《關(guān)于金鈴子》)。如果沒有這一個字,一個字,一個個名詞、動詞、形容詞,則愛何從存在,生命又何由打開?
作為一個未被太多的文學(xué)律令馴化的詩人,金鈴子寫詩簡直沒個章法,就像“井邊的青苔,想怎么長就怎么長”(《桂溪河》)。而正是這一點令我著迷,因為我怎么也猜不出她的下一行。藝術(shù)乃是通過不確定性抵達了存在,伽達默爾說,它使存在是其所是,無限可能的是。從這個意義上說,金鈴子的詩再次刷新了我對藝術(shù)的認識。我們且看她的一首小詩,《情節(jié)》:
永恒屬于一個小情節(jié)
馬群涉水而過,像洪流
從空中滾滾而來
漫山遍野的你,欣賞著日落
火勢很大
疾風(fēng)使大火從一片樹林
躍向,綢帳里睡著的幽香
她抱著膝蓋,出了一會神,掀開錦被
八行小詩,含有一個精巧的戲劇結(jié)構(gòu)。獨立出來的最后一行,與前面的七行之間形成了多么大的張力。洪水,落日,疾風(fēng),大火,宏大的敘事大起又大落,像舊小說的插圖里常見的一朵葫蘆云般牽絲到釵橫鬢亂的枕畔,哦,原來是一場夢!詩人用一個抱膝凝想的極富包孕性的姿勢,暗示著夢的怔忡的心跳。但留下的只是些許惆悵和唏噓,因為,永恒不過是出神的一小會兒?!拔⑸M戀人間樂,只有襄王憶夢中”(李商隱《過楚宮》),那“掀開錦被”之舉,把不得不從輝煌的夢中回到人間現(xiàn)實的無奈表露無遺。
將日落與綢帳、剎那與永恒做這番跳接,我又得說起我偏愛的西班牙語現(xiàn)代詩風(fēng)了。在洛爾加和聶魯達們泛靈論的眼里,每一樣事物都有自己的神秘,而詩歌是一切事物公有的秘密。所以他們不會抄理智的小徑去接近這些秘密,而是訴諸官能;追求的不是沉潛繁復(fù)的隱喻,而是果斷明快的意象。如果說藝術(shù)的本質(zhì)是出其不意,西班牙語的詩人似乎永遠游弋在我們的理性與邏輯之外。
金鈴子的詩情詩思,從來也都是可嗅可觸的。她的另一首短作《林語》,音情搖曳,色味雋永,令人含咀久之——
那么多山茶花,在剩下的冬日里開放
我屬于你最純凈的那朵紅
那朵尊嚴(yán)
我的田畦,種滿豆角、蔥白、木槿子
它甚至等了一整個世紀(jì)的稻谷和水,為另一個人
帶去糧食,帶去百年虛空
那些生長的低音,面對深冬
略帶矯情
直到現(xiàn)在,有時也還會聽見
有一朵,嚶嚶起飛
起首三行,真有一種淪肌浹髓的靜意。可是轉(zhuǎn)至末了,一朵山茶花嚶嚶起飛了,這是何等奇情異想的神來之筆!我們用不著談?wù)撌裁赐ǜ辛恕B鍫柤诱f得好:心靈最后的秘密是一座精心營造的橋,“它在活的肌體、活的云彩和活的海洋上將五種感官與從時間中解放出來的愛的中樞聯(lián)結(jié)起來”。整首詩的焦距對準(zhǔn)的是這朵紅色山茶花,而背景圖案則環(huán)繞著豆角、蔥白、木槿子、稻谷和水,意象無比純凈又絕非單調(diào)。穿插在最短只有四個字的眾多詩句中,那長達二十個字的中間一行何其沉靜悠長,仿佛內(nèi)斂的花瓣漸次舒張開來,節(jié)奏上也是錯綜的。可以說,這首詩正好印證了洛爾加的名言:“一朵玫瑰的形式和香味,可以向我們講述永恒?!?/p>
于是,我們應(yīng)該贊嘆了:金鈴子的詩,特別是情詩,寫得真好。她可以如北野所說的有氣魄駕御大制作,也可以鍛鑄出精粹的短章。她可以寫得那么豐容妙麗:
今夜多好。對墜落的懷想
如幸福的瀑布落下。我想起泡桐花
它開得真高,像你的背影
高過我的眺望,我愛情的小(《在幸福的瀑布下》)
也可以寫得如此圣潔莊嚴(yán):
假如我必須愛
像光和影子,融合
那,我在這里
等待,一切影
仰望,一切光
我必得張大眼睛,生生不已
直到我們,四目相對
清凈,無力,無身(《假如我必須愛》)
而更多的時候,她出語驚人到匪夷所思,以近乎殘酷的方式打擊我們,用陽光下淤積的厚重陰影,或陰影上響亮的陽光:
我們談到秋,菊花盛開
沉甸甸的黃
沒事的時候,在煲罐里放點鹽
加蔥、老姜、花椒、海椒
加幾根自己的賤骨
猛火(《江邊夜》)
笛聲和豎琴留住薔薇最初和最后的花朵
男人們一塵不染,女人們輕若柳絮
在城市的廣場,他們開始唱歌
“哦,首要的愛人心愛的人,哦,神的造物……”
(《越人歌·三十二》)
張綱孫評清真詞“結(jié)構(gòu)天成,而中有艷語、雋語、奇語、豪語、苦語、癡語、沒要緊語,如巧匠運斤,毫無痕跡?!?馮煦《宋六十一家詞選例言》引)金鈴子的詩,也是眾多異質(zhì)成分的折沖與編結(jié)。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她的感性廣闊而平衡。她一往情深,卻也不乏輕松、幽默、寬容,甚至促狹。她會描敘一個工愁的男子在溪邊折藕看蓮絲失足落水,然后歸化在一小片荷花的香囊里(《前生》);她會嘲笑上帝那間上鎖的房間里什么玩意都沒有,只有假骰子(《上帝的多米諾骨牌》)她也不憚于這樣的反躬自嘲:
他看了我的詩,說
你一定又在發(fā)燒(《死因》)
有時候,她的詩中會出現(xiàn)絕妙的反諷。對情詩而言這是有害的品質(zhì),所以艾略特的情歌只能是反情歌。但是若出現(xiàn)在刻畫世相、描摹人心的場合,卻會讓語調(diào)的層次更豐富,思理的肌質(zhì)更綿密。下面是她的小詩《壁虎》:
我一直不知道壁虎還有另一個名字
——守宮
想起古代美人臂上的守宮砂
它滑走了,你根本抓不住
只有一條不停蠕動的尾巴
像貓一樣多心
守宮即壁虎,蜥蜴類。張華《博物志·戲術(shù)》云:“蜥蜴或堰蜓,以器養(yǎng)之,食以朱砂,體盡赤,所食滿七斤,治搗萬杵,以點女人支體,終身不滅,唯房室事則滅,故號守宮。”《淮南萬畢術(shù)》云:“守宮飾女臂,有文章。取守宮新舍陰陽者各一,藏之甕中,陰干百日,以飾女臂,則生文章,與男子合陰陽,輒滅去。”可見,宮砂雖點在女人白藕膩玉般的肢體上,壁虎卻寄生于男性心理最潮濕霉壞的一角。一個現(xiàn)代女性,偶爾觸及古代中國歷史的陰暗一頁,不免失聲“咦呀”?!拔乙恢辈恢馈?,語氣略含一點訝異,與一點好奇?!八吡?,你根本抓不住”,“它”字承上,指“守宮砂”。這本應(yīng)駐守在美人臂上簽注貞潔之物,其“滑走”正暗示了一場暗昧的情事,與男性控制的徒勞:“你根本抓不住”。于是只剩下笑柄式的“一條不停蠕動的尾巴”。詩人體物極其工細,因為壁虎被截斷的尾巴,由于神經(jīng)還沒有死亡,總是動來動去?,F(xiàn)在,那蠕動的分明是男人嫉妒的心,它防范,它窺候,永夜不得消停,每一扇門的吱呀一聲都仿佛有一道裂口給撕開。黑格爾說,獄卒比囚犯更不自由,此之謂也。最后,“像貓一樣多心”,乃是身為女性的詩人善意的譏嘲,將封建夫權(quán)對女性的戒備與壓制輕描淡寫成“多心”,但留下重大的反諷:壁上的“虎”,在這里成了“貓”。
金鈴子的詩,遠遠沒有得到應(yīng)有的關(guān)注。我的以上評論,權(quán)且作為引玉之拋吧。最后,我想借用詩人的一首短作《速度》,它將我對金鈴子詩的閱讀感受表達得那么好,我實在找不到更恰當(dāng)?shù)脑拋斫Y(jié)束本文了:
渾身濕透,我要用自己的方式傾聽
音樂。以符點和切分節(jié)奏為動力
分裂到最小單位
那些肉體的碎片在和弦上刮出悲音
哦,請允許縱情
允許不可抑制的疼痛
管弦齊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