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雞殺飛了

成雪峰大專畢業(yè)參加工作，不到五年廠子破產，他成了下崗工人，此后，再沒過上一天安生日子。

下崗后他學著做買賣，頭一次就被騙去了上萬元;沒了本錢，那就蹬三輪靠賣力氣吃飯吧，不想夜里拉上了倆醉漢，不給錢不說，還把他一頓暴揍，半月沒下來床，歹徒至今逍遙法外;蹬不了三輪了，他托人找了個打更守院的活兒，那是家私營小廠，電線線路老化，一天夜里起了火，雖然沒造成災害，可老板嫌成雪峰火警報得太快，連累他交罰款，立刻趕他卷鋪蓋走人……

成雪峰萬般無奈，可也得吃飯吶。有個中學同學對他說，你除了描圖紙，大概什么也不成，可這點學歷，又拿不到臺面上去，現在瞅瞅招聘廣告，最起碼也得要本科以上學歷，應聘干本行是別打算了……同學問他會不會炒菜，說有個熟人自己開了個小吃部，到那里幫忙，好歹也有口飯吃。成雪峰光棍一個，平日里為了填飽肚子也會對付幾道小菜，可小吃部也是飯店吶，自己能行嗎?想了想，反正混一天少一天，到時候再說。于是他一咬牙，說愿意試試看。

小吃部不大，是臨街兩間等待拆遷的平房，難得的是后院還有間小房可以住宿，省得深更半夜來回跑了。老板外號孫小摳，年約五十歲，他對著成雪峰，跟挑貨物似的上下打量了老半天，看得成雪峰都快受不了了，最后才說:“好歹我跟你同學熟，這里的菜也談不上什么檔次，你就在這兒干吧?！?/p>

小吃部每月包吃包住，還有八百元工錢，這比在廠子里干的時候強多了。成雪峰很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他認真聽取顧客們的意見，提高自己的廚藝，盡量把菜炒得讓大家滿意。轉眼半個月過去了，一點岔子也沒出，成雪峰暗自慶幸。他立下個宏偉目標:在這兒埋頭干他兩年，攢上一萬塊錢，那時手藝也練好了，又學了些管理經驗，自己就可開個小店當老板了。

這天上午九點多鐘，小店里來了六位顧客，進屋問能不能在店里打麻將，如果可以就順便在這兒午飯。孫小摳哪肯放過這賺錢的機會，趕緊表示同意?？腿酥杏形慌恳袁F宰活雞，孫小摳馬上派老婆去市場買來了一只，讓顧客驗明正身后，便吩咐成雪峰趕快殺掉，說中午等著上桌呢。

我的天!瞅著那只歡蹦亂跳的大公雞，成雪峰的腦門上滾落下來豆大的汗珠，手也不聽使喚地哆嗦起來，他哪殺過這玩意兒呀!可是，這段時間成雪峰已摸清了老板李小摳的脾氣，別的都是次要的，他就認錢，你耽誤了他賺錢，那可是說翻臉就翻臉。為了飯碗和未來的宏偉計劃，成雪峰硬著頭皮說了句:“小菜一碟。”隨后邊磨刀邊給自己壯膽。

這家小店其實就孫小摳夫婦和成雪峰三個人，老板娘在店里招呼客人，孫小摳去灶間燒水，臨走對成雪峰扔下一句話:“殺雞有講究的呀，你得先把綁繩解開，不能捆著宰?！?/p>

老板走了。成雪峰獨自面對那沖著他眨巴眼的公雞，他倒了一杯白酒，足有二兩，一仰脖喝下去，只覺得從喉嚨到肚腸一陣熱辣辣，眼珠子登時紅了。有這酒壯膽，他拎起那公雞到后院水池旁邊，解開繩子，照準雞脖子狠命一刀，那公雞慘叫一聲，登時鮮血飛濺!成雪峰也慘叫了一聲，感覺左手食指一陣疼痛，低頭一看，哎呀娘，剛才過度緊張，割雞同時也傷著了自己!成雪峰暈血，嚇得一哆嗦，雞脫手落在地上。誰知那雞脖子上吃了一刀，并沒有立刻就死，“撲棱”一下站起來，抖抖翅膀伸長脖子打了個很響亮的鳴兒，竟然從屋頂上飛過，逃到大道上去了!

成雪峰又痛又窘，自己挨上一刀，還讓它跑了，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再說雞沒了，他怎么向孫小摳交代啊，就算悄悄買一只白條雞頂賬，可那得花費他兩三天的工錢，他估計受重傷的雞怎么也不會逃得太遠，就提著刀追出門去。

成雪峰看見那只死里逃生的公雞在馬路對面一閃，忙往那個方向追去，邊跑邊躲避著來往的汽車，好不容易追過馬路，那雞卻沒了蹤影。成雪峰連急帶氣，眼睛有些發(fā)花，險些暈在地上。這時，冷不防從前面胡同里竄出一個披散著頭發(fā)的年輕女子，氣喘吁吁地往他面前一站，突然尖叫一聲:“哥，怎么是你?哥呀……”女子一把摟住成雪峰失聲痛哭!

二、丟了雞公，撿個“雞”妹

成雪峰呆了，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有個陌生女人撲在他懷里哭鬧，這是演的哪一出啊!對方肯定是認錯人了。他一把推開那女子，繼續(xù)找尋那只飛跑了的公雞，嘴里不停地叨念著:“在哪兒呢?哪兒去了?”

這時，胡同里又沖出來一個兇神惡煞般的男人，看樣子是在追趕那女子，見她撲進成雪峰懷中喊“哥”，不禁愣住了。男子見成雪峰兩眼血紅，氣喘如牛，提著血淋淋的菜刀直沖他走來，以為要跟他拼命呢，嚇得大喊:“我的媽呀!”轉身就逃，比那只半死的雞跑得還快!

成雪峰繼續(xù)尋找那只公雞，袖子卻被人扯住了，是剛才撲進他懷里痛哭的那個女子。女子說:“哥，謝謝你剛才救了我一命，但我不想讓你為了我惹出人命來。”

成雪峰糊涂了，我找雞惹什么人命，誰是你哥?他剛要開口，那女子連忙壓低聲音說:“找個安全地方，我告訴你實情?！笨茨桥拥纳袂槿绱思鼻校膊幌袷蔷癫』颊?，倒像是真有天大的事要告訴成雪峰，他當即把找雞的事兒拋到了腦后，拉著女子回了小店，問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子低著頭說:“我在一家按摩院工作，那家老板強迫我賣淫，我好不容易逃出來，后面那個男的是打手，我正巧見大哥提著把刀，就靈機一動，撲到你懷里冒認了個哥，才把他嚇跑。”

啊，她是“雞”?這下倒好，跑了一只公雞，卻跑來一只母雞?？少u淫女也是受害者呀，朗朗乾坤，竟然有人膽敢藐視王法，強迫她干這事兒?成雪峰正要說什么，孫小摳從后院過來，嚷道:“雪峰啊，水開了，趕快褪毛呀?！背裳┓暹@才想起剛才把雞殺飛了，忙解釋道:“老板，有人強迫這妹子賣淫，真是太無法無天了!”

“啊，哪兒的?”

女子說:“星辰……”

孫小摳一聽“星辰”倆字，不由臉色陡變，忙從口袋里掏出幾張鈔票，氣惱地對成雪峰說:“自己都活不下去了，還有心思管閑事。星辰那老板在公安局里有親戚，手下養(yǎng)了一大群打手!把他招惹來了，我這小店還開不開啦?你到今天總共十六天，今天沒干，算半月，工資四百塊;那只雞你得賠，扣五十，這是三百五十塊工資，你趕緊給我走人?！?/p>

成雪峰一聽，腦袋“嗡”地一下大了，心想，完了，這孫小摳真是名不虛傳!成雪峰辯白說:“那只雞哪用得上五十元?要不我買只賠你?”

“走人!”孫小摳聲音提高了八度。

“走就走!”成雪峰拉住那女子的手，“妹子，咱回我家。”

二人出門打了一輛車?？粗麄z上了車，孫小摳眼珠一轉，也招過來一輛出租，吩咐司機道:“你給我跟定了前面那輛車?！?/p>

成雪峰把那女子帶回自己的家，抱歉地笑笑:“你看我這光棍屋，好長時間沒住人，太臟了?！?/p>

“比星辰好多了?！蹦桥诱f，“‘星辰’表面看富麗堂皇，可內里你都想不出多么骯臟。我先幫你收拾一下再說?！迸觿幼骱苈槔淮蠊し?，將小屋收拾得干凈干凈。

姑娘是本市清水縣郊區(qū)人，叫張雪艷，今年二十歲，高中畢業(yè)后托人找了份工作，沒想到連人情費都沒賺回來就下了崗。雪艷沒別的門路，只好自費來這里學習按摩、刮痧。她掂量了一下，家鄉(xiāng)貧困，難以發(fā)揮她的特長，不如在市里找份工作。正當她四處碰壁時，無意中發(fā)現一家洗浴中心，這地方別看偏僻，生意卻出奇的紅火，湊巧的是門口正貼著“招聘女按摩師”的啟事，雪艷馬上進去找老板應聘。

老板長得胖乎乎的，格外熱情，聽說是來應聘的，忙把雪艷上下打量了一番，臉上的肥肉立刻聚了堆，不住口地夸贊:“這妹子長的，跟明星不差上下!”老板問雪艷，是只做按摩、刮痧呢，還是要做大的?雪艷哪知道“大”指的是什么，心想，我才學了多久，不敢稱“大”，就回答說只做按摩、刮痧。老板跟她商定，按摩、刮痧收費按五五分成，雙方各得一半，每周結算一次。老板還說，像雪艷這樣的漂亮女孩，只要技術讓顧客滿意，她每天可以賺五十塊甚至更多，表現好了，老板情愿發(fā)給她底薪。這優(yōu)厚的條件讓雪艷感到了幸運之神在向她招手呢。

可雪艷沒想到，她搬進星辰后，情況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樣。洗浴中心干脆把女浴池關閉，改造成了包房，在營業(yè)時間進行“特殊服務”，夜里供服務人員休息。這里共招聘了二十多個“女按摩師”，可哪里是按摩呀，都是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張雪艷接待第一個顧客時，那人就把手往她衣服里探。雪艷嚴厲地呵斥他，那五十多歲的老家伙竟然厚顏無恥地說:“光按摩?那誰還拐到這胡同里來呀!小妹兒，跟哥進包房玩去，哥加一倍費用，給你三百塊?！边@時，有些浴客洗完澡，也來到樓上按摩，剛躺下，“女按摩師”們就明目張膽地挑逗顧客，有的甚至騎到了對方身上。很快，他們就滿嘴說著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相互摟抱著進入了包房……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