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
那年春天,牛頭山上的野花開得分外爛漫。
溫柔的陽光下,秋菊坐在山腰的那塊大石上,一個人等待著。
風兒輕撫著她的面頰,好像在問,姑娘,你在等什么?
秋菊理一理額前的劉海,臉上泛出幾絲紅暈。
風兒哪里知道呢,秋菊的心里,有朵花在悄悄綻放。
咩——咩——羊叫聲傳來,秋菊的心開始撲撲亂跳。
怎么才來?秋菊一邊摘去羊倌兒身上的雜草,一邊嗔怪著。
唉,別提了!少東家一定要我玩麻將,我把身上的3塊大洋都輸給他,他才放我出來。
羊倌兒話還沒說完,秋菊已然把小臉貼了過去。
兩張嘴唇粘在一起,好大一會兒才分開。
羊倌兒抱著秋菊躺在草地上。幾朵花湊過來,使勁去嗅倆人身上愛情的味道。
真香,秋菊說。
是啊,真香,羊倌兒也說。
秋菊說,花兒真香。
羊倌兒說,你身上的味兒更香。
秋菊輕輕擂過來一拳,羊倌兒用手一擋,便將那掄過來的胳膊壓在胸前。再用力一拽,秋菊的身子又貼了過來。
羊倌用胸膛使勁擠壓秋菊的乳房。
秋菊呻吟一聲,說,三牛,你要了我吧。
羊倌兒卻搖搖頭,等我出息了,一定娶你。
秋菊咯咯一笑,就算你沒出息,我也一定會嫁給你。
羊倌兒的臉上透出絲剛毅。菊兒,等我兩年,我要去參加八路軍。
5年后
這年春天,牛頭山上的野花依舊爛漫。
冰冷的月光下,一身戎裝的三牛坐在山腰的那塊大石上,一個人等待著。
風兒撫摸著他剛毅的面頰,卻不想用任何語言打擾他。
這個年輕的小伙子,如今已是解放軍某團的連長。在他的身上,有四處子彈滑過的痕跡。
細碎的腳步聲慢慢走近,三牛的心撲撲亂跳。
你來了,三牛說。
嗯,來了。
五年沒見了。
是啊。
你現(xiàn)在是李金貴的妻子?
嗯。
我該叫你少奶奶?三牛苦笑。
你就別取笑我了,秋菊眼里含著淚水,能求你件事嗎?
說吧。
請你饒金貴一命。
這個,我說了不算。三牛嘆口氣,上級有規(guī)定,罪大惡極者,一定要當眾槍決。
秋菊跪倒在三牛面前,膝蓋壓彎了幾株野花的腰。
我真的沒辦法。三牛毫不動搖。李金貴是個什么東西,你比誰都清楚。當年,若不是他強迫你,你怎么會嫁給他!
秋菊站起身,一粒一粒的扣子隨風展開。無論如何,我已經嫁了他,就是他的人了。欠你的,我今晚還你。
秋菊的肌膚比月光白,比野花香。
但三牛大喝一聲,住手!
你把我三牛當什么人?三牛的雙拳攥得咯噔響。
秋菊撲了過來。
三牛閃身躲過后,秋菊撲到了冰冷的草地上。秋菊的淚水,打濕了好多野花的臉。
第二天上午,李金貴被執(zhí)行槍決。
第三天下午,秋菊帶著兩歲的孩子從山崖上跳了下去。
40年后
單身的三牛已經兩鬢斑白。
他再一次來到牛頭山時,山上的野花依舊爛漫。
他重新坐到山腰的那塊石頭上,總覺得自己在等待什么。
風兒輕撫著他的面頰。
他好想問這些四處游蕩的精靈,我在等什么?
在等什么呢?
百花深處,英雄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