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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眸一望皆風景

        2010-01-01 00:00:00葉延濱
        文學港 2010年4期

        蟈蟈、骨牌和草蛇

        我最早的自己游戲,有點像砌搭多米諾骨牌。那時,父親在大學任職,很大的房子,很空的家,很少的人,少到經(jīng)常就我自己在家。平時,我不與父親住在一起,我上寄宿學校,周末回到母親那里,母親在城里的機關上班。只有放假了,才到父親那里住一段時間。父親所在的學校,在成都西郊的光華村。五十年代初,就是建立在鄉(xiāng)間田野里的一所大學,連學校的圍墻都是竹籬笆。大部分的校舍都是平房,最初還有不少草舍,到了1956年和1957年,才變成了青瓦蓋頂。1957年那年夏天,到父親處度假,就像下鄉(xiāng),住二層的小樓,一出門,完全是鄉(xiāng)村景象。父親身邊一直配有警衛(wèi)員,給大學校長配警衛(wèi),可見天下大定不久。警衛(wèi)員姓張,叫張余祖,后兩年又改叫通訊員。下班沒事了,就帶著我們捉蟈蟈,抓知了。那時的蟈蟈真多,一早出去能抓幾十只回來,把蟈蟈放在玻璃窗和紗窗之間,那是最好的蟈蟈籠。蟈蟈愛叫,晚上一起叫起來,能壓過外面的蛤蟆聲浪。我就在窗戶上拴一個小棍,一頭捆上繩,繩的一頭引到床頭。晚上睡覺,被蟈蟈的百家爭鳴吵醒了,拉一下繩頭,咚地敲響了窗框,剎時萬馬齊喑,繼續(xù)睡太平覺。在鄉(xiāng)下度假,鳥啼蟬鳴,風清氣爽,常是睡得日上三竿不覺曉,醒來,恨那大好時光昏昏然過去,不甘心。于是便在鬧鐘上下功夫,不僅要有響聲,還要有動靜。那時鬧鐘都是機械型,小鐵錘當當?shù)厍苗娚系男♀彛小半p鈴馬蹄鬧鐘”。在鬧鐘小錘上系一根絲線,線的另一頭擺著一排骨牌,骨牌的另一頭,放個皮球。鈴聲一響起,絲線一抖動,骨牌一個接一個地倒,骨牌先是被動挨打,然后又去打擊下一張骨牌,傳遞著力量和不安,最后一張骨牌把力量傳給皮球,滾動的球最后砸在腦門上,起床了!這是孩子的游戲,我從這個游戲中發(fā)現(xiàn)我的智慧,我覺得我能當物理學家。那陣子,我愛讀蘇聯(lián)版的《十萬個為什么》。

        張余祖這個通訊員的名字能讓我記住,實在是件奇怪的事。許多更熟的同學、同事和朋友,名字都忘了。他只是和我度過了兩個假期,竟然烙印一樣忘不了。因為他會捕蛇!晚上他帶我出去散步,手里總是提著細竹棍,專門用來打草驚蛇。他說不小心踩上草叢里的蛇,會有危險。有一回,草叢中驚了的蛇,它不逃走,反而向張余祖撲過去。說時遲那時快,他手一揮,捏住了蛇的七寸,將那青蛇提起來,一揚臂遠遠地丟到小溪那頭去。后來,他告訴我,他父親是賣跌打刀槍藥的郎中,專門抓蛇、蝎、蜈蚣等毒蟲制藥。他從小就抓這些蟲豸,習慣了。

        這本來是件不大的事,但對一個小孩,印象深刻。印象再深,能記住他的名字,還在于這個夏天不平常。那時,在校園里散步,看見教室里常發(fā)生激烈的爭論,爭得白熱化了,就會有人被架到講臺上,低頭聽別人的呵斥。后來才知道,學校在搞“反右”斗爭了。多年來,一說到“反右”,常有那句“引蛇出洞”,于是,我就想起那個郊外鄉(xiāng)下的晚上,那個能抓蛇的張余祖,那個他爹教給他的打草驚蛇的“夜行人”路線。

        “引蛇出洞”要比打草驚蛇更具政治斗爭的色彩,更“陽謀”,這種事情,是不能干第二次的,無論是誰!蛇在洞里,蛇不傷人,何必傷之?有毒無毒,一律滅殺,是蠢是詐?何況,一旦世上蛇被撲殺,必使鼠輩瘋行無忌!更重要的我倒覺得,那個夏天,在個我的記憶中,有兩點真值得反思。一是我小小年紀,怎么就想到把所有的蟈蟈關進紗窗里呢?一面是玻璃窗,讓蟈蟈們感到風景如畫前途光明,另一面是紗窗,讓它們空氣清新自由呼吸,一旦蟈蟈們放聲歌唱自由爭鳴,我又給它們敲一棒子!二是我小小年紀,怎么也會玩骨牌游戲?看“令如山倒”,一倒都倒,被人打擊者,再去打擊別人,誰都是鏈條中的傳遞者,這不是在建造一種“機制”嗎?

        那個夏天過后,我再也沒去這所郊外大學的校園里度假了。第二年,我的母親從省城下放到偏僻的大涼山“鍛煉改造”,一年后,留在了當?shù)貛煼秾W校當一名語文老師。母親回不了省城,我也坐了三天的長途客車,去了大涼山,和母親做伴,在大山深處開始了底層少年的生活。

        我童年生活最后一個夏天的記憶:蟈蟈,骨牌和一條草叢里的蛇。

        喝涼水

        人生的境遇有時真的很難說清,說不清就把它叫做“運氣”,斯文的說法:“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己碰頭”。老百姓的大白話:“人倒了霉,喝口涼水也塞牙。”喝口涼水也塞牙,說得夠透徹。

        喝涼水也塞牙的經(jīng)歷,前半生遇到過,不是比喻,真是喝涼水引出的故事。

        頭一回,是紛至沓來的壞運氣,讓我從“蜜罐”掉進了“涼水”里。五十年前,我剛上小學不久,上的是四川省政府的干部子弟小學“育才小學”,育才小學與原來的“延安育才保育院”有點瓜葛。上小學我是從保育院直接升上去的,保育院不是延安的那所,叫成都育才保育院,也是供給制。穿的是小皮鞋,發(fā)的是毛呢小大衣,在五十年代初,一個政府公務員每月伙食費就是六塊錢的時候,這所學校算是有資格的“貴族學?!绷?。校長是延安來的老革命,慈眉善目,說話慢悠悠的:“我們打天下為了誰呀?就為了你們這些下一代呀!”在這一群下一代中,我算半個。因為母親在這個時候,己經(jīng)被開除了黨籍,降為教育局的中教科長,父親還在“領導干部”的位子上,所以,進了這所學校。在學校是一樣的,周末放學就不一樣了,大多數(shù)同學都有小車接走,我和同班的紀小平結伴走回家的時候多,記得他的父親是省委機關衛(wèi)生所的頭頭,沒有坐小車的資格,而我回母親處過周末,離學校不遠,走半個小時就到了。兩個小朋友自由自在地逛街回家,是很開心的事情。路上也有不開心的時候,遇到其它學校放學的小學生,我們的校服一下子就讓我們成為嘲諷和譏笑的對象:“小皮鞋嘎嘎響,龜兒的老子是官長!”“育才小學,沒有腦殼,裝個醋罐,酸得牙脫!”附近小學的孩子們都會唱這種針對“貴族學?!钡拿裰{,為什么腦殼換成醋罐子呢?因為我們一半以上同學的父母,都是晉綏南下干部,他們食醋的喜好,大大提升了這座城市食醋的需求,也給這座城市鮮明的味道刺激!這種穿在孩子身上,招搖過市的“特殊化”,在1957年“整風運動”開始后,首當其沖,我第一次聽到了“八旗子弟”的說法,學校被作為整風成果停辦了,我們分別轉到了不同的學校。我和另一個同學趙小明轉到了二師附小,這是市重點小學,我從進學校開始,就像“充軍”的囚徒,也像前些年的“非典疑似病人”,天天受訓,姓廖的班主任掛在嘴邊的四個字就是“八旗子弟”。這是人生第一次感到落差,也許這是極正常的社會情緒,小學生嘴里的民謠和廖老師唾沫四濺的訓話,都是有道理的,只是不該讓我們來“納諫”而己。如果故事到此完結,就不算倒霉,更沒喝上涼水。事情很快急轉而下。整風變成了反右,反右的下一幕是“下放鍛煉”,我的母親不是右派,但“犯過錯誤”的歷史,讓她也被下放到大涼山去當一名中學教師。母親下放后一年,眼見她短時間回不了省城,于是我轉學去了大涼山,陪伴孤身一人遠在邊遠大山里的母親。這是我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點,我曾經(jīng)有過的一切都消失了,我進入到一個我從來不知道的蠻荒邊地。從成都到大涼山的西昌城,要坐三天的長途汽車,第一天到達了雅安。這是原西康省的省會,一座十幾萬人的小城,那是“大躍進”后的頭一年,在成都還沒有聞到災害的氣味,在這座邊城,餐館里已經(jīng)沒有米和面條供應了,所有的都是紅薯,蒸紅薯,煮紅薯,紅薯饅頭,紅薯包子,彌漫的紅薯味現(xiàn)在想起來都有一種可怕的預兆,在饑荒到來之前的警告食欲的氣味!第二天到達了大渡河邊的石棉城。大渡河讓人想到石達開,特別是老道奇客車在險峻的半山腰挖出來的公路上爬行,旁邊是湍急的大渡河,不能不想到石達開。石棉是座礦區(qū)的小鎮(zhèn),因為附近有個石棉礦,便有了這小鎮(zhèn),小鎮(zhèn)的小旅館還沒有電燈,昏黃的油燈下,可以看見滿是污漬的被褥,我感到遠離城市的恐懼,這一夜沒有脫衣服,和衣躺下,直到清早聽見旅店外的汽車引擎發(fā)動的聲音。是啊,這一輩子天南地北走過不少地方,但這一次旅程終生難忘。有了這兩天沉悶而又寢食難安的旅程,當我到達大涼山的西昌城,荒涼和貧寒的景象好像已經(jīng)不再讓我吃驚了。母親在距縣城十多里的師范學校當老師,我就在附近的鄉(xiāng)村小學讀最后一年的書。一年后,我因為長期腹瀉回到成都看病,醫(yī)生問:“吃飯好嗎?喝水清潔嗎?”

        我老老實實地說,在西昌,大家都每天吃兩餐飯,早上要餓到十點,在學校上了兩節(jié)課放學回去吃飯,下午放了學早早地吃了晚飯。真不習慣。還有,從來沒有開水喝,就喝山上接下來的水槽里的水。醫(yī)生聽完我的話,對陪我看病的大人說,不用吃藥,每天吃三餐,喝燒開的水!而這兩條,在1959年的西昌,一個下放到山區(qū)的中學教師的孩子,答案是辦不到!

        不到三年的時間,我從“貴族學?!钡淖∷奚?,變成大涼山深處山區(qū)學校的喝涼水的孩子。當時我有選擇:寄人籬下留在成都,還是回到大涼山繼續(xù)喝涼水?我選擇了回大涼山,我對勸我留下的親人說:“不就是‘水土不服’嘛,喝慣了,也許就會好了?!笔前?,我遇到的第一個人生問題,竟然是“喝涼水”!是不喝了?還是要把它喝得“服水土”?半個月后我再次獨身返回大涼山,去陪伴母親,做出這個決定的那年我十一歲。

        街坊、同事和故事

        老北京人掛在嘴上的“街坊”,和一般人的鄰居不一樣,大致屬于“親友”這個范疇內(nèi)。因為胡同窄,門沖著門,抬頭低頭都要見,彼此也有個照應;也因為四合院變成大雜院,幾家人住一個院,同一個水龍頭,上一個茅房,誰家有個事,一院子人都知道?!爸住?,就是這么來的?,F(xiàn)在,住的條件好多了,住樓房,就是一個單元門里的鄰居,誰也不認識誰,電梯里碰上了,打個招呼,電梯門一開,就各人忙各人的了。各家忙各家的,當然有各家的故事,只是現(xiàn)在講文明了,不打聽別人的事,甭說別家的事了,就是自家的孩子,多問了也不行:“這是我的隱私!別問好不好?”人與人呀,不知根知底,也就遠了。遠得比電視劇里的人家還要遠。以前同事們聊天,東家長西家短,就自己的街坊也能說一堆故事,現(xiàn)在可好,一見面,說“我愛我家”,說“雙面膠”,說“空鏡子”,一年又一年,好像電視劇倒是全體居民的街坊了。沒辦法,哪家人的客廳里沒請來個大爺,那絮絮叨叨的大爺名字叫電視。

        說街坊變遠了,同事也一樣,以前的同事,就是“一條戰(zhàn)壕里的戰(zhàn)友”,上班在一間辦公室里辦公,下了班在一個食堂吃飯,回家坐一輛單位的班車,就是家也是單位筒子樓里門挨著門。雖然說,早些年搞運動多,今天領導發(fā)動你批判我,明天我跟著新領導揭發(fā)你,心里結了疙瘩,但打斷骨頭連著筋,還得一起上班,一同坐車,一道排隊買飯,斗來斗去,也是在“一條戰(zhàn)壕里”,因為有這些事情,所以誰都知道誰的底細,知根知底,心里結著多大的疙瘩,遇到事還是首先找同事。

        想起這個話題,是今天突然想起了母親的幾個同事,那時,我還是個孩子。母親在我十一歲的時候,從省城下放到大涼山,在一所師范學校當老師。那時的大涼山基本上四個字:窮鄉(xiāng)僻壤,我與母親做伴也到了大涼山。有多荒涼?記得頭一個月,學校前的馬路上就發(fā)生了搶劫案,學校的會計到城里領了工資回校,半途便被兩個歹徒劫了道,還殺人滅口。學校建在半山坡上,山上的花豹鉆進豬圈咬死了豬,花豹拖不動肥豬,便在圈內(nèi)飽餐美食,吃飽了,竟然不能再從豬圈木柵欄鉆出去,被人生擒了。門前有劫匪,后山有豺狼,頭一次身處如此險惡的環(huán)境,便對身邊的人特別關注。母親的同事中,大多是當?shù)氐慕處煟灿胁煌岔懙娜宋?,讓人終生難忘。一位是學校的音樂教師,氣度非凡,高挑美人,在這荒山僻野就是仙女下凡。她和母親關系很好,常到家里與母親聊天。她沒有男人,卻帶著一個小女孩,小女孩不像媽媽,兩條眉毛又濃又黑,像個男孩。那時總有運動,還時興寫大字報,一來運動,老師們的事就被好事者們寫成大字報貼在墻上。寫音樂教師的大字報總是用“糖衣炮彈”代替她的名字。問母親,母親說:“別信那些,這是個不平凡的女人,讀大學時,與學校一位地位很高的人發(fā)生戀情,有了這個女兒,為了保護那個男人,她主動申請支援邊疆,來這兒當了老師。”這個女老師讓這蠻荒之地,充滿了一種溫馨氣息,讓我從劫匪和花豹的噩夢中走出來,發(fā)現(xiàn)這里滿山遍布著黃色的紫色的小花。后來,在文化大革命時期,一位頭發(fā)斑白的男人,來學校里,先找我母親,后來又與這位女教師見了面。他就是那個女孩的父親,那次見面后,這位高級干部將外孫女兒接回了省城,而音樂教師依然孤身一人,終老于大涼山這所平常的學校。還有一個男老師,對我母親很好,因為我母親在北京讀書時,參加過“一二九”學生運動,他總是這樣對別人介紹我母親:“張老師就是林道靜!”這位男老師是個混血兒,老爹是美國人,男老師喜愛游泳,學校前面有個大湖,讓他十分開心,每天上完課就泡在湖水里。他能在水底潛水行走,這讓我十分不解。他力氣也大,學校里凡有義務勞動這類事情,他一個人能頂三個人。他像個大男孩也愛和孩子們一道玩。我問他:“你為什么不去找你爸爸?”他笑著說:“他是帝國主義!”如果說音樂老師像個仙女,這男老師就像個洋人王子,這窮鄉(xiāng)僻壤之地也就有點“綠野仙蹤”的味道了。只是很快地男老師就離開學校了。三年自然災害也影響到這里,學校一天就開兩頓飯,一頓飯每人一只饅頭或半碗蒸飯。這位體型碩大的老師,以前一餐就要吃四、五個饅頭,熬了幾個月,實在餓得受不了,便給那位美國老爹寫了信。不久,上面便給他辦好了所有的出國手續(xù)??磥恚莻€爹還是個有權有勢的人物哩。臨走之前,他來向我母親告別:“大姐,不是我不愛你們,我實在太餓了,真的。”就這么說的,告別詞簡單得讓人想忘也忘不了。

        這兩人是我母親的同事,也算是我的街坊,當年在大涼山深處,一所學校里就有這么多奇人奇事,真是世界上幸福的人都是一樣的,不幸的人都各有各的故事。在生活的底層,每個人都有一個生動而不平常的故事。只是我,也許還有我們,離它們越來越遠了。門對著門的鄰居,我們也許連名字都叫不出來。這是一種安寧,互相的尊重,也是一種平淡,淡得像電梯間淺淺的一笑。同事也是如此,上班在一起,下班各東西,這當然是一種進步,不再運動和戰(zhàn)斗了,也就不再是一個戰(zhàn)壕里的戰(zhàn)友了。每個人也有自己的故事,但它在笑容和問候的后面,在禮節(jié)性的會議室年終總結背面。浮在上面的是規(guī)定性的動作,開會、簽到、寫一千字的總結,還有今天,新領導到了,寒暄,握手,讀簡歷,介紹政績,干干凈凈,套話和平庸的微笑。真讓人乏味!不過,也許,這也是一種代價,互相尊重,保護隱私也保持距離,生活變得平淡而安寧。于是,我們都只好坐在沙發(fā)前,成了電視劇的街坊和同事,因為,生活如果沒有故事,還能叫生活嗎?

        故事總在生活的深處,對了,作家們講的老話“深入生活”,故事在生活的深處,那么,從哪兒深下去呢?從敲鄰居的門開始,還是拿著個本坐在會議室采訪先進事跡開始……

        故事在水波的底下

        眼前是一派波光蕩漾的湖水,湖面不算寬闊,因為四周的高山環(huán)抱著它,所以,我們站在山坡上,能清晰地看到這高山湖泊的邊緣。四周的高山,湖邊的壩子田野,構成奇絕的美景。這湖不算大,走一圈也有百十里路.望山跑死馬,在高原這句話一定要記住,因為高原抬高了我們的視線,所以我們看得更遠,因為高原的空氣更加清澈,所以遠處的風光好像就在面前。連那天空的云也格外的美麗,高山氣流多變,云的姿態(tài)也豐富而多變,而且輪廓分明,所以,有觀光者到這里,就是為了看云,叫做觀看高原云象。我站在這里,我看到的和同行人不一樣,因為他們是初來的客人,而我是重返少年的時光,也就是說,是四十多年前的歲月,那時,我的學校就在這座大廟里,現(xiàn)在大廟修葺一新,進門要收十元錢門票。而我在這所大廟讀書的時候,大廟破敗得只剩下幾個泥菩薩了。山腳下的西昌專科學校辦起了附屬中學,沒有校舍,就把我們這近兩百個初中一年級的孩子,送進了大廟,不是出家,也不是習武,是坐在菩薩的旁邊讀書。

        不知道那些和我一起在大廟里與菩薩一起讀過書的孩子,還記得大廟里的故事嗎?我曾在一篇叫《老廟》的文章里寫過它,寫它的破敗與荒涼,寫它墻縫里厲害的臭蟲和山門外的花豹,當然,留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它讓我記住了一個饑餓的年月,站在這油漆一新的山門外,一陣饑餓的疼痛又咬住了我記憶的引線。怎么能讓人體會到一個孩子曾有的饑餓感呢?好喲,講幾個我永遠不會忘記的細節(jié)吧。

        半勺玉米粒。那是一個下午,我和兩位同學被指派參加勤工儉學勞動,協(xié)助食堂管理員去城里拉一車糧食回來。從學校到城里有十五里路,人力板車空車去,一人拉兩人坐,不累?;貋頃r拉上三四百斤大米,管理員在中間,叫做架轅,我們各在一側幫助拉,也還行。不算累,但出了力,就更餓,傍晚回到學校,一人一碗菜湯,比平時不參加勞動的菜湯稠,有菜葉了。主食是煮玉米粒,一人四勺。打飯的大師傅后給我打,打第四勺時落下去幾粒,師傅又給我添了小半勺,大概就二三十粒。如果是大米就數(shù)不清了,玉米粒大,能數(shù)出來。大師傅把碗遞到我手里的時候,同行的那位同學突然放聲大哭。把在場的人嚇了一跳?!霸趺戳?”同學依然大哭,委屈得直抽搐。問了半天,他才說:“我,我為什么,少、少了半勺!”也許今天的人聽了會覺得太小氣了,但那天管理員很認真地調(diào)查了此事,我們倆都沒有動筷子,用一桿小秤,把兩只碗里的玉米分別稱了。大師傅手真準,兩碗玉米竟然差不多一樣重!這才相信了大師傅解釋\"破例\"多加半勺的原因。在饑餓成為每個人每天最強烈感受的時候,半勺玉米讓一個男孩嚎啕大哭是所有人認為十分正常的事情。那時所有的學生都在學校吃飯,八個人一桌,每天值班的同學負責分飯,分飯的工具是一桿自己做的小秤,像中藥房抓藥,把米飯分進八只形狀各異的碗里。這是一件很嚴肅的工作,如果一個人當值之時分飯不公,耍了小聰明多占了別人的便宜。這是最大的事情,他會沒有朋友:“這個人連分飯都要搞鬼!”

        饑餓讓人變得小氣,也變得沒有尊嚴。這是一件讓我回憶起來都要臉紅的事情。大概是過國慶了,山下的專科學校領導上山來看望學校里的老師。老師也在大廟里住,老師也吃食堂。山下的領導給老師們帶了幾斤肉,干海帶和一些干菜。那天中午老師第一次不在大食堂打飯,而是在老師開會的小會議室聚餐。也就是三桌人,每桌有一碗肉,幾碗菜,主食是每人面前一碗米飯,量比平時多一點。今天看來,這是太正常的小聚會了,過節(jié)嘛,領導來慰問嘛。但那天的情形完全出乎人意料。所有的同學,都不去食堂了,都圍住小會議室,里三層外三層。我也傻呆呆地站在會議室外的院子里。沒有人召集,把所有同學召到這小會議室前的是肉香味!是進了學校就沒有聞到過的肉味!都是十二、三歲的孩子,聞到這肉味就傻傻地站在那里。1960年的國慶,在我一生中都不會忘記,從老師的會議室里飄出來的肉味。也許反差太大了,一座古廟,一群孩子聞到了肉味。也許今天的人永遠不會明白,其實,我可以說出當時孩子們的心情:“多香的肉味呀,為什么沒有我的,哪怕一片肉,哪怕一勺湯?為什么?”孩子們不會明白坐在里邊老師們的心情,她們靜靜地站著,一分鐘又一分鐘過去了。會議室里的老師沒有一個人動筷子,會議室外的孩子沒有一個人說話??諝舛寄塘?。最后是一位女教師忍不住了,她哭著從會議室跑出來,打破了這場可怕的沉寂,結束了“包圍會議室”事件,記得后來人們用這樣的話,講述肉香引出的安靜的“騷動”。

        這就是我的初級中學,一座古廟給我的記憶。今天我站在這修整一新的“名勝古跡”面前,青山在后,碧水在前,記憶就像面前湖水波浪下的魚,重新游進了我的生活,那半勺玉米和可怕的肉香味引出的“安靜騷動”,讓我再一次回到1960年:一個坐在泥菩薩旁讀書的孩子,他眼前的青山綠水都沒有引起他的注意,他在看窗縫里投進來的那縷陽光,那陽光再挪兩寸,就可以吃午餐了……

        一根干癟的胡蘿卜

        晚上看電視,電視里又出現(xiàn)了那位說東北話總是飾演母親角色的老演員,妻子說:“這演員真像咱家老太太,老太太真是個心善的人,我想到那個困難的時候,周末為你留的只有一根干癟的胡蘿卜?!彼f完這話,一下子弄得我倆都沉默了。老母親去世多年了,妻子一下子說起干癟的胡蘿卜,又把我引回到四十多年前……

        這根干癟的胡蘿卜,讓時光回到了四十多年前。那時,我和母親都在大涼山的西昌生活。母親是從省城下放到大涼山“基層鍛煉”,下放后遇到三年自然災害,無人過問,母親就一直在大山里一所師范當老師,我也從省城去了西昌,和獨自在大涼山的母親做伴。三年自然災害時期,我就近上學的“西昌??聘街小敝晦k了一年就撤消了。學校撤消,農(nóng)村來的同學就失學回鄉(xiāng),學校里少數(shù)城鎮(zhèn)戶口的學生便安排到其它學校讀書,我去了川興初級中學。西昌是川西高原中的一塊壩子,也就是四周高山圍起來的一塊小盆地,盆地的中央是叫邛海的湖泊,這使西昌有了高原明珠的美譽。母親所在的師范學校和川興中學隔湖相望。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初,交通十分不便,我從家去學校,只能沿走田埂小道,老鄉(xiāng)說,這段路有三十多里,我每次回家,都要走三個多小時路。

        這根干癟的胡蘿卜讓我又走上了那三十多里的田埂小道。學校是周六下午放假。川興中學是川興公社辦的農(nóng)村中學,幾排干打壘的房子,再加一個平整出來的操場,便是學校。我剛去的時候,學校連圍墻都沒有,四周都是農(nóng)田。有一條不長的土路連接進縣城的公路,公路也是土路,沒有鋪柏油,也沒有公共汽車。學校到城里有十五、六里遠。從縣城再到母親所在的師范校也有土石公路,還是十五、六里。開初從學?;丶?,膽子小,走到一半天就黑了,所以要走公路回家,公路上雖然沒有燈光,但總有來往的行人車輛給自己壯膽。那時候,不光是怕黑,還怕狼,當?shù)厝私泄繁?。不僅怕狼,還怕山上的彝民,大涼山民主改革在1958年才進行,在此以前奴隸主下山來搶人當奴隸的事,還讓當?shù)乩习傩招捏@肉跳,家里的小孩一淘氣,大人就嚇唬:“還不回家,下山搶人的來啰!”那時,我才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要在荒郊野外走完三十多里路,實在是“弟弟你大膽朝前走。”沒有人給我唱這支歌,只因為路的盡頭就是家,就有想了一個星期的媽媽。我在這路上走過了兩年,越走越大膽,到后來就不走公路,沿著湖旁走田埂小道,這樣會近兩三里路,同時,走小路心里緊張,腳下的步子自然也急,總覺得能早些回到家里。直到今天,還能回想起那些田埂小路,那些蛙鳴和月色。能夠與我的心境還有當時感受到的山野風景相呼應的有兩本老書,一本是艾蕪先生的《南行記》,一本是作家高纓的散文集《西昌月》,艾蕪的是經(jīng)典風光,蒼涼而清凄;高纓是在西昌深入生活之作,浪漫而綺麗。兩種情緒揉在一起,就是在大涼山鄉(xiāng)村中學讀書的葉延濱每個周末步行三十多里回家的心境。

        這根干癟的紅蘿卜讓我回到了那個漫長而饑餓的鄉(xiāng)村中學生活。三年自然災害時期,中學生每月有27斤糧食的供應,由于沒有肉、糖、油、蛋等副食品,27斤糧食分配到每天就是每日三餐共九兩食品充饑。到了周六最后一餐的時候,不同家境的同學就會有不同的舉動。家境較差的同學,平時吃飯時,常把自己定量的食品讓給其他同學,說好周六的時候“償還”,這些同學到了周六吃飯時,就會“收回”平時省下的米飯,給家人帶回去。家境好的同學,就會把這一餐“還給”平時多吃幾口“借飯\"的同學,空著肚子回家去,吃家里的晚餐。西昌是山區(qū),在三年自然災害時期,靠湖的農(nóng)家能偷偷下湖捉魚,生活比較寬裕。靠山的農(nóng)家,能上山采蘑菇、拾山貨、打野味,過日子也能有點油水??嗟氖欠N糧的農(nóng)民,還有城鎮(zhèn)居民,有錢也買不到吃食。周末回家,母親總要給我留一點吃的東西。開始還有糕點,后來只有些雜糧餅干,到了最困難的時候,我記得母親從抽屜里拿出來的是一根干癟的胡蘿卜。胡蘿卜都放干癟了,可以想得出來,母親早早的就留著它,給予周六回家的愛子。

        母親是個不平凡的女人,她出生在東北大糧商家庭,不愿當亡國奴到北平參加“一二九”,從此投身革命,歷經(jīng)磨難從不向命運低頭。她被下放到大涼山的日子,那時我們國家在受難,我們這個家也在受難,何等艱辛凄苦,千言萬語難盡。在抽屜里只能為兒子留一根干癟的胡蘿卜,這個細節(jié),把一切都重現(xiàn)在我的眼前!

        細節(jié),就是生命蓄存的文件密碼,一根干癟的胡蘿卜,對于我,就是生命中一段難以忘懷的歲月和親情中永遠溫馨的母愛。而我們的文學藝術家們,成功的秘訣也在于此,用你真實感受過的細節(jié),作為生命密碼,去啟動讀者生命中珍藏的那一段生命記憶……

        開 始

        開始是很重要的一件事,而且并不會有一個規(guī)范的模式告訴你會怎樣去開始,回過頭來看,許多經(jīng)歷過的事情,“開始”也會往往出乎意料。

        有知道我經(jīng)歷的人,知道我插過隊,下鄉(xiāng)當過知識青年,但看到我的一些簡介中說我當過生產(chǎn)隊副隊長,有人心里嘀咕:“他又不是回鄉(xiāng)的青年,城里的學生,下鄉(xiāng)能當隊長?”我在延安山溝里的村子插隊,前年,也就是說,在我離開插隊的那個村莊三十五年之后,兩位寫詩的朋友,陪我一起回那個山村看望當年的房東。他們聽說,我離開那村子雖然只回去過一兩次,但全村老小,沒有不認識葉延濱的?!安豢赡?,現(xiàn)在的年輕人沒見過您,怎么認識呢?就說老人吧,三十多年了,還記得當年一個知識青年娃?”我沒回答。只說到了再看。汽車在山溝里拐來扭去,還是一條土路,只能過一輛車。到了村頭,正是晌午,遠遠的在地里有兩個老漢在鋤地。同行的一個朋友,上前去打聽我那房東:“水萍家在哪?”一個老漢看了他一眼,沒回答他的話,扭頭對身邊的另一個老漢說:“滿庫,你看,那不是延濱回來了嗎?”之后的事情可以想見,感動得這位朋友,一個勁地用照相機拍照,在他自己的博客里把照片全都貼上,還加了個標題:“葉延濱回家”。

        朋友問我:“說說怎么混上隊長的?”我笑了,我說了下面這段體會。知識青年到農(nóng)村,你會說會寫會唱,老鄉(xiāng)們雖說嘴上夸你,但心里覺得那都是應該的,你不是在城里長大的嘛!夸是夸,但看不上你,他會用又苦又累的農(nóng)活來證明“你不如我”,“你該聽我的”“毛主席說你們是來接受再教育的嘛”。我在下鄉(xiāng)以前,曾在一所農(nóng)村中學里和農(nóng)村孩子一起生活了兩年,我開初在學校里常受欺負,說實在的,鄉(xiāng)下孩子欺負從城里“下放”到他們中間的城市孩子,和城市孩子捉弄鄉(xiāng)下孩子一樣,花樣多著呢。我那時學習成績最好,沒用!見識比他們多,也沒有用!后來,我能和他人一樣打赤腳,一樣喝溝里的涼水,一樣在勞動課上山去割一捆高過頭頂?shù)拿┎莼氐綄W校,直到這時,我才成了這所鄉(xiāng)村中學里同學們的“班頭”,我到期末上臺領考試第一名的獎狀,同學們才用鼓掌代替了以前的嬉笑口哨。這個經(jīng)驗讓我懂得農(nóng)村孩子和他們父母內(nèi)心的自尊與驕傲,由此,我在村里,干了一年,第二年我在春種的時候,連續(xù)干了五天這個村子最重最臟的農(nóng)活“拿糞”。什么叫“拿糞”?就是在胸前挎一個大筐,筐里盛滿人畜的糞肥,跟在犁地的人后面,一邊走,一邊將糞土和種籽一把一把地擲進前面剛犁出來的犁溝里。牛在前走,扶犁的人在牛后,拿糞的人跟在扶犁的人之后,成一個聯(lián)合作業(yè)流水線。在這個流水線上,最累的是拿糞的人,負重跟隨著牛播種施肥,還要不斷跑到地頭,將空了的糞筐再裝滿糞肥,然后回身趕上犁地的那頭牛。這樣一天下來,就將負重行走幾十里路。一個村里,能干下這活的不上十個人,都是年輕力壯的男人。我是知識青年中第一個干下這農(nóng)活的,打這以后,村里人夸我只一句話:“這娃能受!”這個“受”是“受苦”的簡略,在當?shù)厥恰坝心芰Α钡囊馑?。這下子你明白了嗎?能說,能寫,不等于“能受”。也許,這是我在這個村子有別于其它知識青年的一個特點,讓人記住了。

        在我經(jīng)歷中,有一次“開始”是最沒有準備,開始后卻最后圓滿結束的事,那就是\"步行長征到北京\"。那是文化大革命初期,我父親被報紙點名打成了“黑幫”,我原是學校學生會的頭頭,變成了“可以教育好的子弟”,不能參加“紅衛(wèi)兵”也不能坐車串連去北京“接受偉大領袖的接見”。年輕氣盛,我畢竟在學校里算是個人物,于是發(fā)起了“步行長征毛澤東思想宣傳隊”,要從四川步行到北京去見毛主席。聽了我的鼓動,有十幾個同學報名參加,于是做隊旗、做袖章、印傳單,熱火朝天地準備上路。這件事驚動了校方和紅衛(wèi)兵組織,經(jīng)過他們緊鑼密鼓的思想工作,不到半天,只剩下同班的王守智、陶學焱、張云洲這三個人還沒有退出我的“長征隊”。他們沒有退出,是因為他們還沒有加入紅衛(wèi)兵,紅衛(wèi)兵組織還沒有找他們談話。事情緊急,我當天下午,約了這三個同學,到家就在學校附近的王守智家中開會,大家商定,馬上把旗幟、袖章、傳單轉移到王守智家。并在他家寫好了“告全校師生出發(fā)宣言”。當天深夜,我們把“宣言”貼在學校的墻上,四個人背著背包,朝著北京,走上了“長征”之路。這一走,我們走了四個半月,從1966年10月走到了第二年的2月,直到走進北京虎坊橋附近的糖坊胡同廢品收購站,收購站的大門上還掛一個牌子:串連紅衛(wèi)兵接待站。四個半月的步行,對于我們四個高中學生來說,餐風宿露,翻山越嶺,真可以寫一本書。三年前,我回到四川,高中同學見面,我們四個人又在一起照相合影。人生中能這樣同行一路,同行了六千七百里路的同伴不多。但說實話,這四個人在高中讀書的時候,只是我的同班同學,沒有特別的友情,更說不上是“鐵哥們”。但,就是他們,在那個特殊的年代,選擇了與我同行,而且同行六千里路而不分手。我的曾經(jīng)的好朋友,那個時候有的參加了紅衛(wèi)兵,“不能不服從組織”,有的是“家庭出身有問題”這時候也不敢與我為伍。最后與我一道“開始”的三個同學,在此以前基本上連一次個別談心都沒有。我想過這個問題,有條原因我想到了,一是他們不是“革命小將”依靠的工農(nóng)兵子弟,也不是革命打擊對象的后代,不受重視也沒有家庭不好的包袱,成了可以“自主選擇”的人,而且做了選擇。但是,今天回想到這一切的時候,我還是有些吃驚。因為,這就像今天經(jīng)常在一個團隊里做的信任游戲,閉上眼向后倒下去,你要相信你的朋友和同事,會伸出手接住你。是的,這是組成一個團隊所需要的基本條件?;仡^一想,那一次“步行長征”組團,我也是閉著眼睛向后倒下去,我怎么也不會想到,我最信賴的朋友,我的平時交往的知己,都在那個時刻,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沒有伸出手來,而伸手接往我的是三位幾乎沒有交往的同學。

        有時就是這樣,你不知道會怎么“開始”。游戲是游戲,在生活中當你倒下去的時候,誰會接往你,你設想過,但事實也許完全不一樣!重要的是,有些時候你也只能相信自己了,相信不會沒有人伸出手來,只因為你,你值得讓他伸出手!

        童年最重要的十件事

        每年到了暑假之前,中國的孩子們都忙著應考,考大學不必說了,全中國的媒體也跟著起哄,就連進幼兒園讀小學也要考,真是要命的事情。世界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歸根結底是你們的,所以從幼兒園開始,獨生子女們就肩負著爺爺奶奶媽媽爸爸全部的重托。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想到自己的童年,考試真的那么重要么?我想了十件在我記憶中仍然重要的事情,考試只是十分之一,而且不獨占一項。哪十項事情呢?

        第一,有朋友。無論是在幼兒園還是學校,最重要的事情是有朋友,有了朋友,這個地方就是天堂就是樂園,無論是在都市還是在偏僻蠻荒的山區(qū)。記得學會的第一個游戲和兒歌“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個朋友,握握手,敬個禮……”沒有朋友的時候就感到這個世界遺棄了我。第二,養(yǎng)小動物。養(yǎng)過蠶、兔子、狗、貓、蟋蟀、蟈蟈。養(yǎng)蠶的經(jīng)歷最重要。讀小學是住宿制,我在小紙盒里喂蠶寶寶,沒有桑葉了,母親到鄉(xiāng)下摘了桑葉送到學校,這個記憶讓我感受到母愛的細膩溫馨。喂養(yǎng)小動物讓我心有掛念。第三,收集心愛之物。孩子們心愛之物和大人不一樣,比方說收集過香煙盒,糖紙和郵票。香煙盒收集了可以和小朋友游戲和賭博中的作為“戰(zhàn)利品”,為了集攢郵票,經(jīng)常省出午飯錢和點心錢去購買心儀的郵票。第四,讀書。讀文學作品。小學讀當代長篇小說多,初中讀外國小說多,高中后開始讀散文。(盡管現(xiàn)在人們說我是詩人,坦率地說,讀詩最晚,是文革中開始,只是已經(jīng)不是孩子了。)讀書與我的學習成績關系不算太大,所有的考試,包括高考,我的語文成績總是最低。第五,捕捉。逮過鳥,比方說麻雀,用彈弓打下麻雀好像只有一次,但打碎玻璃多得多。釣過魚,跟一個叫小濤的大孩子有一個夏天常在河邊釣魚,我認為這是最漫長枯燥而無聊的事情。網(wǎng)過蝴蝶,粘過知了,逮過蜻蜓,說真的,那時候怎么那么多鳥,那么多昆蟲,第六,探險。喜歡做一點冒險性強的事情,大概是讀“歷險記”讀出的,在城里,常獨自跑到從沒有去過的街區(qū)去,在鄉(xiāng)下常鉆到?jīng)]有人去的荒蕪的地方。最早一次是讀小學,住宿制學校的后院原是一個軍閥的公館,公館大宅地基很高,臺階下有地下室,四面都有通風的洞口。趁著老師不注意,幾個同學悄悄打開洞口的柵欄鉆進地洞。陰暗潮濕的地洞涼氣逼人,橫在地面上的洞口里還有豎井,爬到井口還有回聲……我記得那時孩子們常?;ハ嘟邪?“你敢去嗎?”膽小的孩子在孩子堆里沒地位。第七,打架。我不是一個愛在街頭玩鬧的孩子。但也有打架的經(jīng)歷。我剛從省城隨母親到大涼山時,城里的孩子到了山里會被捉弄。山里的孩子都有圓鼓鼓的后腦勺,我的后腦勺是平的。那些鄉(xiāng)下歲數(shù)大的孩子一遍遍地用手扒拉我的頭,我急了回手推了這家伙,結果被人家打得鼻青臉腫。童年打架的次數(shù)沒有五次,但次次記得清,忘不了。第八,轉學。轉學和升學的經(jīng)歷不一樣,升學是大家都是新面孔,雖然有熟悉的過程,但彼此都有認識和交往的愿望。我小學轉過學,從省城轉到山區(qū),雖然已是六年級,但這一年留下難忘的記憶。初中也轉過學,三年自然災害,辦在縣城的學校撤消了,只好轉到鄉(xiāng)下的農(nóng)村中學。我們城里轉過去的幾個學生,面對鄉(xiāng)下中學的新生活:要自己種菜,要上山割草,每周有一天半是勞動課,而且記工分。真是脫胎換骨的事情。咬牙堅持下來了,雖然只能勉強完成勞動指標當不了勞動模范。與此同時我是學校里學習最優(yōu)的尖子生。在這所名稱“川興中學”的農(nóng)村初中,我有了當全校第一的體會和自信心。自信心十分重要,有的孩子是名牌小學進名牌中學再進名牌大學,但沒有當過第一名,沒有拔尖的自信心,一生的成就也會有限。第九,受表揚和受處分。先說受處分。在初中,因為淘氣,捉了許多金龜子蟲放到旁邊的寢室里,一群金龜子飛撲燈火,其狀十分好玩。遇上值班老師被抓了現(xiàn)行,第二天當了整頓的典型,被撤消了少先隊大隊長職務。受表揚要多一些,三好生呀優(yōu)秀生呀,記不住。最難忘的是數(shù)學課《三角函數(shù)》階段考試,兩小時的考試,我半小時完成交卷。老師一高興,宣布:“下面由葉延濱繼續(xù)監(jiān)考。”這事夠有面子,也有人說:“是不是那老師正好有事想去辦?”也許。但對我而言,這件事比發(fā)獎狀有成就感。第十,崇拜親人。人一輩子總要有個榜樣,孩子更如此。我從小就崇拜我姐姐。她上過《搖籃》電影里那個延安保育院。她到了省城,頭一天上課,班上的男生扯她小辮欺負人,被她按在地上揍了一頓。母親只好讓她轉學。有次在家里追著玩,門上的大玻璃在她胳膊上劃了個大口子,她一聲不吭,用另一只捏緊傷口,自己堅持走到了醫(yī)院……現(xiàn)在的孩子多是獨生子女,在親人中很難找到崇拜對象,所以當他們晃著熒光閃閃的小棒對著不男不女的歌星大叫大嚷的時候,請理解他們。

        我知道,今天的孩子長大了,也會記住對他而言重要的童年往事??隙ㄅc我說的十件事不一樣,也肯定與父母們?yōu)樗O想的更不一樣,沒有兩片葉子是一樣的,何況是將要替我們看管這個世界的孩子們?!?/p>

        (責編 曉 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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