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雜文的分類》一文中,把散文式隨筆式雜文稱做非常規(guī)雜文,這是對應常規(guī)(傳統(tǒng))雜文而言?!峨s文選刊》的下旬版,就定位于非常規(guī)雜文。
那么,這非常規(guī)雜文究竟有什么特點呢?《雜文選刊》也做過解讀,就是在其征訂宣傳語中所標注的:迂回婉轉(zhuǎn),情感細膩;含蓄柔和,輕言細語;形象動人,入情入理。
為什么要有非常規(guī)雜文這一命題呢?
改革開放以來,有些讀者對于那些階級斗爭年年講、月月講、日日講的嫉言厲色、老辣尖刻式的雜文感到過分“激烈”,他們希望有一種“潤物細無聲”的語境,同時也能使人心靈折服的訴說;與此同時,一些作家真就創(chuàng)作起這種以訴說為主,但其“文膽”,能給人以振聾發(fā)聵的呼喚,從而讓讀者知往鑒來,這豈不是可與常規(guī)雜文相輔相成了嗎?
以本期洪晃女士的一組作品看,我以為就可以詮釋非常規(guī)雜文的命題了。
《讀書無用論》是一篇很令人驚奇的作品,因為這曾經(jīng)作為“文革”結(jié)束后批判“四人幫”的一個謬論。讀罷全篇,我們方知,這是作者另辟蹊徑,講的與“四人幫”的謬論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原來,作品是通過哈佛商學院一位教授與一個世界名牌市場總監(jiān)的邂逅演繹出的一段“小品”。
由這個“小品”鏡頭,作者聯(lián)系她自己的讀書“技巧”,即不讀原著只讀其書評,“在雞尾酒會上絕對可以裝大孫子了”。就這一觀念,我以為無可厚非,因為不讀原著畢竟還讀了“書評”,況且作者不是講某部原著的教授,也不是專門研究某原著的學者,為什么非要“讀”此“書”呢?
在又舉了“讀書非常多的男孩”的個例后,作者的“文膽”便出現(xiàn)了:“我老覺得這盲目的讀書沒啥用,看完書倒背如流是知識消化不良的表現(xiàn)。”這不僅批判了盲目讀書,而且也否定了死背書。知識,是用來創(chuàng)新的。去調(diào)查一下那些在應試教育指揮棒下的讀書“尖子”,有幾個是在工作中成就卓絕的?
《革命就是不請客吃飯》是用三句經(jīng)典語言中的一句拿來做此文標題。這三句經(jīng)典語言是“革命不是請客吃飯”,“革命就是請客吃飯”和“革命就是不請客吃飯”。
三句經(jīng)典詞語,是三個不同歷史時期,三種不同的人的行事“準則”?!案锩皇钦埧统燥垺笔潜┝Ω锩膶懻眨缫殉蔀闅v史,不予置喙,“革命就是請客吃飯”是改革開放以來,一些企業(yè)或什么大款之流,為了疏通掌權(quán)者,欲辦成事,請客吃飯是必經(jīng)之路,“飯桌就是沙場,搶生意、賺大錢,時代不同了,革命方式不一樣了,現(xiàn)在請客吃飯就是為了革命,為了發(fā)家致富,翻身做主人?!?/p>
“革命就是不請客吃飯”的語句,是作者杜撰的,這也合乎當前之形勢,因為對一些人來講,吃飯已是明日黃花,過時了;現(xiàn)在是用更時髦的方式與途徑代替了。
《其實,他們管得挺嚴的》一文的內(nèi)容,與此標題是一致的,即講的是媒體對被采訪的人限制多多,管理十分嚴格,以至到了令人咋舌的程度。
作者通過自己幾次“直播采訪”的經(jīng)歷,批評了某些媒體“管理人員追著領導的指示,制作人員盯著廣告主的收視,從模式到內(nèi)容,互相濫抄,慘不忍睹,還說‘大眾就這水準’,我覺得這純粹是狗眼看人低?!边@就是此文的“文膽”。是批評,但并非大氣磅礴地尖刻。
三篇作品都是訴說作者親歷或親見親聞之事,有的像故事,有的很新穎。作品就是用這些人們不常見常聞的事實,講得娓娓動聽,讓讀者如見其人如聞其聲。水到渠成了,作者亮出了自己的觀點,即作者的主張,作品的題旨,或贊許或批評或支持或反對。
這種寫法,這種風格,既不同于主要是靠邏輯推理闡述作者主張的常規(guī)雜文,也有別于亦真亦幻、似假還真的荒誕雜文。
我注意到《廉價哲學》這部書的版權(quán)頁標注此書為“Ⅲ.散文——作品集——中國——當代Ⅳ.1267”字樣,很明顯,出版社是將其劃為散文類。的確,它是散文,不過它已經(jīng)不是傳統(tǒng)的散文了,它是融入了批判,以針砭為靈魂的散文,我們何不給它一個名副其實的頭銜呢?稱其為非常規(guī)雜文,更適宜,更有讀者罷。
2009年6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