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李家驥曾經(jīng)擔任過13年的毛澤東衛(wèi)士,在此期間,他和毛澤東的部分秘書例如陳伯達、徐業(yè)夫、羅光祿、沈儉新、林克、高智等均有過較深入的接觸。在此,整理者請他回憶他所知道的陳伯達,以饗讀者。

楊慶旺:領導者與他的秘書之間的關系,不同于一般的上下級關系。領導者有諸多事務需要秘書上傳下達,甚至參與謀劃。毛主席與他的秘書之間是怎樣的一種情況呢?

李家驥:概括地說毛主席與秘書之間的關系和別人相比,既有相同之處又有不同之處。

主席的秘書很多,我只能談我所熟悉的部分秘書的部分情況,例如徐業(yè)夫、羅光祿、沈儉新、林克、高智等,我都很熟,只是篇幅有限,不能都談。在這里只談陳伯達。

陳伯達在新中國成立后的主席秘書們當中,年齡大,資歷深,級別高,影響大。從多方面比較他都排在前邊。而我在擔任主席的衛(wèi)士期間,與陳伯達有過較多的接觸,在此,就我所知道的陳伯達作一介紹,也許與世人所了解的陳伯達有所不同。

陳伯達是1938年從北平到延安的。這位1927年入黨,在蘇聯(lián)鍍過金,在中共北方局曾任宣傳部長,還在大學教過書的人,最初并沒被重用。不久,在一次討論會上他的發(fā)言引起了毛主席的注意,以后逐漸被毛主席看中,并把他調(diào)到身邊工作,而陳伯達又以自己的才華和工作成績贏得毛主席和中央的信任,從而一步一步地邁入中共領導的高層。這期間雖然他還任過多種職務,但“毛澤東秘書”一職始終兼任,甚至始終是他的主要職務。

我認識陳伯達是在西柏坡。那時因工作關系,雖有接觸但沒有交往。有一次機要室領導讓我把一份信件送給陳伯達,他當時住在主席住所的西邊,朱老總家、王明家的后邊,離機要室不遠。不過我此前沒到陳伯達家去過,不知是哪間房子,只好邊打聽邊找。

經(jīng)人指點我來到一平房門前,輕輕敲了三下門,并高聲說:“是陳伯達同志家嗎?”

過了一會兒才有動靜:“請進來?！?/p>

“報告,首長,是葉參謀長讓我給您送信?！闭f著我把信件遞給他。陳伯達一邊看一邊說:“好、好?！?/p>

我見他沒有別的事,對他說:“請首長打個收條?！?/p>

“你這個小鬼還挺機靈呢!一封信還要收條!”他用我聽不太清的閩南話對我說。

“首長,這是通訊員工作的規(guī)矩。”我立即解釋。

他很快寫了收條遞給我。這就是我第一次接觸陳伯達的經(jīng)過。

以后見面多了也就熟悉了。陳伯達給我總的印象:生活樸素,不講衣著,甚至到了埋汰的程度;待人熱情,說話和氣,但不擅談,講福建話,不好懂;聰明好學,受人尊敬。

楊慶旺:這些是你在主席身邊十幾年觀察形成的印象,您能用親歷的具體事情加以說明嗎?

李家驥:好吧,我把腦海中還存在的一些片斷再“放映”給你看看。這些片斷是當時印在我腦子中的,而且給我以“刺激”的,我如實放,有的可能“好看”,有的可能“不好看”,這里不是給陳伯達作結(jié)論,不是給他一生總評價。事先作個說明。

楊慶旺:我明白您的意思,請講吧。

李家驥:我還是想到哪就說到哪吧。新中國成立初期實行供給制,食堂分大、中、小三種灶,高級干部吃小灶,中層干部吃中灶,一般干部吃大灶。一天我給葉子龍打飯,看到陳伯達在小灶吃飯。他吃飯和別人有不同的地方:他吃飯不是“扎堆”和大伙兒湊到一起,邊說笑邊吃飯,而是一個人在一個角落里埋頭自己慢慢地吃。他吃飯也不講究,不利落。我在給葉子龍打飯的同時注意觀察了正在吃飯的陳伯達,見他嘴上鼻子上黏了不少飯粒。

主席在雙清別墅時,一天我陪主席在院子里散步。陳伯達來了,看樣子有事。他隨主席走了幾步,說:“主席,最近華北的《人民日報》發(fā)了一個文章,您看過嗎?”

“什么文章?”主席感興趣地問。

“《不應忘記的歷史》。”陳伯達馬上回答。

“我沒注意?！敝飨f,“能不能找來我看看?”

“可以?！闭f著陳伯達到主席辦公室,把那份報紙拿過來遞給主席。

我在一邊看到這情景,從內(nèi)心佩服陳伯達真有水平!

陳伯達見主席看看報紙又看看他,好像在等他說什么。于是陳伯達便小聲地談起自己的一些看法。一方面我們不便聽首長和秘書談話內(nèi)容,另一方面陳伯達的福建話我們也聽不大明白,他說什么我沒聽清。只有主席的“你回去再寫一篇文章”這句話我聽清了。

后來陳伯達寫沒寫文章,寫的什么文章,我沒有留心。但有一點給我印象很深:陳伯達真行,主席沒注意到的事他注意到了,并能及時提醒主席,主席讓他辦事他能馬上去辦,這才是大秘書啊! 大概在人民解放軍渡江作戰(zhàn)前夕的一天晚上,主席正準備吃飯,陳伯達來電話要來主席處研究材料。我心想深更半夜還來干什么,明天再辦不行嗎?沒想到主席卻馬上答復說:“讓他來。”并對我說:“再加一雙筷子,讓伯達在這兒一起吃飯?！蔽抑婪彩沁@樣處理,一定是有著急的重要材料要研究。

不一會兒,陳伯達匆匆忙忙來到主席處。主席讓他坐在對面,并示意一邊吃飯一邊研究材料。陳伯達猶豫一下便坐下來。主席把事先準備好的三四頁稿紙遞給陳伯達,并交代說:“材料形成一個初稿,你看看是否需要補充?！闭f完他一邊吃飯一邊說話。陳伯達先看稿子,而后也邊吃飯邊與主席交流看法。

他們吃飯和交談的時間不太長,大約半小時。我斷斷續(xù)續(xù)地聽到:研究的材料是毛主席親自起草的進軍令。陳伯達看完草稿后和主席交流了一會兒后,表示說:“我沒有文字補充?！敝飨π﹃惒_說:“你沒補充,我再征求老總、恩來的意見,他們沒有意見就定稿了?！?/p>

從這件事中,我感到主席對陳伯達是很信任的,這么重要的文章都征求他的意見。由這件事又使我想到新中國成立初期那幾年,據(jù)我所知,很多社論、重要文章,都是這樣定下來的。這些文章有的是秘書談想法、起草,經(jīng)主席過目定稿;有的是主席出思想、出路子,由秘書起草,再由主席修改定稿;也有的是主席親自起草,再征求秘書意見,共同研究后定稿。當時在我們心目中,陳伯達有才,主席很相信他,他確實參與了很多重要文件、文章的起草。

那時主席對陳伯達要求也是嚴格的,這不僅表現(xiàn)在文章上,還表現(xiàn)在其他問題上,一旦出了問題,主席批評是嚴厲的,毫不客氣。我親眼看到主席批評陳伯達。這里著重談談在主席訪蘇期間,他對陳伯達在外事活動中不慎重而進行的批評。

在毛主席訪蘇期間,一天,斯大林要會見主席,陳伯達、汪東興等陪同會見,我和沈儉新留在駐地看家。當時陳伯達是以學者教授身份出現(xiàn)的。在會見中,斯大林忽然對陳伯達說:“陳教授,我曾讀過你的《人民公敵蔣介石》?！标惒_沒想到斯大林讀過自己的著作,而且在這樣一個重大場合主動提到這件事,這不僅是對自己著作的肯定,而且是給自己的一份崇高的榮譽。他一下子興奮起來,懂俄語的陳伯達還沒等翻譯譯出漢語,就露出笑容,非常高興地與斯大林談起話來。

沒想到斯大林竟拿起酒杯,來到陳伯達面前說:“為中國的歷史學家、哲學家陳伯達同志干杯!”

陳伯達也站起來說:“為全世界最杰出的歷史學家、哲學家斯大林同志干杯!”

活動的中心由斯大林、毛澤東,轉(zhuǎn)為斯大林、陳伯達。陳伯達大為風光,毛主席靠了邊!這不是突出哪個人的問題,而是關系到黨和國家的政治外交的大問題。歷來看重原則的主席當然要嚴肅處理這件事。

當天晚上,主席一進門就不高興地對我說:“讓陳伯達到我辦公室。”

我當時還不知道會見時發(fā)生的事,便奉命請陳伯達到主席辦公室。

在我給主席沏茶時,聽到主席氣憤地訓斥陳伯達:“你是個共產(chǎn)黨員,是代表團成員之一,是代表黨和國家來的,你應當知道自己的身份,這是政治、外交場合!”我見主席生氣了,遞上水和毛巾便退出去了。

出來后,我見到葉子龍,對他說:“主席生氣了,正在批評伯達?！?/p>

“該,活該,是他自找的?！睕]想到葉子龍這么說。我好奇地問葉子龍是怎么回事,葉子龍把經(jīng)過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我才明白過來。葉子龍還不解氣地說:“伯達眼中沒有主席,太不知深淺,太不懂場合了,主席教訓他是應該的!”

大約20分鐘,陳伯達哭著出來了,他低著頭上樓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兩個小時后,主席把我叫去,讓我看看陳伯達在干什么。我悄俏地通過門縫往陳伯達房間看,見他一邊吃餅干一邊哭。

我又悄悄回到主席房間,向他匯報說:“伯達同志正在哭?！?/p>

“也好,讓他找找教訓,長長見識?！蔽覜]敢說陳伯達還在吃餅干,怕主席不高興。我怕再引起主席不快,說完便退出來。轉(zhuǎn)身我又來到葉子龍房間,把情況向他說了一遍。葉子龍哈哈大笑說:“這個伯達真有意思!”

事情到此并沒完。大概陳伯達受到主席嚴厲批評,感到太沒面子,不好見人,第二天悄悄地搬到大使館去了。

第二天,主席找陳伯達研究工作,發(fā)現(xiàn)他“失蹤了”。我們這些不知情的人慌了,我馬上向葉子龍報告。葉子龍拉著我,各房間找,又問了門衛(wèi)和有關人員,才知道他去了使館,通過電話核實確有其事。我們向主席報告了情況,主席指示:“讓伯達回來?！?/p>

陳伯達不敢抗命,只好乖乖地又回到代表團的駐地。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昨天的氣還沒消,又引起主席不滿。陳伯達回來后,解釋說想和在蘇聯(lián)的孩子住幾天,但仍免不了受到毛主席的批評:“這次出國不是個人行為,你太無組織無紀律了!今后必須加強紀律性,凡事離開駐地必須向我請假?！?/p>

主席處理問題向來嚴肅認真,而且一抓到底。他不僅兩次當面批評陳伯達,還指示:“代表團同志之間就陳伯達的問題交流意見?！彪S后就是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大家共同汲取教訓。

陳伯達不僅主動和汪東興、葉子龍、師哲等人談心,還找了我這個無論資歷、職務、年齡還是水平都不在一個層次上的年輕人談心。這件事至今回想起來還是歷歷在目,讓我回味無窮。

記得是在陳伯達被批評后的兩三天后,他突然約我散步,我不知如何是好,請示葉子龍,他讓我去,大概他知道陳伯達找我的意圖。

在散步的時候,我沒有想到陳伯達開門見山地對我說:“小李,我犯了錯誤,主席批評了我,這是我的不對,我要作自我批評,也請你批評?！?/p>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伯達同志,我年輕,不知道情況,說不出什么?！?/p>

“你真不知道嗎?”陳伯達反問我。

“我真不知道?！蔽疫€是堅持這樣說。

于是陳伯達簡略地向我介紹了事情的經(jīng)過。我在一邊靜靜地聽,不好插話。我聽完他的介紹,客氣地說:“主席批評得對,我們都應該汲取這個教訓?！蔽覜]說讓陳伯達難堪的話,他挺高興,在院子里還請孫維世給我們合了影。

進樓后,陳伯達好像還有話對我說,他讓我到他房間里坐坐。坐下后,他在桌上寫了兩行字,然后拿起那張紙對我說:“小李,謝謝你對我的幫助。你很年輕,前途似錦,應當好好學習,不斷努力。我寫了幾個字給你留作紀念?！蔽医舆^來一看,上邊寫的字是:“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蔽疫吙催呎f謝謝。

這張紙一直放在主席的存物房(倉庫)里,1957年搬家的時候丟了,這次搬家我的損失很大,連訪問蘇聯(lián)時蘇方贈送給我的列寧塑像、懷表都丟了。

主席對陳伯達嚴格要求,甚至于嚴厲,同時也很關心他。在蘇聯(lián)時,工作人員少,各有各的工作,大家都很忙。對此主席是知道的。他對陳伯達在生活上也是很關心的。

大概在陳伯達被批評五六天后,一天下半夜,主席叫我讓田師傅弄點吃的,我知道主席剛吃過飯,就疑惑不解地問:“主席不是剛吃過飯,怎么還弄飯?”

“給伯達送去?！敝飨忉尩?。

我找到田師傅問:“這有飯菜嗎?”

“有,給主席準備的。”

“主席讓我給伯達送過去。”

田師傅聽說是主席的指示,便把給主席準備的飯菜放在一個大銀盤子里,讓我端走。

我敲了敲陳伯達的房間門,他果然沒有休息,還在伏案寫材料。我把盤子放在桌子上,并告訴他:“這是主席讓我給你送的?！?/p>

“真是主席安排的?”陳伯達好像還沒有反應過來,反問我。

我再次肯定這件事,而且說這是田師傅給主席準備的飯菜,請他先用。

“啊!主席考慮真周到,謝謝主席,謝謝主席?！标惒_有些受寵若驚,激動地說。

在陳伯達用飯的時候,我回到主席的房間,主席問:“讓你辦的事情你辦了嗎?”我回答說:“已經(jīng)辦完了,伯達同志正在用飯。”主席連聲說:“好、好?！?/p>

陳伯達用完飯沒等我去取盤子,自己便送給了田師傅。他回房間時我們正好在走廊相遇,他問:“主席休息了嗎?”我說:“沒有,剛才還問我給你送飯了沒有。”陳伯達聽了又是一陣感動,我看他眼里含著淚水,再次激動地說:“謝謝主席!”

楊慶旺:李老,聽了以上故事,我覺得當時黨內(nèi)關系是純真的、有原則又有感情的,這是我黨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應該發(fā)揚光大,絕不能丟掉。

李家驥:還有很多這樣的故事,我接著講。

還說陳伯達給主席當秘書的事。1950年末到1951年初,主席帶著幾位秀才住進石家莊一個招待所,在那里編《毛澤東選集》,陳伯達是大秘書自然要跟隨了。這是一座不太顯眼的院落,有小白樓,有平房,院外有一個公園。工作累了或飯后,主席常在院子里散步。平時主席和秘書們一起研究、校對、修改文章。1994年我到石家莊,專門去看看,這個招待所已沒有了。

一天下午,大概2點左右,主席起床后在院子里散步,我作為衛(wèi)士必須隨后,這次陳伯達也和主席一同散步,大概他們有事要交流。在院子里隨走隨談了一會兒便回房間了,我聽他們談的是《矛盾論》和《實踐論》兩篇哲學方面的文章。

一次,主席和陳伯達一邊吃飯一邊談問題,主席說《三國演義》中有這么一段說諸葛亮的話,你有什么看法?陳伯達說對這段話有爭議。主席讓他把這段話找來。吃完飯我們一同回主席房間,陳伯達拿來《三國演義》只翻了兩下就找到了那段話并遞給主席。我在旁邊看到這一情景,從內(nèi)心佩服陳伯達有學問。

一天,也是我和陳伯達陪主席在院子里散步,我的任務是警衛(wèi)和生活服務,陳伯達的任務是陪主席一起討論大問題。這時聽到大街上敲鑼打鼓喊口號,主席問陳伯達是怎么回事?陳伯達說是當?shù)卣M織群眾性鎮(zhèn)反公審大會。主席問陳伯達當前鎮(zhèn)反運動發(fā)展怎樣?陳伯達說鎮(zhèn)反運動是必要的,現(xiàn)在全國已行動起來了,確實形成了運動。主席問還存在什么問題?陳伯達說有的地方有點亂,有的地方掌握政策不準。主席說,這也是符合規(guī)律的,運動初期亂一點,過一點,不要緊。我們要指導地方黨和政府及廣大群眾不斷總結(jié)經(jīng)驗教訓,使運動走上正軌,這樣就能使運動健康發(fā)展。陳伯達建議應及時抓一些典型以作示范。主席說應該這樣,那就由你抓一下這件事吧。

我認認真真在一邊聽他們“對話式”的討論。當時我想:陳伯達為什么和主席談得這么融洽,想的問題和解決問題的辦法,就像一個人似的,我可做不到這種程度,還是大秘書水平高啊!

1953年末到1954年初,主席帶著一個班子到杭州起草憲法,我和陳伯達也跟隨主席到了杭州。在一次散步中,在討論起我國憲法與外國憲法的聯(lián)系時,主席說:“我們要制定的這部憲法,必須符合中國的實際,既不同于資本主義國家的憲法,也不同于社會主義蘇聯(lián)的憲法?！标惒_說:“我同意主席的思想,我們可以吸取它們的精華但不能照搬。資本主義的憲法是反映資本主義國家情況的,蘇聯(lián)的憲法是反映蘇聯(lián)情況的,我們的憲法是反映現(xiàn)階段中國情況的。情況不同,憲法也不可能相同?！敝飨f:“伯達,你把剛才我們談的觀點再深入研究,細化一下,整理出一個材料,作為我們起草憲法工作的指導思想?！睋?jù)說后來憲法中有一段重要的話,就是這次兩人討論的結(jié)論。這件事說明主席當時對陳伯達是很信任的,主席的思想、文章和中央的文件,雖然主要是主席和中央的思想,同時也含有秘書們包括陳伯達的智慧和勞動。

楊慶旺:據(jù)說主席對陳伯達的生活是很關心的,還到他家去過?

李家驥:確實是這樣。主席剛到北平時住香山,幾個月后搬到中南海的菊香書屋。最初陳伯達住頤和園。因為主席經(jīng)常找他,很多時間都浪費在路上了,更主要的是影響工作。在主席的幫助下,陳伯達也搬到中南海。開始他住在勤政殿一間小屋子里,后來又搬到迎春堂。迎春堂由三個四合院組成,他住一個院,另外兩個院子住的是熊復和周揚。這里條件比原來好多了,步行到主席住處也只有十幾分鐘。

新中國成立之初,主席和他的秘書們都很忙、很累,生活和工作條件也不好。所以主席對身邊工作人員的生活是很關心的。一天主席帶我和警衛(wèi)戰(zhàn)士王振海到南海散步,中途忽然對我說,我們順便看看陳伯達。這也許是主席事先就想辦的事,現(xiàn)在才對我們說,我說無法先通知伯達同志,只好對他搞一次突然襲擊了。

主席和我們說說笑笑,一會兒就走到了陳伯達家的門口。主席親自敲門,大聲喊道:“陳伯達在這兒住嗎?”沒有動靜,王振海過來又敲了一陣門,并高喊:“伯達同志開門啊!”

這時才隱約聽到里面有說話聲,不一會兒,就見陳伯達披著上衣,穿著拖鞋,歪戴著眼鏡出來開門。當他看到是主席來了,很是吃驚,連忙說:“主席有事通知我到您那里就行,怎么還勞駕主席到我這兒?！?/p>

“我們出來散步,順便到你這里看看,搬家以后還沒來過,住的房子還行嗎?”說著主席就往屋子里進。

“還好,還好?！标惒_以為主席說完事就走,沒想到還要到住處看看,這更使他不知所措,又不好不讓主席進。

我們走進陳伯達的辦公室,果然不同尋常:東西不多但很亂,尤其是桌子上、椅子上,甚至地上都是書、報和文件,高低不一,一個個地“站”在那里,好像陳伯達手下待命的散兵游勇。

“這就是你的辦公室嗎?”主席上下左右環(huán)視一周后問道。

“是的,是的,房子挺好,是我沒住好?！标惒_自知屋內(nèi)太亂,不好意思地自己先說了出來。

主席也是忙人,對陳伯達的辦公狀態(tài)能夠理解,并沒有責怪的意思。就安慰說:“我們的伯達同志是大忙人。哪天可以讓小李、小王幫你收拾一下?！?/p>

“不必,不必,謝謝,謝謝?！标惒_不好意思地擺擺手說。而且馬上動手收拾書刊。

“哎呀,我忘請主席坐了?！标惒_這才想起來請主席坐下,他連忙搬把椅子給主席。又不好意思地說:“像個雞窩,請主席別見笑?！?/p>

主席朝陳伯達笑笑,并不介意地說:“伯達,馬克思在《資本論》有這樣一段話,你幫我找找?！闭f著主席從口袋里取出一張寫著字的紙條遞給陳伯達。

陳伯達接過紙條,看了一遍,便從書架上取下《資本論》,翻了幾下便找到了,并對主席說:“主席,您看是不是這一段?”

主席接過書一看說:“對,就是這一段!讓小李把書給我?guī)Щ厝?用完再退你。”

“好,我去取吧?！边@時陳伯達才平靜下來。

回到主席辦公室,我把那本《資本論》放在主席辦公桌上,并借機翻看了一下,我看到在一段文字下畫了好幾種記號,這說明陳伯達讀過不是一遍,而且反復研究過。“怪不得他馬上就能找到!”我又暗暗地感慨一番!

楊慶旺:李老,我同意你上邊說的觀點,更不能否認這些真實的往事。我認為陳伯達確實有才華,在多年的毛澤東秘書生涯中,做了不少有益的工作。他也和其他人一樣存在這樣那樣的缺點;受過主席的表揚,也挨過批評。至于后來他在政治上犯了錯誤,這畢竟是以后發(fā)生的事情,我們應有分析地、客觀地、歷史地看待他。

(責任編輯謝文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