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龍閃

內(nèi)容摘要庸俗社會學觀點是由于將馬克思列寧主義關于階級和階級斗爭的理論簡單化和公式化。從而對有關思想體系、社會意識形態(tài)現(xiàn)象，以階級制約性原理作出的一種片面性和簡單化的解釋。庸俗社會學也是扭曲和修正馬克思主義的重要思潮之一，它在國際社會主義運動中有著源遠流長的歷史。蘇聯(lián)在上世紀20年代末到30年代中期所進行的庸俗社會學批判，是深入貫徹1925年俄共(布)文藝政策決議、捍衛(wèi)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重要理論斗爭。但這一斗爭因受到干擾而具有不徹底性，影響了理論是非的厘清，因而長期以來不僅給蘇聯(lián)國內(nèi)。也給國際共產(chǎn)主義運動。給其他社會主義國家的思想理論和意識形態(tài)帶來了消極影響。

關鍵詞庸俗社會學批判庸俗社會學派唯物史觀人類文明價值

在馬克思主義發(fā)展史上，庸俗社會學是扭曲和修正馬克思主義的重要思潮之一。蘇聯(lián)從上世紀20年代末到30年代中期所進行的庸俗社會學批判，是有力打擊這一思潮，捍衛(wèi)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重要理論斗爭。過去，我國學術界對這次理論斗爭沒有予以足夠的關注和研究。對在思想理論上克服這一傾向和思潮，除文藝理論界做了一定努力之外，在其他學術領域很少關注同它的斗爭。蘇聯(lián)進行的庸俗社會學批判已經(jīng)過去了半個多世紀，今天重溫這一理論爭論，了解其發(fā)生緣起、脈絡線索和重要意義，對我們了解馬克思主義發(fā)展的歷史，準確領會、正確運用唯物史觀將不無裨益。

十月革命后蘇維埃國家負責文化教育的重要領導人之一、第一任教育人民委員、著名的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家盧那察爾斯基，在貫徹由他本人和布哈林主持起草的俄共(布)中央1925年6月18日《關于黨在文學方面的政策》決議過程中，曾同以著名文藝學家、莫斯科大學教授，彼列維爾澤夫為代表的庸俗社會學派發(fā)生一系列沖突。大家知道，上述決議的制定是為解決蘇聯(lián)1923-1925年的文藝政策大辯論而引發(fā)的。這次文藝政策大辯論，主要是以“拉普”(“俄羅斯無產(chǎn)階級作家協(xié)會”的簡稱)的前身“崗位派”為一方，以大型社會政治和文藝刊物《紅色處女地》雜志主編沃隆斯基為另一方，圍繞著黨有沒有文藝政策和應有什么樣的文藝政策而展開的?！皪徫慌伞闭J為，俄共(布)黨還沒有自己的文藝政策，他們這個自稱為“無產(chǎn)階級作家”的黨員作家組織的綱領，應該成為黨的文藝綱領，他們這個組織的政策應該成為黨的文藝政策。沃隆斯基作為老布爾什維克批評家，作為被列寧委任主辦《紅色處女地》的負責人，20年代初蘇俄文壇的實際組織者，為了維護黨的文藝政策，責無旁貸地同“崗位派”對壘，展開了一場論戰(zhàn)。

論戰(zhàn)的中心是黨應該有什么樣的文藝政策?！皪徫慌伞迸c“無產(chǎn)階級文化派”有著共同的“無產(chǎn)階級文化”基因，主張在完全清除“舊文化”的基地上建立“無產(chǎn)階級文化”。他們都倡導“集體主義”藝術，主張生產(chǎn)和藝術相融合，都以“無產(chǎn)階級先鋒隊”自居，企圖在文化藝術界以自己的組織取代俄共的地位。“崗位派”還混淆文學與政治的界限，要求文學直接為政治服務，用文學作品去圖解政治原理；主張“在文化領域進行像在經(jīng)濟領域和政治領域進行過的革命那樣”，用類乎暴力奪權的方式，取得他們一派的領導權。“崗位派”和日后的“拉普”比“無產(chǎn)階級文化派”更加注重文藝戰(zhàn)線的階級斗爭，主張在文藝斗爭中要“果敢堅決地投入了戰(zhàn)斗，要不吝惜火藥和力量，摸索到敵人就直接射擊。作戰(zhàn)就要像在戰(zhàn)爭中一樣!聲音要粗暴，行動要嚴厲，戰(zhàn)斗要無情，不要吝惜彈藥，俘虜是多余的”。這段話，對“崗位派”思想斗爭的方針作了淋漓盡致的表述。他們對待來自舊時代的“同路人”作家就是按照這一方針，無情斗爭、殘酷打擊的，而對所謂“無產(chǎn)階級作家”，則處處袒護，實行宗派主義的文藝政策。

沃隆斯基為了維護黨的文藝路線和政策，以《紅色處女地》為陣地，團結了一大批“同路人”作家，針對“崗位派”的極“左”文藝方針進行了反擊。他作為當時文壇“高爾基學派”的代表，基本正確地闡述了黨的文藝理論和政策。但“崗位派”適時利用當時反對托洛茨基的政治形勢，對沃隆斯基大肆反撲，攪亂了文藝陣線，混淆了黨的文藝政策，迫使黨不得不成立中央文學委員會，討論并解決黨的文藝政策問題，制訂了1925年黨的文藝政策決議。

然而，在貫徹黨的這個文藝政策決議，主要在糾正、批評“崗位派”一“拉普”錯誤的過程中，卻遇到了以B.φ.彼列維爾澤夫為代表的庸俗社會學派的阻攔和干撓。

我們知道，庸俗社會學實際上為“無產(chǎn)階級文化派”和“拉普”的極“左”文化路線提供了理論根據(jù)。1920～1922年列寧親自領導同“無產(chǎn)階級文化派”的斗爭，基本消除了波格丹諾夫的思想政治影響，隨之，他所宣揚的庸俗社會學理論也部分地失去了市場；這樣，在20年代中后期貫徹黨的文藝政策決議、糾正“拉普”錯誤的過程中，蘇聯(lián)庸俗社會學派的另一翼——以B.M.弗里奇和B.φ.中，彼列維爾澤夫為代表的庸俗社會學學派，就成了橫亙在文藝界面前的一大障礙。

B.M.弗里奇和B.φ.彼列維爾澤夫是老黨員學者，十月革命前就走上文壇，出版了一系列文藝學著作。他們一向被標榜為馬克思主義的權威學者，所以在當時人們的馬克思主義理論水平普遍不高的情況下，頗迷惑了一大批人。實際上他們當時所宣揚的文藝學理論，充斥著不折不扣的庸俗社會學觀點。他們的主要觀點如下：

1文學藝術的發(fā)展“直接依賴于經(jīng)濟形態(tài)，直接依賴于生產(chǎn)方式”，否定文藝與經(jīng)濟之間存在著一系列中間環(huán)節(jié)。

2“社會階級的制約性”使藝術家“命中注定”只能屬于自己本階級，“不可能超越自己而站在另一種意識形態(tài)立場上”。

3藝術形象是“社會階級的等價物”，作家所創(chuàng)作的形象不可能超越其階級屬性而含有真、善、美的客觀真理和價值趨向。

4文藝風格作為藝術方法的綜合，為“社會階級制約性”所決定，它適應于一定的社會形態(tài)，隨著社會形態(tài)的更替而更替。

5文學史是風格更替的歷史，藝術中風格的斗爭反映著階級斗爭。

從這些主要觀點不難看出，以B.M.弗里奇和B.φ.彼列維爾澤夫為代表的庸俗社會學派，觀察文藝現(xiàn)象有兩個最根本的出發(fā)點：一是把文學藝術的發(fā)展直接從屬于經(jīng)濟形態(tài)和生產(chǎn)方式；二是將幾乎所有文藝現(xiàn)象，包括作家世界觀、作品及其內(nèi)容、形象、風格，等等，都直接從作家的階級出身引申出來，把“階級制約性”看成是決定性因素。這樣，在庸俗社會學派看來，文藝作品反映的所有方方面面，從創(chuàng)作者本身到作品的內(nèi)容，從人物形象到藝術風格，從風格到語言，等等，無一不充滿著該作家所屬階級的階級性內(nèi)容，所有一切都不可能容納除此之外的任何東西(當然，也包括通常被稱作普遍人性的內(nèi)容)。這樣，他們就把文藝的階級性問題簡單化和絕對化，因此得出了錯誤的結論：仿佛過去時代作家創(chuàng)作的，只能是資產(chǎn)階級和一切剝削階級的藝術，不可能為無產(chǎn)階級利用和繼承；無產(chǎn)階級的藝術也只能由無產(chǎn)階級出身的作家自己創(chuàng)造，

來自舊時代的出身剝削階級的“同路人”作家，不可能為無產(chǎn)階級服務，也不可能為無產(chǎn)階級所利用。

這樣，庸俗社會學就把馬克思主義方法簡單化，特別把馬克思主義關于階級制約性的觀點簡單化、庸俗化、絕對化了。這樣的理論和它所導致的方針政策，就同黨的路線方針相抵觸，特別在1925年的《決議》發(fā)生了沖突。盧那察爾斯基作為國家文化教育的主要領導人之一，作為決議的主要起草者和堅決維護者，自然站在庸俗社會學派的對立面，同B.φ.彼列維爾澤夫等人展開了論爭。

大約在1926年或者是1927年，在一次國家學術委員會會議上，當討論到有關中學文學教學特點問題時，盧那察爾斯基便同彼列維爾澤夫發(fā)生了“沖突”。在1928年1月(不是像在《科學百科全書》中說的那樣，是在1929年1月)召開的俄羅斯語言文學教師代表會議上，雙方再次發(fā)生了論爭。彼列維爾澤夫及其弟子們?yōu)榫S護他們的觀點，在1928年采取了一系列行動。首先，他們共同發(fā)行了第一個《文藝等》文集，在發(fā)行文集的同時，還在同輿論界的多次見面會中發(fā)表了他們的理論綱領。而此前不久，在高校教師的一個莫斯科會議上，彼列維爾澤夫還以學術報告的形式，總結性地全面闡述了他的思想。此外，他還在另一場合向聽眾講解，藝術形象的階級制約性是通過什么機理，怎樣具體發(fā)生作用的。這一系列舉動表明，彼列維爾澤夫是一個積極、活躍并帶有進攻性特點的學者，他利用當時在輿論界的名氣和權威地位，在其堅持的觀點上是不肯絲毫讓步的。

在這種情況下，面臨維護1925年《決議》的重大原則問題，盧那察爾斯基在1928年4月30日至5月8日召開的第一次“瓦普”代表大會上，針對彼列維爾澤夫庸俗社會學派的錯誤，做了題為《關于馬克思主義批評的狀況和任務》的報告，拉開了批判庸俗社會學的序幕。

盧那察爾斯基從分析蘇聯(lián)當時的階級和階級斗爭狀況出發(fā)，全面闡述了馬克思主義文藝批評的地位、使命、特點和具體任務。他首先強調(diào)，馬克思主義的批評應該堅持“馬克思和列寧的科學社會學精神”；他特別使用“科學社會學”一語，就針鋒相對地同“庸俗社會學”劃清了界限。接著，他指出了馬克思主義批評家應該進行怎樣的“科學社會學”分析。他說，馬克思主義認為，“社會生活是一個各個部分相互依存的有機統(tǒng)一的整體，而在其中起著決定作用的，是物質(zhì)的、最帶規(guī)律性的經(jīng)濟關系，首先是勞動的形態(tài)。在廣泛考察某個時代時，馬克思主義批評家應該努力給整個社會發(fā)展提供一幅完整的圖景?！?/p>

但是，他又引用、概述普列漢諾夫的話說，“當問題涉及到某一個別作家或作品的情況時，倒沒有必要一定要去考察根本的經(jīng)濟條件，因為這里特別凸顯出了一個恒常起作用的原則……這就是藝術作品只是在非常微不足道的程度上直接依賴于該社會的生產(chǎn)方式。而且它們依存于生產(chǎn)方式是經(jīng)過其他中介環(huán)節(jié)而發(fā)生作用的，這就是社會階級結構和在階級利益基礎上產(chǎn)生的階級心理。文學作品總是自覺不自覺地反映著該作家作為表現(xiàn)者的那個階級的心理，或者像常有的情況那樣，也總是自覺不自覺地反映著其他各階級對作家影響而生發(fā)出來的某些復雜成分——這也是必須予以關注并進行分析的?！憋@而易見，盧那察爾斯基在這里針對的是庸俗社會學觀點，并對它一一進行駁斥：庸俗社會學認為文學發(fā)展“直接依賴于經(jīng)濟形態(tài)”，盧那察爾斯基則提出了“中間環(huán)節(jié)”論；庸俗社會學把一切文學現(xiàn)象都歸結為“社會階級制約性”，盧那察爾斯基則做了具體的辯證的分析，沒有把作家及其作品釘死在該作家出身的階級機體上，而是看到了藝術階級性所表現(xiàn)出來的無限多樣性和復雜性。這正是俄共(布)中央在1925年決議中所指出的重要原理：“一般藝術的階級性，尤其是文學的階級性，其表現(xiàn)形式較之——比方說在政治方面是更加無限地多種多樣?！?/p>

盧那察爾斯基針對庸俗社會學派分析一切文學現(xiàn)象都從經(jīng)濟形態(tài)和“社會階級制約性”出發(fā)的庸俗機械論觀點，提出分析作家及其作品要從作品所反映的具體現(xiàn)實內(nèi)容出發(fā)，并據(jù)此提出了評價作品內(nèi)容和形式的標準問題。他反對藝術風格的“階級制約性”觀點，認為“絕不能否認研究文學形式的獨立任務”：“事實上，作品的形式不僅是由該作品的內(nèi)容決定的，而且是由若干其他因素決定的”。在這里，他自然是指文學形式(包括風格)所具有的相對獨立的發(fā)展規(guī)律。

盧那察爾斯基對庸俗社會學所固有的一種方法論十分不滿，就是把文藝學的任務僅僅歸結為確定文學作品的社會根源，僅僅歸結為去說明它屬于什么樣的階級派別以及階級發(fā)展狀況。他認為，“考察一部文學作品，我們必須從這一觀點出發(fā)，看它隱含著什么樣的道德和社會動機，它教育人們些什么，它的導向是什么……它在其產(chǎn)生的那個時刻具有什么地位，以及為什么它直到今天還富有生命力，而在何種意義上它是有生命力的……而如果這是類乎像《戰(zhàn)爭與和平》或者普希金那樣的生命力，那它會帶給我們一些什么：善還是惡，而這是什么意義上的善，表現(xiàn)在何處，又是什么意義的惡，其表現(xiàn)何在?”盧那察爾斯基在批評實踐中，就是這樣考察文學作品的。他不僅考察作家和作品的社會階級特質(zhì)，還考察其形象性格的個性特征；不僅考察作家作品所處特定時代、特定社會的內(nèi)容，而且考察他們在各個時代、各個階級人們中間富有生命力的內(nèi)容，即人類所共同珍視的真、善、美的價值。所以，盧那察爾斯基對待各個時代的藝術作品，不是簡單的否定和禁止，而是極其慎重地加以對待。

盧那察爾斯基在這個報告中，批判的鋒芒直指庸俗社會學派的整個理論綱領。這個報告在“瓦普”大會上甫一發(fā)表，接著立即于同年6月在其機關刊物《文學崗位》和《新世界》兩家大型刊物上刊載，這樣，這位教育人民委員，正像他本人所說的，便在“并非聽命于任何人的”情況下，倡導并發(fā)起了同庸俗社會學及其代表人物的這場理論斗爭。

對庸俗社會學的批判，是在1929-1930年全面展開的。在1929年初舉行的一次蘇聯(lián)語文專家會議上，蘇聯(lián)文化界的另一重量級人物波梁斯基，也加入了同彼列維爾澤夫庸俗社會學觀點的論爭。接著，在《真理報》等中央報刊上相繼展開了這一批判，與此同時，在共產(chǎn)主義學院語文系舉行的專門討論會上，也發(fā)生了同這一庸俗社會學學派的爭論。第一階段批判的高潮從1929年一直持續(xù)到整個1930年。

中間經(jīng)過1931年大體一年左右的間歇，從1932年起，蘇聯(lián)文藝界再次展開了對庸俗社會學的批判。這一階段的批判一直延續(xù)到1936年。如果按階段劃分，這是繼1928-1930年第一階段論爭之后進行的第二階段的批判。正是在這個階段，先前方向基本正確的學術批判被擴大到政治領域，變成了一場政治斗爭，開始著眼于上綱上線，以政治論罪，而忽略了理論是非本身的厘清和劃分。因而這場庸俗社會學批判雖持續(xù)數(shù)年之久，但理論是非并未徹底弄清，所以留下了影響深遠的后遺癥。這種后遺癥不僅在上世紀80年代的蘇聯(lián)，就是在各個社會主義國家和整

個國際共產(chǎn)主義運動中，在各個時期都在理論和意識形態(tài)上程度不同地表現(xiàn)出來。

以上就是從20年代末到30年代中期，蘇聯(lián)庸俗社會學批判的概況。

蘇聯(lián)進行的這場庸俗社會學批判，已經(jīng)過去了七八十年，那么，當代應當對它如何認知并做出正確評價呢?

這場批判在蘇聯(lián)上世紀20年代末至50年代初的無數(shù)社會政治斗爭和思想文化批判中，應該說是罕有的、極具積極意義的思想論辯和理論斗爭之一。之所以這樣說，不僅是因為這次批判所指向的庸俗社會學在俄國有著源遠流長的歷史，而且它在當時的蘇聯(lián)幾乎是一種占據(jù)主流地位的錯誤理論思潮。

我們知道，庸俗社會學是同小資產(chǎn)階級民主派思想情緒的影響緊密聯(lián)系在一塊的。這股有著廣大社會基礎的思想勢力，早就通過巴枯寧和涅恰耶夫的無政府主義，形成對唯物主義歷史觀的粗暴歪曲。由此，產(chǎn)生了巴枯寧對文化的急進主義批判，他是把文化作為同有產(chǎn)階級生活方式相聯(lián)系的貴族習氣加以痛斥的，他在當年的言談，大有毀滅文化的氣焰。此外，特卡喬夫在1860年代下半期所寫的文章，也把經(jīng)濟唯物主義與本瑟姆的功利主義相結合，構成了對馬克思、恩格斯方法的拙劣模仿。這些民粹主義代表人物的思想理論，對后來都有相當影響。

庸俗社會學發(fā)展史上的一個重要史實，是實證主義觀點在國際社會民主主義文獻中的傳播。馬克思和恩格斯的思想遺產(chǎn)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實證主義的影響，有時也受到新康德主義成分的侵蝕。一個應當注意的事實是，就連常常同庸俗化保持距離的普列漢諾夫，在其著作中也能窺見19世紀資產(chǎn)階級社會學影響的蛛絲馬跡。由此就產(chǎn)生了他對文化史的片面理解，往往將文化史了解為由社會決定的帶有必然性的一系列心理精神狀態(tài)，而這種必然性就像蘋果樹要結蘋果，梨樹要結梨子一樣，往往被說成仿佛是命中注定的、帶有某種宿命論的色彩。

普列漢諾夫的片面性，表現(xiàn)在把科學的文藝批評的任務僅僅限定為從發(fā)生學、起源學方面去研究藝術現(xiàn)象，而不允許在文學中用通常標準的方法進行藝術批評。按照盧那察爾斯基的說法就是，普列漢諾夫力圖“千方百計強調(diào)馬克思主義獨有的客觀主義，因此導致他對馬克思主義的另一方面，即主觀意志的創(chuàng)造性方面注意不夠”。在這一點上，普列漢諾夫同蘇聯(lián)庸俗社會學派的代表人物B.φ.彼列維爾澤夫有著共同之處。

在俄國社會主義運動中，極“左”的庸俗社會學思潮主要由波格丹諾夫為首的“前進派”集團所代表。依附于波格丹諾夫一派的，是一批歷史學家和評論家，他們就是M.波克羅夫斯基、B.M.弗里奇和B.舒利亞季科夫等人。他們對宣傳馬克思主義雖然曾起過較大作用，但并不總是帶正面的、積極的影響。

十月革命以后，馬克思主義作為獲得統(tǒng)治地位的世界觀，在蘇聯(lián)成了居于支配地位的意識形態(tài)。它得到的迅速而廣泛傳播，以及部分舊知識分子對它無奈的適應和服從，進一步庸俗化了馬克思主義，使庸俗社會學變成了一種群眾性的、給社會主義文化造成嚴重危險的現(xiàn)象。在波格丹諾夫?qū)W派的推動下，以“無產(chǎn)階級文化派”為代表的極“左”文化思潮，在文化建設方面濫用階級和階級斗爭觀念，達到了特別有害的地步。庸俗社會學采取荒唐可笑的形式，造成了巨大的破壞性后果。它鼓吹打倒所有剝削階級出身的文化人，擯棄所有文化遺產(chǎn)，取消過去的學校，把過去官方的歷史學公式完全顛倒過來。這樣一來，偽皇第米特里成了當年那個時代革命力量的代表，而具有進步意義的彼得的改革，反而遭到了粗暴的否定；十二月黨人非但不是捍衛(wèi)人民利益的英雄，反倒成了地主兼糧食貿(mào)易商的代言人。在庸俗社會學派看來，普希金和托爾斯泰的遺產(chǎn)都喪失了藝術價值，前者不過是資產(chǎn)階級貴族化的思想家，后者無非是與高等貴族沆瀣一氣的中等貴族的代表；在這些作家的作品里，是沒有什么人類共同的珍貴藝術價值可言的。后來，“拉普”又接過“無產(chǎn)階級文化派”的某些極“左”觀點，進一步以變化了的詞句宣揚庸俗社會學理論。在20-30年代，庸俗社會學為擯棄文化遺產(chǎn)，為各種極“左”運動，提供了理論根據(jù)和輿論環(huán)境。這種極“左”的思想形態(tài)，把所有一切都涂抹上了階級色彩，從宣傳消滅過去時代的音樂，到把藝術融入生產(chǎn)、和生活的理論(“列夫”的主張)，各種論調(diào)往往五花八門，離奇古怪。

從上面不難看出，蘇聯(lián)的庸俗社會學來自兩個方面，一是由普列漢諾夫思想的片面性所引起的消極后果，造成其追隨者進一步將其發(fā)揮、放大，而導致庸俗社會學傾向；一是由波格丹諾夫受到阿芬那留斯和彼得楚爾特⑦社會學的影響，而給社會主義運動帶來的庸俗社會學。應該說后一方面是蘇聯(lián)庸俗社會學的主要來源和主要傾向。

莫斯科大學教授B.M.弗里奇和B.φ.彼列維爾澤夫可以說匯合并承襲了這兩股源流。蘇聯(lián)上世紀20年代有一系列頗有名氣的文學史專家，比如П.Н.薩庫林和П.C.柯根等學者，就接受了他們的思想觀點。以B.M.弗里奇和B.φ.彼列維爾澤夫為代表的庸俗社會學派，培養(yǎng)出了一大批志趣相同的有才華的學者，這使他們的理論在蘇聯(lián)理論界和文藝界深深地扎下了根，以致使1928-1930年的庸俗社會學批判并未能鏟除庸俗社會學的影響。這種影響在蘇聯(lián)思想理論界一直保持了數(shù)十年，以致在蘇聯(lián)學校教育傳統(tǒng)中存在最久，一直延續(xù)到上世紀80年代。

庸俗社會學思潮在上世紀20年代最盛行時，實際上幾乎成了蘇聯(lián)文藝學和所有人文社會科學的主流思潮。當時，從“無產(chǎn)階級文化派”到“拉普”，從彼列維爾澤夫?qū)W派到“列夫”，從史學到哲學領域的一些重要代表人物，都具有濃厚的庸俗社會學觀點。正是這個原因，盧那察爾斯基和布哈林為堅持馬克思列寧主義，為貫徹列寧的文化思想和政策，在主持起草俄共(布)中央1925年6月18日《關于黨在文學方面的政策》決議時，特別載入了反對庸俗社會學觀點的理論原則?！稕Q議》反對有關文藝階級性的簡單化觀點，強調(diào)文藝與政治關系的無限多樣性復雜性特點。據(jù)此，盧那察爾斯基倡導并發(fā)起了同庸俗社會學的思想論辯和理論斗爭。

這一理論斗爭，在馬克思主義發(fā)展史上是對庸俗社會學最集中、最有成效的一次打擊，它對蘇聯(lián)思想文化的發(fā)展具有重要的積極意義。它在一定程度上大滅了庸俗社會學派的氣焰，阻止了庸俗社會學的進一步蔓延，促進了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發(fā)展。由于這一斗爭主要是在蘇聯(lián)文藝學領域進行的，所以在文藝理論和文藝批評方面取得了明顯的成效和進展。

然而，這次理論批判的進程也經(jīng)歷了曲折。在爭論的第一階段(1928～1930)，進展是順利的。盧那察爾斯基把論爭嚴格限制在學術范圍，允許論敵答辯，沒有影響他們繼續(xù)發(fā)表文章和著作的權利。這一正確方針使斗爭避免了擴大化，把重點放在了分清理論是非上，因而取得了比較顯著的效果。

但是，在批判的第二階段(1932～1936)，形勢發(fā)生了變化。理論斗爭為蘇聯(lián)最高領導人所利用，被用來打擊政敵、改寫黨史、樹立個人崇拜的目的，這樣就把原本的學

術論爭擴大化，扭曲成了政治批判，因而走上了忽視厘清理論是非的錯誤方向，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到了對庸俗社會學觀點的清算。這造成對理論是非厘清得很不徹底(特別是在文藝學以外的領域)，為日后留下了隱患。

蘇聯(lián)對庸俗社會學清算的不徹底性，突出表現(xiàn)在語言學領域。在30年代的蘇聯(lián)，語言學家馬爾把原本沒有階級性的人類交際工具——語言，宣布為屬于上層建筑范疇，大肆宣揚其階級性特征，這使庸俗社會學在語言學領域仍然大肆泛濫。此外，在蘇聯(lián)學校教育中，這個時期還把階級性特征擴大到物理、化學等自然知識課程領域，賦予自然科學以階級性。語言學的上述情況一直持續(xù)到50年代初，而學校教育中的庸俗社會學傾向，則一直延續(xù)到80年代。

學校教育存在這種傾向是毫不奇怪的，因為以米丁、尤金為代表的蘇聯(lián)哲學界，一直宣揚自然科學的階級性，直到40年代末還把生物遺傳學、相對論和量子力學等，宣布為“資產(chǎn)階級偽科學”。蘇聯(lián)對庸俗社會學批判的不徹底性，不僅長期給蘇聯(lián)國內(nèi)帶來消極后果，也直接影響到國際共產(chǎn)主義運動，給其他社會主義國家的思想理論和意識形態(tài)造成嚴重損害，這也包括中國在改革開放以前的時期，即上世紀50～70年代。

應該看到，中國在改革開放前盡管相繼展開了一波又一波的政治思想和文藝批判運動，但從來沒有作為—個專項任務，對庸俗社會學進行過批判和清算。這與當時的領導^在解放后一向忌諱反“左”的指導思想，是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沒有批判和清算庸俗社會學，一個必然的后果，就是出現(xiàn)了庸俗社會學思潮的抬頭和泛濫。實際上，從新中國開啟的第一場思想批判運動——對電影《武訓傳》的批判，直到“文革”的爆發(fā)，都帶有濃厚的庸俗社會學色彩。

上述的情況，給我國思想理論界提出了一個重要課題，就是要重新認識庸俗社會學及其危害，重新了解蘇聯(lián)在上世紀20-30年代進行的庸俗社會學批判及其積極意義，了解它的不徹底性及其嚴重后果，并從中引出必要的歷史教訓來。

這樣，就需要重新回過頭來，再仔細看看，什么是庸俗社會學，怎樣給它做一個簡要的理論概括，以便使人們對它有一個更好的把握。所謂庸俗社會學，按照蘇聯(lián)著名馬克思主義文藝學家M.利弗希茨所做的概括，它“主要是在史學、藝術批評、文藝理論和其他社會意識形態(tài)方面，對馬克思主義方法所做的_種教條式的簡單化的理解。更廣義些說，庸俗社會學就是可造成對馬克思主義理論財富的真正侵害，并導致錯誤政治結論的一種對馬克思主義的抽象理解；按照列寧的說法，它是對馬克思主義的一種漫畫化”。

在馬克恩主義的文獻中，庸俗社會學就是把社會意識形態(tài)，特別是把有關哲學、文學和藝術的思想形態(tài)，只是作為一定階級利益的表現(xiàn)，作為經(jīng)濟和技術作用于一定階級利益的直接后果，進行簡單化的、直觀的解釋?；蛘甙凑铡短K聯(lián)哲學百科全書》的說法，庸俗社會學觀點就是由于把馬克思列寧主義關于階級和階級斗爭的理論簡單化和公式化，因而把有關思想體系、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現(xiàn)象，將其階級制約性的原理往往做出片面的、簡單化的解釋。持庸俗社會學觀點的人，由于對階級和階級斗爭作簡單化、公式化、絕對化的理解，往往把社會階級看作是某種孤立的、封閉的、自律的，具有一成不變的特征的東西。他們不是站在反映論的立場從經(jīng)濟基礎，從所有的社會階級斗爭條件，從其整個聯(lián)系中引出思想現(xiàn)象，而是把這些現(xiàn)象的內(nèi)容僅僅歸結為“階級利益”的表現(xiàn)，歸結為“階級”的心理和“階級”的思想意識。庸俗社會學的基本特征，是否定客觀真理和絕對真理，它不僅是在認識論的意義上，而且是在倫理學和美學真理的意義上，即在否定真、善、美的意義上，否定客觀真理和絕對真理。

根據(jù)馬克思主義關于階級和階級斗爭的理論，無疑應該對社會現(xiàn)象堅持階級分析，但應該按照現(xiàn)實的本來面貌，實事求是地、辯證地進行階級分析，而不是戴上“有色的階級眼鏡”，把所有的一切，萬事萬物都涂上階級的色彩，把原本沒有階級性、原本沒有階級色彩的東西也涂上階級色彩。正像庸俗社會學者、蘇聯(lián)語言學家馬爾那樣，把原本沒有階級性的各階級、全社會都使用的交際工具——語言，涂上階級性色彩；像蘇聯(lián)持庸俗社會學觀點的哲學家米丁、尤金那樣，將本來沒有階級性的自然科學——物理、化學，穿上階級的衣衫。或者像庸俗社會學派的文藝學家那樣，否定藝術大師作品的珍貴而客觀的藝術價值，而把狹隘的階級性“帽子”扣在他們頭上，正像他們對待普希金、果戈理和托爾斯泰等等這些偉大藝術家的做法那樣。

在庸俗社會學代表人物那里，代替真理位置的是集體的經(jīng)驗或階級的意識，實際上他們在認識論上是主觀主義的，只不過他們是從個性主體轉(zhuǎn)變到了階級主體。庸俗社會學像現(xiàn)代西方大多數(shù)哲學思潮一樣，滲透著極端的能動論。歷史主體的非理性的自我表述，在庸俗社會學體系里，就變成了階級的自我表現(xiàn)。不言而喻，這種主觀主義往往掩飾在黨性的詞句之下，實際上是對共產(chǎn)主義黨性的一種歪曲。

一般的庸俗社會學也很講階級斗爭，但它的階級斗爭概念并不是馬克思主義的，而是資產(chǎn)階級的。它更接近于尼采筆下的強者與弱者的廝殺爭斗，更接近于資產(chǎn)階級學者所描寫的資產(chǎn)階級政客的某種類乎獸性的搏殺。庸俗社會學把階級斗爭變成了各種自私自利的社會勢力為爭奪一塊面包，為爭奪一塊土地而進行的種族廝殺，這本身就不是對待各個時代基本階級矛盾的態(tài)度。

庸俗社會學的代表人物，往往表現(xiàn)出一種小資產(chǎn)階級的幼稚狂熱性，正像M.利弗希茨所說，“這種狂熱性在一定程度上是對一切舊事物進行自發(fā)性反抗的不可避免的結果，是對所有深刻社會變革所固有的對舊事物的革命否定的夸大。這種幼稚的狂熱性，也表現(xiàn)出了群眾文化水平的低下和知識界馬克思主義修養(yǎng)的不足，他們還不能對世界文化中的復雜現(xiàn)象做出科學的解釋和真正符合共產(chǎn)主義黨性的評價?！?/p>

把這種庸俗社會學觀點運用在文學藝術中，就是以簡單化、公式化的方法冒充馬克思主義，用以解釋作家的藝術創(chuàng)作和各種文藝現(xiàn)象。文藝創(chuàng)作被看作直接地、直觀地、沒有任何中間環(huán)節(jié)地決定于經(jīng)濟，每一個作家都一勞永逸地被其階級本質(zhì)所決定，好像要永遠被牢牢固定在自己階級的屬性上，在所有的作品中注定是只能描寫自己，只能表現(xiàn)自己本階級和社會集團。20年代蘇聯(lián)文藝學中庸俗社會學的代表人物B.φ.彼列維爾澤夫，就是用這種理論解釋作家及其藝術創(chuàng)作的，所以遭到了盧那察爾斯基理所當然的、有說服力的駁斥。

庸俗社會學注意的焦點，不是分析藝術作品本身及其所體現(xiàn)的客觀藝術價值；它的主要興趣是集中于受體對藝術作品的接受和理解上。在庸俗社會學看來，藝術作品只不過是一種簡單的預設的象形符號，其意義是以接受者為轉(zhuǎn)移的一個可變量；每個時代、每種社會、每個階級，都會把自己獨特的意涵灌注進受體閱讀的字里行間。一切藝術作品和其他精神文化現(xiàn)象，其存在狀況無非有兩種：或者是，它們都有其本身客觀的核心內(nèi)容，而受體在千變?nèi)f

化的感受和理解中，仍然基本保持其核心內(nèi)容不變(因為它們以客觀的現(xiàn)實形象為基礎)；或者是，社會科學喪失了衡量真理的任何標準，無法區(qū)分比如藝術真實和其他假象，就連對一些寫手們制作的贗品，低俗的讀物或者文牘主義的連篇空話，也無法對它們的真?zhèn)渭右詤^(qū)分。在庸俗社會學活躍的社會環(huán)境中，藝術作品和精神文化現(xiàn)象只能處于后一種生存狀態(tài)。

從庸俗社會學產(chǎn)生、發(fā)展的歷史看，它源于兩方面，一是扎根于社會民主主義運動內(nèi)部，由追隨馬克思主義的一部分小資產(chǎn)階級民主勢力利用人民群眾的文化落后狀況，把馬克思主義庸俗化造成的；二是由資產(chǎn)階級社會學與馬克思主義的互動影響所形成。由于馬克思主義日益深入人心，影響了資產(chǎn)階級社會學；而同時，資產(chǎn)階級社會學也影響了一些接受馬克思主義的人。這樣，受到馬克思主義影響的資產(chǎn)階級社會學，又返回到了被庸俗化了的馬克思主義文獻里。于是，就造成了像M.利弗希茨所說的情形，“在這個圣水盤里得到新的洗禮之后，那種被錯誤觀點雜質(zhì)所損害的同樣的思想，又重新回到馬克思主義的文獻中來，這就是庸俗社會學奠基的過程。”

庸俗社會學在理論上危害極大，它貌似革命，貌似堅持馬克思主義的方法，實際上是在歪曲馬克思主義，把唯物史觀關于社會意識的觀點庸俗化、絕對化、教條化。庸俗社會學的嚴重后果是，它拒絕整個歷史文化基礎所賴以存在的客觀真理，導致對社會意識的嚴重侵害。在實踐中，它否定一切文化遺產(chǎn)和思想傳統(tǒng)，把人類共同的精神。文化財富統(tǒng)統(tǒng)貼上階級的標簽，全盤加以否定。一位學者有一個很好的比喻，他把庸俗社會學比喻為知識分子的“鴉片”，如果讓知識界沾上這個癮，就會把整個人類精神文化的寶庫掏空，把它變成一片荒漠，變成一個廢穴。“文化大革命”不就上演了這一幕可怕的悲劇嗎?

按照庸俗社會學的說辭，知識分子和文化人都是一勞永逸地被其階級本質(zhì)所決定的，好像永遠要被釘死在自己出身的階級上。按照這樣的邏輯，知識分子就是不可改造、不可再教育的，這是同馬克思主義、同黨的政策直接相抵觸的，也是對黨與知識分子關系的一種挑撥，是對黨的知識分子政策的破壞。

在認識論上，庸俗社會學陷入主觀主義而否定客觀真理，否定人類共同的真、善、美的價值趨向，這就把世界文化史和人類文明史變成了一部只有被批判、被唾棄的歷史。如果講歷史虛無主義，這也是歷史虛無主義一種最危險的表現(xiàn)。

既然庸俗社會學有其深遠的歷史淵源，有深刻的社會影響，又有巨大的危害性，我們就應該加強對這一理論及其傾向的研究，為堅持馬克思主義的正確方向，同庸俗社會學做堅持不懈的斗爭。在當前馬克思主義偉大工程的建設中，需要注意糾正兩方面的理論傾向，一是糾正從右的方面對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歪曲和修正；二是糾正從“左”的方面，即庸俗社會學方面對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扭曲。離開了同這兩種理論傾向的斗爭，堅持馬克思主義的正確方向，就會變成一句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