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碩
人類從事醫(yī)療活動的時間,可能和人類自身的歷史一樣長,但對自身許多“部件”的認識卻非常緩慢和曲折,是從根本不知道到有點模糊,再到清楚了解的。比如,人類盡管在猴子階段甚至更早就知道吃飯,可對消化系統(tǒng)的了解是從中世紀才蹣跚起步的。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人們對腸胃充滿偏見,認為它們都是很不干凈的器官。有人甚至認為,這種偏見是從造物主那里開始的。因為同樣視腸胃為骯臟之物,造物主對這兩樣東西也沒有好感,可惜是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便除之而后快,只好通過精巧的安排,把胃和腸子安排到了人體最隱蔽的部位,并且讓它們遠離人進行思考和精神活動的地方,最后還用隔膜分離開來,免得腸胃活動干擾了人重要的精神活動。
到了中世紀,隨著解剖學的發(fā)展,人們對腸胃有了比較準確的認識。但這種認識更多的是停留在結(jié)構(gòu)上,至于對腸胃功能的了解,仍舊知之甚少。那個時候的解剖學家最大的貢獻在于,他們把消化系統(tǒng)分成六個部分,即食管、胃、十二指腸、小腸、結(jié)腸和直腸。這些名稱和分段方法,沿用至今。另外,他們也認識到消化吸收的重要性,知道這是維持人體液平衡所必需的,一旦腸胃出了故障,全身都不會舒坦。
或許是認為腸胃太重要了,很多人,包括一些學者,對腸胃都有一種“盲目崇拜”的情結(jié)。他們居然認為胃是能獨立思考的器官。古希臘有個著名的醫(yī)學家,名叫伽林。在他的概念里,胃是個了不起的器官,生機勃勃,反應(yīng)靈敏。如果主人很久不吃東西,胃便能感受到自己空了,并產(chǎn)生饑餓的感覺,然后刺激主人出去尋找食物。而腸子則像是貪婪的動物,總是不停地讓食物進進出出,一點也沒有優(yōu)雅的氣質(zhì),是個魯莽的家伙。
直到12世紀,人們依然不知道腸胃是如何工作的。當然,說他們不知道,是站在現(xiàn)在的角度來講。在當時,人們并不這樣認為。僅僅憑借對“胃是用來處理食物的”這個粗淺的認識,有人便繪聲繪色地描述起胃的工作來。他們覺得,因為工作上的需要,胃在人體中處在一個非常特殊的位置,它的下方是肝和膽囊。于是,萬事俱備,只等米下鍋了。在詩一般的描述中,胃被定義為一個煮飯鍋,膽囊是廚師,至于肝,則是鍋下面的火。
文藝復(fù)興時期,大概是思想文藝運動蓬勃發(fā)展的緣故,人們很明確地把人體分為精神的部分和肉體的部分。相比曾經(jīng)的“盲目崇拜”,腸胃在這個時候很不幸地被趕下神壇,被認為是冷而干的器官。它們是為肉體服務(wù)的,跟人的精神活動毫無關(guān)系。這樣的說法,很是迎合了那些“敢于餓著肚皮想問題”的思想家。不過對腸胃的這種認識并沒有太多新意,更像是一種對腸胃的傳統(tǒng)偏見的“繼承和發(fā)揚”。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身兼畫家、“雜學家”的達·芬奇,也曾對腸胃發(fā)表過非常有意思的“高見”。他認為腸胃系統(tǒng)是為呼吸系統(tǒng)服務(wù)的,因為胃和腸子向下蠕動會帶動隔膜向下,從而使肺擴張,于是人就開始吸氣。為了讓人們更加直觀地理解這種特立獨行的觀點,達·芬奇還利用自己的特長,拿起畫筆,專門畫了一幅“腸胃帶動呼吸”的畫,可謂是煞費苦心。達·芬奇是聲名顯赫的大人物,有很多的崇拜者,因此他這種現(xiàn)在看來實在有些荒唐的說法在當時還是贏得了很多支持。
我們沒必要去指責或者嘲笑達·芬奇的無知,畢竟在那個對腸胃的認識尚且處在“百家爭鳴”的時代,出現(xiàn)再怪誕的認識似乎都不足為奇。不管是對是錯,也不管錯得有多離譜,都是一個探索的過程。就在達·芬奇的觀點就要銷聲匿跡的時候,16世紀早期,一個來自德國的煉金士鄭重其事地發(fā)表了一番更加“令人震驚”的言論。他認為胃是一個袖珍的化學實驗室,不是用來為人體提供營養(yǎng)的,而是用來煉金丹的。雖然這樣的看法離科學的距離實在有點兒遠,但也并非毫無意義,至少他第一次把化學的概念引入到了消化系統(tǒng)中。
現(xiàn)代醫(yī)學告訴我們,胃實際上就是一個復(fù)雜的化學實驗室,只不過不是用來煉金丹的而已。胃之所以有很強的消化能力,靠的是胃里的鹽酸、胃蛋白酶和黏液等化學物質(zhì)。鹽酸是一種腐蝕性很強的酸,食物進入胃里,鹽酸就會把食物中的細菌殺死。胃里的鹽酸濃度較高,足足可以把金屬鋅溶化掉,而胃蛋白酶則負責分解食物中的蛋白質(zhì)。它們聯(lián)合起來,幾乎可以消化一切食物。至于腸,雖然跟胃相比顯得有些默默無聞,但干的同樣是大事。消化物的吸收在小腸內(nèi)進行,大腸則主要濃縮食物殘渣。
現(xiàn)在,人們對腸胃的認識不再依靠哲學和藝術(shù),消化系統(tǒng)的奧秘也已經(jīng)被科學解釋得非常清楚。稍稍讓人感覺遺憾的是,腸胃那些打動人心的詩意歲月也消失了蹤跡。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