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林

宗教具有精神感化、凝聚人心的功能。一些軍閥機緣湊巧。不期而然地選擇了宗教這種形式作為他們集團維系的外殼。

馮玉祥的“基督軍”

民國元年，一次偶然的機會，馮玉祥應朋友之約到崇文門內(nèi)的美以美會聽道。這次聽講給馮玉祥留下了深刻印象，認為基督教與自己“獻身救國之義，一一吻合”，“正合我這窮小子的味”，此后聽講由“偶然的，無意的”到“變偶然而為經(jīng)常，變無意為有心”，教友們嶄新而積極的生活方式也引起他的共鳴。他覺得“全中國的人民若人人都能如此，國家必定慢慢的有辦法，社會必定慢慢的有起色”，“救國必先正人心，除了耶穌誰能正人心呢?”不久。馮玉祥就受洗成了基督徒。

馮玉祥是個軍閥，他既然已經(jīng)認同基督教，又以基督教為救國圖強的良方，自然要在治軍和個人勢力擴張上充分運用。他認為基督教義是軍隊中精神教育的極好材料，故規(guī)定禮拜為軍中精神訓練的方法之一。他曾對在軍中布道的外國傳教士說：“記住!你的工作重心不應放在改變士兵的信仰上，而應盡力使所有官佐都具有上帝精神，因為只有通過他們才能影響士兵?！痹谶@點上，從軍隊領袖立場出發(fā)，他強調的是部隊官兵的團結和效忠。

另外，他認為基督教教義可以“正人心”。他積極鼓勵士兵信仰基督教。一旦士兵皈依基督教，軍紀和教規(guī)雙管齊下可以防范各種腐化墮落行為。這當然也是他熱心于軍中推廣基督教的重要原因。馮玉祥部一度幾乎無抽大煙者，得花柳病的比率也為全國最低。

自此，馮玉祥在軍中積極傳教，設教堂、聘請隨軍牧師，勸勉全體官兵都守禮拜，唱圣詩，聽牧師講道，并鼓勵和支持官兵受洗，有時還親自登臺布道。1918年，他調任湘西鎮(zhèn)守使，致電邀請劉牧師去為部隊講道，全軍官兵齊集聽講，并為100多名官兵施洗。后來他調到北京，由他發(fā)起成立基督徒祈禱會。1924年3月，他又邀請劉牧師為其5000多名官兵施洗(施洗的牧師有十余位)。馮部3萬余人中，士兵領洗者半數(shù)以上，軍官領洗者達十之八九。馮玉祥以基督教教義治軍，并積極以基督教徒的身份參與各種公益事業(yè)和愛國救亡活動，在當時引起外界極大關注，因此被譽為“基督將軍”、“模范軍閥”。

唐生智的“佛軍”

佛教提倡護生戒殺，而軍隊以殺伐為能事，兩者相互矛盾、背離，兩者結合在一起可謂奇事，奇事的制造者就是唐生智。唐生智早年以成績優(yōu)秀，保送進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大概這所軍官學校的精神生活過于枯燥，唐生智課余時間都花在了念經(jīng)頌佛上，還自創(chuàng)出一套理論：“佛化黨化，二位一體；唯心唯物，兩極相通?！碧粕窃诒６ó厴I(yè)后分配在湖南混成旅當見習軍官。在討伐袁世凱的護法戰(zhàn)爭中，顯露才華。由排長、連長逐步升至團長、旅長。在湖南各派混戰(zhàn)中，趙恒惕一派獲勝，屬趙派的唐生智升任第四師師長，兼湖南善后督辦，駐兵衡陽。他招兵買馬，大力擴充部隊，很快擁有5萬之眾，實力遙居湘軍之首，他儼然以“湖南王”自居。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唐生智與當時的湖南省長趙恒惕不合，兩家兵馬開始斗法。趙恒惕不但信佛，而且和唐生智一樣信的是密宗，按理說都是一家人，但是一山難容二僧，總之兩人是斗上了。趙恒惕花重金請來藏區(qū)的白喇嘛在省城開“金光明法會”，收攏滿湘信佛的大小軍閥，這顯然是沖著勢力漸漸壯大的唐生智而來。唐生智也不認輸，趕忙請來湖南著名的密宗居士顧伯敘。唐生智與顧居士是好友，唐對他言聽計從，尊為老師，還為他在長沙建造一座“二學園”作為其講經(jīng)談法之所，定期宣講佛法。顧伯敘為唐出謀劃策，于是湖南就發(fā)生了一件奇事，湖南省第四師整整一師官兵，一夜之間都剃度當了和尚，全體官兵身披袈裟，佩戴一枚圓形胸章，正面是一“佛”字，背面是“大慈大悲，救人救世”，連閱兵時都吹響法螺，口呼佛號，使他的湘軍第四師成了有名的“佛軍”。第四師士氣大振，不久便將趙恒惕趕出了湖南。唐生智也自封為湖南省主席，開始了用佛法統(tǒng)治湘江的生涯。不過唐生智在長沙還沒把位子坐穩(wěn)就被另一信佛的將軍趕出去了，那位將軍便是吳佩孚。被趕出長沙的唐生智佛軍，索性加入了國民革命軍，參加北伐，重新占領了長沙。

孫殿英、劉湘的“神軍”

“神軍”的第一個傳人，姓孫名殿英，雖然不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但也干過些頗有影響的大事，比如掘清東陵祖墳，斷清三百年國運的，便是此君。

孫殿英將陳勝吳廣“卜之鬼”的把戲玩得極熟，自稱夢到過神仙，神仙給了他一把寶劍、一柄拂塵，結果他老家河南民間流行的“廟會道”里的信徒紛紛加入孫軍。孫殿英此舉壯大了自己的神仙隊伍，開創(chuàng)了民國神仙打仗的新局面。不用說，從此孫殿英行軍打仗都帶著那寶劍和拂塵，他讓親信用黃緞子包好，沒事就拿出來焚香祭祀。這支神軍處理大小事務，都用廟會道里的規(guī)矩，焚香開壇，滿屋子貼滿蝌蚪文鬼畫符。首領稱為“老師”，旁邊站一人請神上身，請神上身以后，說的話就是神的旨意，必須遵守。不用說，那些話是老師事先教的，而神軍中的老師，當然就是孫殿英將軍了。這神軍有槍有炮，在河南威風八面，走到哪里，都有廟會道的信徒載歌載舞地歡迎。孫殿英干脆又成立一個特別作戰(zhàn)師，一個師的建制又都是由廟會道信徒組成，除了通常的軍事訓練外，還要學習念咒、畫符。

“神軍”的第二個傳人是劉湘。劉湘號稱“陸?？丈瘛彼能姡貏e是神軍，規(guī)模比他的海軍空軍都要大得多。劉湘的出身其實并不好，考入四川陸軍速成學堂時是倒數(shù)第一名。但是他卻在軍閥混戰(zhàn)的四川打出片天地，他認為這全靠背后神仙的幫助。

這神仙其實是一名姓劉的道人，組織了一個“孔孟道”，聲勢日漸壯大，信徒發(fā)展到萬人。劉湘經(jīng)人介紹加入“孔孟道”后，和劉神仙相交甚好，干脆請劉神仙當了軍師，以為自己請了諸葛亮般的人物。自此以后，每有戰(zhàn)事，劉湘便請劉神仙占卜問神，行軍打仗也要先看風水來規(guī)定行軍路線。一只浩浩蕩蕩的隊伍，前面領路的竟是兩個手拿羅盤看方位的道童。說來也怪，此后幾年，四川大小軍閥紛紛歸順劉湘。劉神仙得寵以后，開始組建“正規(guī)神軍”。先是開了一個“百子訓練班”，作為神軍的軍官骨干。之后“孔孟道”的信徒們紛紛加入，最后竟組成了一個整編師，于是劉湘的神軍終于正式成軍了，對外號稱“模范師”。劉湘的神軍威風一時，不過在圍攻紅軍時，因為過分信任神仙作戰(zhàn)不利，從此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