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曉蘭
摘要:關于中國文化保守主義思潮起源于何時,學術界有較大的分歧。張之洞對“中體西用”思想的完整表達,不僅使得“中體西用”這一提法上升為官方意識、成為社會主流思想,也使得這一中西文化結合的模式完成了從洋務派的重在“開新”,到戊戌時期首推“衛(wèi)道”的轉變。雖然維新派也提倡“中體西用”,但其主旨在于中西文化的會通,這與張之洞意在以西學補救中學之缺的保守思路形成巨大反差??梢哉f,張之洞對中國文化保守主義思潮的形成起到了重要的奠基作用。
關鍵詞:張之洞;文化保守主義;中體西用
中圖分類號:K256.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1502(2009)04-0093-05
晚清的中國面臨著侵略性與先進性兼而有之的西方文化的雙重挑戰(zhàn),在回應西學東漸的過程中,對于中國文化出路的關懷,成為了那個時代的中心課題,伴隨著古今中西的文化撞擊和價值選擇,中國的文化保守主義思潮應運而生。關于中國文化保守主義思潮起源于何時,學術界有較大的分歧。鄭大華認為,“以章太炎、劉師培為代表的‘國粹派是近代中國第一個保守主義的文化團體?!痹跉W陽哲生看來,以康有為為首的“今文經(jīng)學”派是近代中國文化保守主義的起源。而何曉明認為“馮桂芬的《校分5廬抗議》就已經(jīng)定下日后文化保守主義的基調”,繼而喻大華指出“19世紀中葉以曾國藩為代表的洋務派是近代中國最早的文化保守主義者,因為洋務派的指導思想是‘中體西用,而‘中體西用是保守主義的文化理論?!睆V學也認為曾國藩是中國近代政治與文化保守主義思潮的奠基者。而羅福惠甚至將中國的文化保守主義追溯到了近代前期視一切洋物洋貨為“奇技淫巧”而深惡痛絕的封建正統(tǒng)派。縱觀中國社會由傳統(tǒng)向近代轉型中的各種文化思潮,張之洞以通權達變者和圣教捍衛(wèi)者的雙重身份,力圖左右時代的發(fā)展方向,既抨擊守舊者的“不知通”,又討伐求新者的“不知本”,在“求變”與“守?!钡南嗷プ饔弥?,刻畫出復雜多致的思想軌跡,而其對“中體西用”思想的執(zhí)著力行又使其與中國文化保守主義思潮的興起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
一、從開新到衛(wèi)道:張之洞洋務思想的歷史境遇
鴉片戰(zhàn)爭的爆發(fā),使得中國社會獨立發(fā)展的歷史進程被迫中斷,中國開始被納入世界的體系之中,中西文化的交流趨勢不可逆轉,然而,由于長期閉關鎖國,中國對外界茫然無知,加之“夷夏觀念”的長期影響,當時的中國依然是“見有講求西學者,則斥之日名教罪人,士林敗類”m。有著根深蒂固“夷夏大防”觀念的晚清頑固派,最為憂心忡忡的就是西方人“用夷變夏”,而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對西學東漸的全盤抗拒,大學士倭仁曾經(jīng)奏稱,“立國之道,尚禮義不尚權謀;根本之圖,在人心不在技藝”,并認為,“天下之大,不患無才,……何必夷人?何必師事夷人?”在頑固派看來,“師夷”不但是不必要的,甚至是可恥的,會導致“變于夷”這一意味著中國文化淪亡的嚴重后果。他們將挽救世運日衰危機的希望寄托于倡明正學,倭仁深信“致治之理莫備于經(jīng)”,吳廷棟認為,“世運之轉移在人材,而人材之奮興關乎風俗,風俗之盛衰系乎人心,人心之邪正由于學術?!雹?/p>
但是,經(jīng)過兩次鴉片戰(zhàn)爭,中國人內心深處由來已久的文化優(yōu)越感逐漸被強烈的危機感所替代,曾經(jīng)牢不可破的“夷夏大防”的堤壩開始出現(xiàn)裂縫。隨著時局的發(fā)展,人們逐漸意識到,面對西方列強的入侵,中國如不改變軍事落后的局面,繼續(xù)墨守成規(guī),必定無法駕馭當前的“變局”。洋務派不同于封建頑固派堅守自我中心主義,而是雖然深信“中國文武制度,事事遠出西人之上”,但卻不能不承認“獨火器萬不能及”。于是,“變法自強”的呼聲日漸高漲,曾國藩雖然立足于“以夷狄之不知禮儀,安有政治之足言”的傳統(tǒng)觀念,認為“以修政事求賢才為急務,以學炸炮、學造輪舟等俱為下手”,但在實踐中,他主張“師夷智”,他在鎮(zhèn)壓太平天國的戰(zhàn)爭時,一方面號召士大夫奮起衛(wèi)道,另一方面又引進西方船炮長技在戰(zhàn)爭中出奇制勝。李鴻章則向總理衙門大講“窮則變,變則通”的道理,將“洋兵數(shù)千槍炮齊發(fā)”及“落地開花炸彈”嘆為“神技”,并以日本學習西方成功之先例,‘建議中國創(chuàng)立軍工企業(yè)。李鴻章認為:“中國文物制度,迥異外洋獠狂之俗,所以郅治保邦,固丕基于勿壞者,固自有在。必謂轉危為安、轉弱為強之道,全由于仿習機器,臣亦不存此方隅之見。顧經(jīng)國之略,有全體,有偏端,有本有末。如病方亟,不得不治標,非謂培補修養(yǎng)之方即在是也?!痹诶铠櫿驴磥?,雖然“中國文物制度”有著不可動搖的基礎地位,但是西方學說則是可以治療急癥的治標之方??梢哉f,洋務派提倡的中體西用論的實質內容在于力圖突破舊有的“夷夏之辨”的束縛,打開對西方文化深閉固拒的大門,希望以一種他們認為恰當?shù)男问絹硐袑W、西學之間舊有的嚴重對立,拆除橫亙在中學、西學之間的森嚴壁壘,建立一種以接納西學為指向的中西文化結合的新型模式。在要不要學習西方、引入西學成為首要問題的當時,洋務派“中體西用”思想的重心不是放在“中體”,而是放在“西用”上,對接納西學起了重要的理論疏導作用。
但是,戊戌以后全國范圍內政治、文化形勢的重大轉折,“中體西用”思想的歷史作用也發(fā)生了轉變。張之洞為了擺脫此前列名強學會、資助《時務報》以及禮遇梁啟超而給自己帶來的不利影響,“絕康梁并以謝天下”舊,寫就《勸學篇》而“得免議”。張之洞認為,采納“西學”、“西藝”、“西政”的選擇標準,首先在于不背離傳統(tǒng)綱常的“親親、尊尊”精神,并以之作為衛(wèi)道的核心和開新的限度。對于張之洞來說,講求西學不過是手段,捍衛(wèi)中學的核心地位才是目的,正所謂“今欲強中國,存中學,則不得不講西學”舊。他認為文化開新若“不先以中學固其根柢,端其識趣,則強者為亂首,弱者為人奴,其禍更烈于不通西學者矣。”文化開新可以涉及西學、西藝乃至西政的某些內容,但“物曲雖博取”,核心仍歸于“王制乃常宗”。在張之洞文化思想“開新”與“衛(wèi)道”的二重變奏中,“衛(wèi)道”自始至終是主旋律。正如時人對張之洞的評價:“夫張之洞之得名,以其先人而新,后人而舊。十年前之談新政者,孰不日張公之洞,張公之洞哉?近年來之守舊見,又孰不日張公之洞,張公之洞哉?”歷史已經(jīng)前進到這樣的關口:“西用”事實上的大量采納,并不能拯救“中體”的病入膏肓,而“中體”走向更新的不可避免的結局,又要求人們從理論上予以透徹的說明。在這種新的時代背景之下,張之洞的“中體西用”說的維護專制統(tǒng)治的保守主義方面已經(jīng)逐漸上升為其自身社會功用矛盾體系中的主導成分。更何況隨著西學的不斷傳入和滿清朝廷對洋務運動的認可,很多晚清的頑固派也逐漸接受了中體西用的觀點,特別是到中日甲午戰(zhàn)爭后,絕大部分的頑固派也轉化為“中體西用”論者,以至于頑固派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今言天下時務者,動以泰西機器為至巧至精,而欲變吾之法,師彼之法,
謂舍此不足以強中國而懾島夷也。”戊戌前后晚清的“頑固派與洋務派的紛爭就逐漸以至完全消失,兩派思想聯(lián)合起來共同反對改良派了”。而張之洞在這個時刻拋出《勸學篇》,系統(tǒng)闡釋“中體西用”,其保守衛(wèi)道的意義已經(jīng)大于了開新的意義,他認定和強調以儒家文化為核心的“中學”的根本優(yōu)越地位,抗拒民權民主學說的傳播,已經(jīng)不自覺地站在時代潮流的對立面。這標志著張之洞的“中體西用”文化觀逐漸失去了其引進西學的開新作用,而成為了捍衛(wèi)道統(tǒng)的理論工具。
二、補救與會通:張之洞與維新派中西文化觀的主要差異
在中學與西學這兩種異質文化如何結合的問題上,雖然維新派大都和洋務派一樣認同中學為本,西學為末,但在如何具體處理中西本末關系的問題上,維新派人士則認識到中學與西學之間不是僅有區(qū)別,而是可以相互會通,這也是他們對于洋務派的超越之處。
如果說,洋務派用靜止的眼光來看待本和末,強調中國的政教遠出西人之上,本永遠不能改變,而末只是外加的附屬物的話,那么,早期維新派則認為,中國的落后不僅表現(xiàn)在末的方面,更主要的是表現(xiàn)在本的方面,本不但應該變,而且非變不可。同時,在早期維新派看來,本與末之間也是對立統(tǒng)一的,本寓于末,有末就有本,末可以化為本。早期維新派率先指出,西學本身也是體用兼?zhèn)?,不是僅僅有“用”而已。在鄭觀應看來,“西人立國,具有本末,雖禮樂教化,遠遜中華,然其馴致富強,亦具有體用。育才于學堂,論政于議院,君民一體,上下同心,務實而戒虛,謀定而后動,此其體也。輪船、火炮、洋槍、水雷、鐵路、電線,此其用也?!敝皇窃谖鲗W與中學的地位問題上,鄭觀應堅持中本西末的立場,“中學其本也,西學其末也;主以中學,輔以西學”。同時,早期維新派人士還提出了不僅末可以改變,本也應該修正的觀點,比如薛福成雖然也講:“誠取西人器數(shù)之學,以衛(wèi)吾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道”,但他同時指出,“為今之計,莫若勤修政教,而輔之以自強之術”。而對于為何要“勤修政教”,他指出:“中國不圖自強,何以善其后?夫今日中國之政事,非成例不能行也,人才非資格不能進也。士大夫方敝敝焉為無益之學,以耗其日力,所習非所用,所用非所習,一聞非常之議,則群駭以為狂,拘攣粉飾,靡有所屆。而彼諸國則法簡令嚴,其決機趨事,如鷙之發(fā)。如是而外國日強,中國日弱,非偶然也?!蓖ㄟ^中西政教的對比,他認識到,中國之日趨衰弱,不僅在末的方面不如外國,更重要的是在本的方面也不如外國,所以非“勤修政教”不可。在薛福成看來,不僅“末”可以變,“本”也可以變,起碼“本”的某些部分是可以變的,而且非變不可。在此基礎上,鄭觀應還明確提出了“以西學化為中學”的大膽設想,所謂“西法各種,西人藉以富強,已收實效,皆有程式,我步趨其后,較易見功。由西文譯作中文,以西學化為中學,不及十年,中國人才無難與泰西相頡頏?!辈⑦M而提出了中西文化會通的主張,即所謂“融會中西之學,貫通中西之理”。而相比之下,張之洞所謂“不可變者,倫紀也,非法制也;圣道也,非器械也;心術也,非工藝也”的“變與不變”的法則就顯得僵化得多。
到了戊戌時期,雖然以康有為、梁啟超為代表的維新派人士,為了提出變法的學理根據(jù),依然小心翼翼地打著“中體西用”的旗號,但是他們的“中體西用”主張與張之洞在《勸學篇》中闡發(fā)的“中體西用”論,有著內在的區(qū)別?!爸畜w西用”這一提法在維新派那里,在一定程度上是作為天經(jīng)地義的口號打出來充當護身符使用的;而洋務派的中體西用論則著眼于“補救”,試圖用西學“補救”中學的不足。孫家鼐為京師大學堂所擬“立學宗旨”,便開宗明義地指出:“今中國京師創(chuàng)立大學堂,應以中學為主,西學為輔;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中學有未備者,以西學補之;中學其失傳者,以西學還之。以中學包羅西學,不能以西學凌駕中學,此是立學宗旨。”張之洞的中體西用之說,強調中學和西學判然有別,以西學補中學之缺失的味道就更加明顯,所謂“中學為內學,西學為外學;中學治身心,西學應世事”。在他看來,中西政教不能相通,而中國只能“擇西學之可以補吾闕者用之,西政之可以起吾疾者取之”,可以說,在張之洞的心目中,中學的核心地位從未動搖,西學在與中學的融通過程中,始終只能處于從屬的地位。而維新派用“中體西用”論來指導維新運動,則更主要著眼于中學與西學之間具有些許平等意味的“會通”。康有為認為:“知時變之宜民。觀會通而行禮,審得失成敗之故,決維新更始之謀?!敝形鲀蓪W的“會通”,必然要擴大到中西政教的“會通”,這將有利于其變法的落實。如康有為曾經(jīng)多次上書建議“上師堯、舜、三代,外采東西強國,立行憲法”,“上繼堯、舜,軼駕歐、日”反映了維新派主張中西政教“會通”的思想。而梁啟超謀求中西文化會通的意圖就更加明了,他指出:“自古未有不通他國之學,而能通本國之學者;亦未有不通本國之學,而能通他國之學者?!痹诹簡⒊偫硌瞄T起草的《籌議京師大學堂章程》中,他更是全面闡述了自己的中學與西學“會通”的思想在于“采西人之意,行中國之法;采西人之法,行中國之意?!笨梢哉f,梁啟超雖也以“中體西用”為是,認為“舍西學而言中學者,其中學必為無用;舍中學而言西學者,其西學必為無本”,但他堅持的還是“中西并重,觀其會通,無得偏廢”的方針,暗含著中學與西學“會通”的意味。
三、張之洞在文化保守主義思潮中的奠基地位
如果說早期洋務派的中本西末之說重在接引西學,維新派的中體西用之說意在會通中西的話,那么張之洞在《勸學篇》中對“中體西用”思想的理論化和體系化,不僅直接導致這一理論上升為官方的意識形態(tài),也使得這一思想成為了影響深遠的流行話語,而這也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中國文化保守主義思潮的命運。
中國近代以來圍繞中西文化關系所展開的爭論,實質上是一個失去文化規(guī)范的民族為尋求自己的生存空間、重建文化秩序所作的努力。在晚清以來中國政治急劇轉型、西方異質文化的劇烈沖擊下,社會解體、價值迷失,中國的文化保守主義思潮正是這種民族政治危機和傳統(tǒng)儒家文化危機的直接產(chǎn)物。中國的文化保守主義者一方面充分褒揚認同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本質優(yōu)長,并對其缺陷做了一定程度的反省與批判;另一方面則有限度地接受異質文化的現(xiàn)代化成果,同時又猛烈抨擊其負面影響,主張實現(xiàn)以中國為本位的中西文化調和與互補。中國的文化保守主義者相信,一個民族的文化可能由于某種原因發(fā)生激烈的變化,但是這種變化不會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現(xiàn),它必然與先在的文化資源產(chǎn)生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文化的這種連續(xù)性為文化保守主義提供了邏輯的合理性,他們無一例外的是傳統(tǒng)價值理念的積極維護者,試圖通過一種對傳統(tǒng)的現(xiàn)代性的轉換,而不是現(xiàn)代性的取代,來接續(xù)中國文化傳統(tǒng)的一線血脈。在如何破解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中國文化與西方文化的關系方面,中國的文化保
守主義者,大多有意無意地陷入了“中體西用”的思維模式,這使得“中體西用”成為了中國近現(xiàn)代文化保守主義思想的核心理念。
詳查有關資料,從1861年到1894年的三十余年間,政治家和思想家在論及中學與西學關系時,“中體西用”的提法不過寥寥數(shù)次,可以說,“中體西用”這一提法只是在1895年維新思潮興起后才開始流行。事實上,較早提出“中體西用”模式的馮桂芬等人,或“坐而論道”,或僅從事某一領域的“洋務”活動,因而其實際的社會影響有限;而曾國藩、李鴻章等人,則全力以赴從事練兵興學、開礦設廠的具體事務,于“中體西用”理論,未及詳加研討,就學理而言無可深議之處。隨著張之洞撰寫的《勸學篇》得到了光緒皇帝兩次上諭刊刻,光緒下詔表彰該書“持論平正通達,于學術、人心大有裨益”,并下令在全國“廣為刊布,實力勸導,以重名教,而杜卮言”閣,加上張之洞的弟子、部署、書院、書坊的刊行,甚至外國人的翻譯成書,使得《勸學篇》很快就由武漢傳播到了兩湖地區(qū),后又北上京師,通過各種渠道,擺上了各級官吏的案頭,擺到了文人學士、讀書士子的書桌,進入了千家萬戶,而“中體西用”思想也隨著《勸學篇》的大舉刊印而廣泛傳播。隨著《勸學篇》得到了清代最高統(tǒng)治者的公開贊揚,標志著“中體西用”思想正式成為了官方的意識形態(tài)。張之洞撰寫《勸學篇》的目的就是通過調和新舊,以官方的立場闡述戊戌時期已經(jīng)流行于全國的“中體西用”思想,從而整合社會意識形態(tài),使意識形態(tài)的領導權和控制權牢牢掌握于清政府之手,以維持清王朝的秩序和統(tǒng)治。也正因為如此,中體西用思想在張之洞的闡發(fā)之下,迎合了清廷維護自己統(tǒng)治的愿望,從而正式轉化為官方的意識形態(tài),以至于“甲午喪師,舉國震動。年少氣盛之士,疾首扼腕言維新變法。而疆吏若李鴻章、張之洞輩,以稍稍和之。而其流行語,則有所謂‘中學為體、西學為用者,張之洞最樂道之,而舉國以為至言?!?/p>
近代以來的千年未有之變局所帶來的變化可謂是根本性的搖撼和震動,它動搖乃至顛覆的,是長久以來根植于中國人心中最堅實、最核心的信念和規(guī)范,在當時傳統(tǒng)的斷裂所引發(fā)的危機是顯而易見的,而“中體西用”思想在一定程度上為緩解這一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之間的緊張關系,提供了理論上的支撐。張之洞思維模式的特點,是以中學為本位,將作為客體的西學的技藝部分從其原有文化系統(tǒng)中離析出來,與作為主體的中學相結合。從而給中學帶來應對世變的新的活力。但是,由于時代的局限。張之洞對中學體系內因時代變遷而應予以揚棄的三綱五常固守如儀,而對西學體系內的政治倫理層面則堅決加以排斥。這樣,當政治變革和觀念啟蒙已勢在必行的歷史關頭,張之洞勢必就成為了對傳統(tǒng)的頑固衛(wèi)道者,其文化保守的負面作用顯露無遺。隨著張之洞《勸學篇》的刊行,“中體西用”思想得以理論化和體系化,在各階層、各派別人士以不同的形式去謀求近代中國的前途和命運的大潮中,很多人都不約而同地在“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模式中尋找答案,“中體西用”學說也成為了晚清乃至整個中國文化保守主義思潮的核心理念,這同時也體現(xiàn)了張之洞在中國文化保守主義思潮中的奠基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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