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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雙年展(La Biennale di Venezia)是一個擁有上百年歷史、橫跨三個世紀的藝術節(jié)，是歐洲最重要的藝術活動之一。與德國卡塞爾文獻展(Kassel Documenta)、巴西圣保羅雙年展(The Bienal Internacional de Sao Paulo)并稱為世界三大藝術展，并且其資歷在三大展覽中排行第一，被喻為藝術界的嘉年華盛會。

威尼斯雙年展一般分為國家館與主題館兩部分，以當代藝術作品為主。改革開放初期的中國在1980年和1982年分別以“民間剪紙”和“刺繡”為主題，受邀參加威尼斯雙年展，但這兩屆參展主題與雙年展宗旨的格格不入，讓中國在此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與威尼斯雙年展無緣。直到1993年，威尼斯雙年展才開始與真正意義上的中國當代藝術有了親密接觸。策展人栗憲庭于1993年帶領方力鈞、岳敏君等14位中國藝術家參加了第45屆威尼斯雙年展，為世界帶去中國當代藝術的新鮮氣息。而在1994年的第48屆威尼斯雙年展上，中國當代藝術再次掀起一波不小的高潮。2005年，中國館首次落戶水域，而今年是中國館第三次來到威尼斯。

中國與威尼斯雙年展短短近30年的接觸為中國當代藝術的發(fā)展及與世界的交流梳理了一道清晰的脈絡。威尼斯雙年展從一開始的策劃人選擇，主題確定，到國際主題展藝術家名單以及各個國家館信息的發(fā)布，一直都是具有指標性和爭議性的話題。2009年6月7日，威尼斯雙年展正式對公眾開放，至今年11月22日閉幕，參與的國家及地區(qū)達77個，參展藝術家達90多位，數量是歷屆之冠，今年的大會將終身成就金獅獎頒發(fā)給了著名藝術家小野洋子(Yoko Ono)及約翰·巴爾代薩里(John Baldessari)。

一如既往，以“制造世界”(Making Worlds)為主題的第53屆威尼斯國際藝術雙年展再次將世界當代藝術的巨大能量收羅于這個藝術地標式的水城。此次雙年展的總策劃人是歐洲當代重要的評論家和藝術理論作者Daniel Birnbaum，對于此次雙年展國際主展的主題“制造世界”，Daniel認為藝術始終是觀察和展示世界的重要的視角，藝術家不同的創(chuàng)作過程，以及各種形式的作品呈現(xiàn)，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個制造世界的過程。從分布于Gardini花園和Arsenale(軍械庫)的國際主題展來看，策劃人試圖擺脫藝術機構和藝術市場的期待，從不同世代的藝術家的作品中建構出“制造世界”的線性邏輯和觀念上的線索與聯(lián)系，而不只是停留在對于“現(xiàn)在”的呈現(xiàn)。

毫無疑問。作為Biennale(雙年展)，這一近年來伴隨著瘋狂的全球化植入到世界各地藝術情境中的發(fā)源地，威尼斯雙年展從一開始的策劃人選擇，主題確定，到國際主題展藝術家名單以及各個國家館信息的發(fā)布，一直都是指標性和爭議性的話題，并長期滋擾著藝術家和策劃人等個體和組織的神經。國際主展有90多位藝術家，近50多個的國家館展覽，還有從6月3日開始密集發(fā)生的周邊事件與展覽，這使得逐全面地呈現(xiàn)威尼斯雙年展的面貌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面對這個龐然的景觀，我們的觀察將盡可能避免獵奇的游覽姿態(tài)和總結式的評定，畢竟，從整體上，讓藝術世界滿意的威尼斯雙年展幾乎不可能出現(xiàn)，更多地呈現(xiàn)出的是夾雜著期待與失落的膠著，或者說，威尼斯雙年展不能僅僅是兩年一次的總結式的藝術展示，它的重要意義更在于和新的藝術情境的變化產生碰撞，其中產生出的新的“癥狀”或許正是創(chuàng)造新世界的節(jié)點。

歷史：光芒與重負

歷史無疑是威尼斯雙年展的重要氣質，十字軍東征時期的Arsenale(軍械庫)和從1895年即成為雙年展永久會場的Giardini花園是威尼斯雙年展的地標，兩處的展監(jiān)安排力求平衡，Giardini是堅定的傳統(tǒng)格局，除了此次變成醒目藍色的主場館，其他老牌國家館，如美國、英國、法國、德國等主要歐洲國家均在此擁有永久館址；Arsenale的獨特悠長的隧道式空間主要呈現(xiàn)主題展，另外也集中了意大利及中國等國家館，其他新興國家及地區(qū)的國家館散布于同樣歷史悠久的威尼斯城各處。

從國際主題展藝術家及作品的選擇上，可以感受到策劃人對于World Making中代表性藝術家個體時間線索的重視。不少年逾60的藝術家在主展中帶來新的作品，如Cildo Meireles及Richard Went Worth的裝置作品，美國藝術家Joan Jonas和意大利藝術家Michaelangelo Pistoletto更是以74歲的高齡帶來精彩的創(chuàng)作。威尼斯雙年展的歷史也給歷屆策劃人、參展藝術家以及國家館帶來沉重的壓力，如何從藝術觀念以及Giardini和Arsenale的固定空間形態(tài)上實現(xiàn)突破，呈現(xiàn)出新的理解，是對每一個人的挑戰(zhàn)。同時，對于突破本身和適應公眾獵奇的期待的欲望也意味著某種危險。法國藝術家Dominique Gonzalez-Foerster創(chuàng)作的錄像“De Novo”無疑是對于這一挑戰(zhàn)的最佳回應之一，她在20年間五次獲邀參加威尼斯雙年展，此次，也是她的第五次參展，藝術家選擇用紀錄片語言和電影敘事結合的方式，將自身每次參展所面對的欲望、壓力、枯竭的狀態(tài)進行冷靜的還原、陳述，提供了近似冷幽默的威尼斯雙年展幕后被人遺忘的背景。英國館展映的Steve McQueen的雙屏紀錄影像“Giardini”，直接呈現(xiàn)了雙年展舉行前Giardini花園的常態(tài)，野狗、陌生人、冷峻的自然狀態(tài)將觀眾暫時從熱烈的雙年展現(xiàn)場抽離。

與威尼斯的歷史感最協(xié)調的，或者是此次美國國家館的Bruce Nauman個展《拓撲花園》(TopologicalGardens)。目前在世的藝術家中，Bruce Nauman-直以自身的實驗性和不斷嘗試為藝術提供更多的可能性，此次美國教育文化部選擇呈現(xiàn)他40年的創(chuàng)作，讓預展期間的公眾對于美國館趨之若騖，并最終獲得了此次雙年展國家館的金獅獎，但對于Bruce Nauman創(chuàng)作的總結性展示多大程度上回應了今天新的藝術情境，以及美國館在空間使用中的保守與刻板仍是爭論的熱點。藝術家個體與國家意識的關系，以及國家館藝術家個體或群體是否能夠或者有必要與國家整體藝術形象建立如此直接的關系仍需要謹慎對待，畢竟，作為重要藝術交流場域的威尼斯雙年展不是也不應該成為奧運會或者世界博覽會。

空間：突破與遺憾

歷屆雙年展中，策劃人對于主題展在Giaraini和Arsenale的空間的創(chuàng)造性理解和使用是一個重要的考驗，此次雙年展主題展參展的藝術家達到90多位，而主題“制造世界”也是非常寬泛的概念，從展覽的整體效果而言，空間的運用，特別是不同藝術家作品之間的關系與安排并不理想，干擾比較明顯。在主展中，空間與作品使用讓人印象深刻的當屬位于Giadrdini戶外草坪的中國藝術家徐坦的藝

術項目，關鍵詞學校和韓裔英國藝術家Koo Jeong A的裝置作品：“A Reality Upgrade&End Alone”。前者呈現(xiàn)出的視覺結構，在恰當的融合藝術觀念和設計的同時，提供給雙年展現(xiàn)場得體的功能性，某種程度上拉近了與公眾的距離；后者將3000顆人造鉆石安頓在Giarnidi的草坪中，對于急于看完大量現(xiàn)場作品的游客而言，這個作品基本上是不可視和不存在的，或許也有人會在休息時不經意地發(fā)現(xiàn)這些晶體?？梢哉f，這兩位藝術家的作品都在與雙年展現(xiàn)場發(fā)生關系的同時，對于展監(jiān)與公眾的關系，或者說對“看”雙年展本身提出了有趣的問題和可能性。

對于空間整體進行策劃和轉化，在展覽面積相對較小的國家館中表現(xiàn)突出，不同于藝術家群展的策略，此類國家館或者選擇由單個藝術家及作品主導，實現(xiàn)對于展覽空間的轉化，比如英國國家館和新加坡國家館；或者針對空間本身進行精心的安排改造，更多地體現(xiàn)出該館策劃人的整體意識，例如北歐與丹麥館。

英國館選擇的是將整個空間改造成具有實際功能的小型藝術影院，每天有固定的場次排期，觀者入場也需要提前預定才能免費A場觀看Steve Hcoueen的雙屏紀錄影像“Giardini”，整個空間內部在許多細節(jié)上都完全實現(xiàn)了影院的氣場。

新加坡館的空間轉化可以說十分地完整和成功，參展藝術家Ming Wang的《一世模仿》(Life of Imitation)項目源起于對新加坡1950和1960年代“黃金時代”的電影創(chuàng)造性的研究和回溯，整個國家館轉化成了一個影像資料館，藝術家創(chuàng)作的紀錄片和多屏錄像使得空間超越了普通的懷舊的影像庫，尤其是呈現(xiàn)在電影文化影響背后的種族、社會和個人關系方面，有鮮明的立場和豐富的視聽空間及效果。該項目也獲得了此次威尼斯雙年展的特別提名獎項。

北歐及丹麥館此次將兩館合二為一，通過戲仿和場景再現(xiàn)，將兩個相鄰的建筑改造成類似收藏家的私人豪宅，整個項目的名稱即為《收藏家》(Collector)，除了在現(xiàn)場還原呈現(xiàn)了經典的北歐工業(yè)家居設計，藝術家的裝置及錄像作品散落在各個實用的日常生活空間和功能中，而一些具有戲劇性的場景設定和預展期間的現(xiàn)場行為，試圖打破現(xiàn)實與藝術行為的邊界。

這些國家館的不同空間使用策略，值得此次及以后中國館策展人借鑒，中國國家館此次的展覽“見微知著”依舊位于Arsenale的“油庫”，臨近處女花園及意大利國家館。參加藝術家分別為方力鈞、何晉渭、何森、劉鼎、邱志杰、曾梵志及曾浩?！坝蛶臁北旧硎莻€非常獨特也相當困難的空間，除了場外的處女花園，“油庫”本身雖然體量不小，但是受制于“油庫”的文物結構，空間的處理相當不易，相比第52屆由侯瀚如策劃的4位女藝術家的中國館，此次中國館空間處理的隨意是一次倒退，或者說策劃人所選擇的藝術家及創(chuàng)作無法有效地實現(xiàn)對于“油庫”空間的創(chuàng)造性理解和突破，邱志杰和曾浩的作品在處女花園顯得相當孤立，而其他五位藝術家的裝置作品，由于沒有適合的體量和更具包容性的展示方式，被“油庫”的頑固結構所切割破壞。

場域：藝術家與藝術創(chuàng)作的堅守

亞洲地區(qū)的藝術家和國家館在此次雙年展上呈現(xiàn)出更多的面貌，除了上述的新加坡館，中國館、中國香港館、中國臺灣館、韓國館也有自己新的嘗試。中國香港館選擇了呈現(xiàn)藝術家白雙全的個人項目“制造完美的世界”，這也是香港館首次以個展形式在威尼斯雙年展推介香港的藝術家，韓國館也選擇為Haegue Yang呈現(xiàn)個人項目，Haegue同時也是國際主題展的參展藝術家之一。據了解，韓國館在下一次的雙年展可能會嘗試邀請國外的策劃人以及國外的藝術家作為韓國館的呈現(xiàn)內容，其開放的觀念可能會為亞洲地區(qū)相對保守的國家館理念帶來新的可能性和沖擊。

關于威尼斯雙年展代表著藝術的西方中心主義的爭論仿佛一直在國內的評論中出現(xiàn)，隨著已經持續(xù)多年的全球化進程，各國當代藝術的發(fā)展更加顯著，這其中一定仍然有世界藝術機制中權利結構和主流觀念問題；另一方面，伴隨著全球化，當代藝術展覽和事件在傳統(tǒng)意義的西方以外發(fā)生的頻率和重要性也在提高，各地的雙年展、三年展、博覽會高密度地發(fā)生。此次威尼斯雙年展與同樣重量級的巴塞爾藝術博監(jiān)會的日程非常臨近，這使得雙年展現(xiàn)場出現(xiàn)更多的收藏家、機構、畫廊及策劃人的同時，也不禁讓人對雙年展在今天的旨意產生疑問：雙年展是否也日益成為一個國際熱門的藝術事件，某種程度上的以策劃人為中心，為其機構選擇藝術家及作品的項目博覽會?比如國內為人熟知的尤倫斯藝術中心將自己的游輪“紅龍?zhí)枴蓖？吭贕iraini的碼頭并為藝術家組織晚宴；香港與深圳城市建筑雙年展也在臨近的水面舉辦了類似推廣的酒會。

在進一步和各地尤其是亞洲的藝術家及策劃人的溝通觀察中，不難察覺，威尼斯雙年展仍然屬于巴塞爾藝術博覽會不同的場域，尤其對于新興地區(qū)的藝術家和策劃人而言，威尼斯雙年展依舊是目前最具有國際視野的信息交流與展示平臺，或者說，收藏家或是策劃人還沒有完全地操控威尼斯雙年展，在這個場域中，藝術家和藝術創(chuàng)作依舊是主要的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