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羅茨基
殘缺的雕像
倘若你不經(jīng)意間走進石化的草地,
它們看起來比真正的草地更加蔥綠,
或者你發(fā)現(xiàn)嬉戲中的仙女與牧神,
他倆置身青銅似乎比在夢中更加幸福,
就讓手杖在你疲乏的手中滑落:
你走進了帝國,朋友。
空氣、火焰、水、牧神、水妖,還有
取法于自然或純粹出自虛構(gòu)的獅子——
上帝創(chuàng)造這一切,卻倦于繼續(xù)費神的
一切,逐漸轉(zhuǎn)化成石頭和金屬。
這是萬物的終點,這是道路的盡頭
豎立的一面供人進入的鏡子。
請你站在自由的壁龕里,翻動眼珠,
你看,歲月如何流逝,在拐角處
消失,苔蘚怎樣爬上雕像的雙腿,
塵?!@時代的黑點,在肩膀上降落。
有人折斷了一只手臂,頭顱
就從肩膀上轟然滾落。
遺留下這殘缺的雕像,一團無名的肌肉。
一只斷爪的老鼠在壁龕里居住了一千年,
無法鑿穿堅硬的花崗巖,某個黃昏,
它吱吱叫著奔跑,越過了大道,
為的是不再返回那個洞穴,
無論是今夜,還是明日拂曉。
致烏拉尼亞
萬物都有極限:其中包括悲傷。
目光淪陷于窗框,恰似樹葉——在籬笆內(nèi)。
可以注水。鑰匙嘩啦響。
孤獨就是方格中的一個人。
單峰駝也是這樣皺眉,嗅著鐵軌。
空虛敞開,仿佛一襲門簾。
通常也會有一個空間,如果
在身體的每個句點中并沒有缺席?
所以烏拉尼亞要比克利俄年齡稍長。
借助盲目小油燈的微光,白晝
你看見:她什么都沒隱瞞,
你望著地球儀,像望著一個后腦勺。
就是這些:綴滿黑果的森林,
一只手就可捕捉歐鰉的河流,
或者——你不在它電話號碼本中的
一座城。再遠一點,向南,
也就是向東南,群山涌動褐色,
普爾熱瓦利的駿馬在苔草中徘徊;
臉色發(fā)黃。而更遠一點——戰(zhàn)列艦在浮動,
大片水域蔚藍著,仿佛綴有花邊的床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