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俠

(接上期)

又過了幾天，六名日本武士又來到孫家，孫祿堂像久別重逢的故友似地把六名武士迎到家中道：“即承各位多次約請，自當(dāng)奉陪領(lǐng)教，請諸位到我家后花園一敘。”花園中擺放著四條橫石凳，日本武士看到后說：“我們?nèi)毡疚涫靠扇瓝舭税?，腳踢千斤!”當(dāng)時，那名武士一拳把一條石凳擊出丈外，并同時飛起一腳，把另一條石凳也踢出老遠(yuǎn)。孫祿堂撫掌道：“你的功夫確實(shí)很了不起。那我們怎么個比法呢?”日本武士說：“坂垣是一人按住先生，使你僥幸取勝了。今天我們六人同你比武，你還能取勝嗎?”孫祿堂說：“噢!我明白了，這樣吧，你們可一人作裁判，一人按住我的頭，其他四人各按著我的雙手和雙腳，當(dāng)裁判喊到“三”時，如果我起來了，就算我勝了，反之我就輸了。日本武士心想，你孫祿堂正中我們下懷，不免暗自高興。

孫祿堂從容地仰面躺在草地上，五人以法把孫祿堂死死地按在地上，靜聽著裁判號令。當(dāng)喊到“三”時，孫祿堂丹田稍一提氣，鼓動全身氣血，四肢梢節(jié)一游動，使出了八卦拳中的“蜈蚣蹦”，從地上旋風(fēng)般一躍而起，把那五人摔得連滾帶爬，狼狽不堪。五人猶如驚夢初醒，方才還是耀武揚(yáng)威。瞬間卻變成了這般模樣。孫祿堂將他們一一扶起來道：“摔壞了沒有?”日本武士怏怏而起，哪里還敢口出狂言，便賠禮道歉，告辭而去。

不料，過了幾天，這六名日本武士又來了，孫祿堂開門便道：“你們還來比武嗎?”日本武士說：“不敢了，可不敢了!”說著奉上綢緞料子，聘金十萬元，聘書一帖。接著又道：“我日本天皇請您去日本擔(dān)任講道館武士道教授，月薪一萬元?！睂O祿堂堅(jiān)決推辭，六人只得悻悻而去。

孫祿堂在任江蘇省國術(shù)館副館長時期，有位拳師武功不錯，但生性魯莽，手狠好斗。一次，他來到國術(shù)館，橫著膀子，挑釁地對孫祿堂說：“怎么樣?孫先生，我試試你的功夫如何?”孫祿堂正坐在八仙桌右側(cè)的椅子上，一手捋著自己的長須，說道：“好哇，你注意啦!咱們交手吧!”說時遲，那時快，他從座位上猶如猛虎離穴之勢一躍而起，迅雷不及掩耳般把此人的棉袍由上到下全部撕裂，露出了胸部與下體，棉絮紛紛落地。速度之快，防不勝防。幸孫祿堂手下留情，皮肉絲毫未傷，否則的話，何止僅僅把他的棉袍撕裂呢?

孫祿堂是武林中尊師重道的典范。張占魁先生(1867－1940)，他受教于劉奇蘭先生，劉與郭云深先生是師兄弟。同時，張占魁又是八卦掌大師董海川的入室弟子。比孫祿堂長一輩。初次見面時，孫祿堂進(jìn)門便拜。然張占魁比孫祿堂小七八歲。

1930年時，孫祿堂已古稀之年，在上海過七十大壽，眾弟子及親朋好友歡聚一堂。正在給孫祿堂拜壽時，忽然有人來報：“錢研堂先生到。”孫祿堂連忙整容更衣，穿上當(dāng)時的時裝馬褂，規(guī)規(guī)矩矩出門把錢研堂迎進(jìn)壽堂，并請他坐上首。孫祿堂跪地就拜，又叫眾弟子一一叩拜。錢研堂乃是郭云深先生的弟子，比孫長一輩。然錢卻比孫小二十歲。由以上兩則軼事可見，孫祿堂為尊師重道之典范。

隨后，孫祿堂被聘為浙江省和上海市國術(shù)館考試評判長?？荚囃戤呏螅虾Ｎ湫g(shù)界要求他正式收幾名弟子。中華體育會及精武體育會在上海中華飯店舉行拜師會。孫祿堂在會上嚴(yán)肅地說：“凡我之弟子都要做到“三嚴(yán)三同”。三嚴(yán)是嚴(yán)格鍛煉，嚴(yán)格要求，嚴(yán)守武德；三同是，同門之內(nèi)、同門之外、同道之間，均要一視同仁。”隨之又問：“你們都做得到嗎?”眾弟子異口同聲地說道：“做得到!”孫祿堂又說道：“習(xí)武是強(qiáng)身健體，不可恃武凌人。倘若遇有歹徒或橫行霸道之人要挺身而出，捍衛(wèi)正義，拔刀相助，這個你們做得到嗎?”眾弟子又齊聲道：“做得到，一定謹(jǐn)尊師命?！?/p>

孫祿堂晚年在老家完縣以授拳自娛。有位武林人稱“武圣人”者，傲氣十足地來到孫祿堂家，粗聲粗氣道：“孫先生，我久慕您的大名，聽說你勇武絕倫，今天特地來請教啊!”孫祿堂笑語答道：“君既然前來，就請一試。我坐于椅上，任先生進(jìn)擊，如被沾身，甘拜下風(fēng)?！痹捯魟偮?，“武圣人”已猛撲過來。在將要沾身之際，孫祿堂并未使用“引進(jìn)落空”之法，也沒用“捋帶”之手。因?yàn)?，有言在先“不沾身”。隨即往前斜向躥出，只來個“我位讓他位”。但由于“武圣人”撲勁過猛，撲空后一頭撞在檀香木質(zhì)的椅子上，用手一摸上唇，已陷凹進(jìn)去，往地上一看，兩顆門牙掉在地上。這位“武圣人”深感慚愧道：“我不該受人攛掇，冒犯先生，今日一試，方知先生之武藝高強(qiáng)?！?/p>

離完縣一百多里地的定興縣有位大力士，生得虎背熊腰，自恃力大天比，遠(yuǎn)近聞名。他也想試試孫祿堂的本領(lǐng)如何。一日，他來到孫祿堂家狂言道：“我能抬八百斤的鐵軌，可否在您身上試試?”孫祿堂道：“可以啊!”于是，孫盤腿打坐，把手彎曲道：“您若能把我的手臂扳直，就算您的力氣大!”這位大力士縱然使出吃奶的勁，無論如何也拉不動孫的胳膊。而孫稍稍一用力，便把大力士拉了過來。

1933年，孫祿堂已七十又三，但仍談吐鏗鏘，目光有神，精神矍鑠，鶴鬢童顏，胸前的髯長盈尺，使人感到幾分飄逸的仙氣。

時至十一月，孫祿堂曾有預(yù)感，將要謝世。又過了一個多月，于十二月二十九日五時，他便臥床不起。臨終前把女兒孫劍云及諸弟子叫于床前，孫劍云問父還有什么遺囑，孫祿堂說：“把——紙拿來?！睂O祿堂接過筆紙后，用那無力而顫抖的手寫下了“練”字，然后輕輕地放下了筆，再沒說一句話，雙眼就閉上了，呼吸也沒有了，心臟也隨之停止了跳動……時在六點(diǎn)零五分。

噩耗傳出，眾弟子及全縣的武林志士無不灑淚哀婉，悲痛萬分，許多武術(shù)名家都不遠(yuǎn)千里紛紛前來憑吊。

正是：

武學(xué)奇才孫祿堂，技藝卓絕不逞強(qiáng)；內(nèi)家三拳融一體，孫式太極永流芳；輕若靈妙“賽活猴”，勇猛快似虎撲羊；著書立說傳后世，德高望眾人敬仰。

責(zé)任編輯喬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