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世功
外交政策因勢而變,中外古今概莫能外。對朝政策在中國外交中確有特殊性,但也絕不能一個調門唱到底,為適應時局變化,該“變調”時還得“變調”。
實際上,中國對朝政策曾多次“變調”。 1992年,中國與冷戰(zhàn)時代的宿敵韓國握手,堪稱對朝政策的一次大“變調”。此次“變調”適應了冷戰(zhàn)后國際關系的變局,為中韓兩國帶來豐厚利益,也對推動半島冷戰(zhàn)秩序解體、促進本地區(qū)和平穩(wěn)定和發(fā)展繁榮做出了貢獻。其后,中國為探索、建立適應時代發(fā)展的新型中朝關系繼續(xù)不斷努力。逐步淡化并事實上終結了軍事同盟關系,代之以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為基礎的“正常國家關系”,不能不說是基調性的調整和轉變。
中國在朝核問題上的政策“變調”同樣令世人矚目。上世紀九十年代朝核危機爆發(fā)時,中國采取“公允立場”、扮演了“助推員”角色,被國際社會稱為“消極外交”。時逾十載,到2003年朝再次引發(fā)核危機時,中國走上前臺,努力促成六方會談,由“消極外交”“變調”為“積極外交”。2006年10月,朝鮮首次核試后,中國政府立即高調嚴厲譴責,首次使用 “悍然”一詞,既凸顯朝冒險行為的嚴重性,也充分表明中國的鮮明態(tài)度。
對朝鮮不久前的第二次核試,中國在嚴厲譴責的同時,毅然支持聯(lián)合國安理會通過了一項范圍更廣、力度更強的制裁案,特別是承諾自己也要誠實履行相關義務,確切地表明中國在對朝外交上已不再一概否定、排斥制裁和施壓,這無疑是對朝政策上一次頗具分量的“變調”。當核心利益受到損害時,不但能夠“變調”,而且敢于“變臉”,“該出手時就出手”,顯示出中國外交應有的原則性和堅定性。
外交政策調整不是隨心所欲和魯莽蠻干,既要把握好“該變調時則變調”里“該”的條件和時機,也要采取適當、有效的做法,關鍵是要做到“有理、有利、有度”。有理,就是要針對國家關系中的“不正?!崩碇睔鈮训貙嵭小白冋{”,達到矯枉復正;有利就是要把有利于維護國家利益和尊嚴,有利于兩國關系正常發(fā)展,有利于維護地區(qū)和平穩(wěn)定大局作為出發(fā)點;有度就是冷靜思考、縝密權衡,力求措置得當,把握分寸,留有余地。
不過,在現(xiàn)實中,一些受傳統(tǒng)觀念和思維定勢束縛的主張,在對朝政策實行必要 “變調”時,往往起著干擾、阻礙作用。這些理論包括強調重視朝緩沖地帶作用的“戰(zhàn)略屏障論”,及擔心朝政權崩潰沖擊中國的“防范沖擊論”,還有警惕美離間中朝的“美國分化陰謀論”等等。
上述各種言論的出發(fā)點從某種角度可以理解,其合理成分也應肯定和重視,但對其謬誤則必須堅決揚棄,尤其不能作為決策的依據(jù)。因為這些主張被傳統(tǒng)觀念所束縛,貌似有理,實則似是而非。
隨著冷戰(zhàn)結束、中韓建交及中美關系的改善,朝鮮已經不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戰(zhàn)略屏障”;由于“道不同”,朝鮮是否還甘愿充當和能否充當我“戰(zhàn)略屏障”,也似已成為問題。當然,朝仍然是我必須加強合作的重要鄰國,但仍以“戰(zhàn)略屏障”評價其地位和作用并據(jù)以規(guī)劃中朝基本關系,對其不良行為不敢觸碰,顯然不合道理。
同時,朝鮮是否真的已經脆弱到非我支撐即會垮塌的程度值得研究。專家分析認為,朝靠現(xiàn)有實力還能進行若干次核試并完善其導彈體系。當然,朝確實難題不少并存在某些不穩(wěn)定因素,但對其牢固性和強韌性應有客觀評估。既要警惕“唱衰”朝鮮,也要防止中國的怕亂心理被人惡意利用。應當看到,在傾舉國之力發(fā)展核武的狀態(tài)下,對朝援助的相當部分會轉化為“核威懾力”,這同我援朝初衷背道而馳。因此,在朝公然挑戰(zhàn)我利益底線的情況下,就不應受朝“可能崩潰”假想的束縛,投鼠忌器,對恣意妄為也不敢給以應有的懲戒。
說中國對朝政策“變調”會中美國離間計、把朝推到美國一邊,很大程度是出自某種觀念。它既無視中國的獨立自主外交路線,低估中國外交戰(zhàn)略規(guī)劃能力,也大大貶低了朝鮮“自主外交”的巨大定力。朝鮮對某個國家的遠近親疏決定于其國家利益和利害判斷,絕非別國所能左右。將來朝美關系終將解凍,建立“蜜月”關系也并非不可能,但其主因只能是朝鮮的自主決斷,不可能是誰“推”、誰“拉”的結果。無論何時,我們的主著眼點應是外交政策“變調”本身當為不當為,不能被浮云遮住眼睛。
總之,沒有不變的外交政策,只有不變的國家利益。能夠守護國家利益、弘揚道義的外交政策,必定是堅持原則、敢于擔當?shù)?,也必然是與時俱進、機敏靈活的。敢于也能夠做到因勢“變調”是最起碼的要求。對朝政策調整不應、也不會成為觸碰不得的“雷區(qū)”?!ㄗ髡呤侵袊鴩H交流促進會常務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