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　飛

摘 要：《都柏林人》是喬伊斯有關都柏林生活作品的第一部，它向人們展示了“可愛而骯臟的都柏林”，并以此來激勵麻木的愛爾蘭人。其中的《阿拉比》講述了一個男孩子童年的故事，本文試圖以結構主義敘事學中的符號矩陣理論來展示出其中的深層結構，并以此來揭示作者寫作的主題。

關鍵詞：《阿拉比》 符號矩陣 現(xiàn)實 理想 碰撞

喬伊斯是一位意識流的大師。在他的早期作品《都柏林人》中，細膩的心理描寫已經(jīng)具有了意識流的形態(tài)。在《都柏林人》中他注重人物心理的描寫，并以此為鏡子，來反映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即“可愛而骯臟的都柏林”的一個方面，就是一個城市在精神、道德上的無力。他對都柏林人的描寫是深刻而充滿悲劇色彩的，在他的心目中充滿對社會的不滿和對都柏林人麻木不仁的憤怒，他想通過自己的作品來喚醒人們，激起人們心中最深厚的情感。在《阿拉比》中就是如此，一個小男孩朦朧的初戀也許是一件并不起眼的小事，但喬伊斯卻賦予了它深刻的內(nèi)涵。小說中運用了大量的意識流和象征手法，對此很多學者都作出了深刻的分析，本文試圖從結構主義的分析方法入手，對這樣一種小說的結構進行分析，以尋求其內(nèi)在深刻的結構關系，即在怎樣一個結構體系下，故事的主題和意義得以向我們展示。

結構主義者把各種文本看作“語言”，用語言學的術語、語言學家的方法對他們進行討論、分析，以此來考察這些文本的關系系統(tǒng)。[1]他們把文學當作一門科學來研究，認為文學要研究的是其本身的規(guī)律，所以他們以建立普遍的結構模式為旨歸，但經(jīng)過40年的探索和發(fā)展，被證實的恰恰是其發(fā)現(xiàn)的先驗模式的普遍性和正確性。正如結構主義學家巴特爾所說，結構主義活動是對客體的重建，使客體中不可見、不可理解的東西顯示出來，因此結構是對客體的一種有指導、有目的的模擬，是確實地制作一個與原來世界相似的世界。本文就試圖用其敘事分析模式來分析《阿拉比》，希望能清楚地梳理出其內(nèi)在的結構。格雷馬斯是結構主義敘事學的一個重要代表，他提出了敘事學中很有影響的理論－符號的矩陣，他認為這個符號的矩陣是一切意義的基本細胞，語言或語言以外的一切“表意”都采取這種形式。[1]他受索緒爾和雅各布遜的二元對立的原則影響，認為人們對對立物的感覺構成了符號指示的基本結構的基礎。他說：我們感覺到差異，正是由于這種感覺，世界“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并為我們的目的而存在。A和B的對立與A和－A的相反，這個公式是二元對立的基本結構的簡潔表達，如果把它展開，它包含著對一個實體的兩個方面的確認和區(qū)分：實體的對立面和對實體的否定。并由此組成符號的矩形圖，它是一切意義的基本細胞和敘事的基本骨架。

以此來分析《阿拉比》，我們可以根據(jù)作品中人物的行動來建立起一個以小男孩的理想來尋求美為起點的矩陣，那么B就是美的對立面，即社會的現(xiàn)實，－A為理想的破滅、美的遺失，－B就是對現(xiàn)實的否定，即小男孩的覺醒。據(jù)此就可以得出這篇小說的主題和深層的意義，即理想和現(xiàn)實的不可相容。小說中大量運用了象征的手法，而這些象征物無不體現(xiàn)現(xiàn)實和理想之間的碰撞。作品開頭的描寫看似瑣碎，但正如格非在他的小說講稿中所說“在敘事中的漫不經(jīng)心，恰好迎合了小男孩內(nèi)心的憂郁和空落”。寂靜的北里奇蒙德街，陰冷寂靜、昏暗泥濘的胡同，幽暗潮濕的花園和昏暗的燈光，這一切都讓人感到壓抑；人們遵循著教會的指導，滿足地過著單調(diào)沉悶的生活，這些都是當時社會環(huán)境的真實再現(xiàn)。生活在這種環(huán)境中的小男孩并沒有感到沮喪，而是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生活在對愛情的憧憬之中。在他的心目中只有那個美麗的女孩——曼根的姐姐，他心目中的女神。他的生活總是在現(xiàn)實和理想之間進行著切換，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看到的是“她的衣裙隨身姿輕曳，頭上柔軟的發(fā)帶左右擺蕩”；當男孩隨嬸嬸去市場，“在苦力的咒罵聲中”，“被醉漢與討價還價的女人推推擠擠中”，他提著嬸嬸的包裹，卻想象自己不是提著包裹，而是“手捧圣杯，安然穿過群敵”，“匯集在耳中的嘈雜聲只激蕩著生命中單一的激情”。男孩的生活一面是丑陋不堪的現(xiàn)實，另一面則是自己幻想中的美好。而對曼根姐姐的愛慕實際上就是對美的追尋，對自己美好理想的追尋，這是人性的自然流露，但是現(xiàn)實的殘酷并不會讓他的理想實現(xiàn)，只會讓他痛苦地清醒過來。在曼根的姐姐說他想去阿拉比之后，阿拉比就成為他心中的圣地，無時無刻不對它充滿向往，學校的生活成為“令人生厭的單調(diào)的小孩把戲”。曼根姐姐不能去，是因為修道院要靜修，和修道院相比，阿拉比是一個充滿神秘色彩又令人激動的地方，男孩渴望去那里，但他的叔叔和嬸嬸根本無法理解男孩的心情，他們對男孩的憤怒和焦慮一無所知。當男孩到達集市時，已到了燈火闌珊的時候，那里的情景讓男孩想起了教堂，寂靜而黑暗。集市打烊的時間到了，整個大廳一片“黑暗”，集市里骯臟污穢的狀況令人沮喪，兩個男人“正在盤子里數(shù)錢”，看攤的姑娘正與兩個她感興趣的男人調(diào)情。所有的這些毀滅了男孩心目中對“異域風情”的幻覺，一切都變的毫無意義?！鞍⒗取?，男孩心中愛情圣殿的象征，不過是低俗淺薄的集市。集市昏暗空蕩，與其它市場一樣，充斥著金錢和曖昧。它剝?nèi)チ松倌甑拿つ颗c麻木，讓他孤獨地意識到生活與夢想是兩回事。[2]他清楚地認識到這是一個怎樣的現(xiàn)實社會，在這樣一個麻木的世界中，他的愛情是那么不值一提，他內(nèi)心的愿望和憧憬全是虛空，現(xiàn)實的沖擊才是真真切切的，他清醒了，“凝望著黑暗深處，感到自己是一個被虛榮所驅使、嘲笑的人，痛苦和憤怒在我眼中燃燒?！蹦泻⒌睦硐牒瓦@個癱瘓的社會格格不入，這注定是個悲劇故事，但又是一個能激勵人的故事，在那樣的社會現(xiàn)實之中，不能只抱有幻想地生存，要看清現(xiàn)實，對它抱有清楚的認識，才能從中解放出來，實現(xiàn)精神上的提升，實現(xiàn)真正的理想。

在整個故事進行中，讀者會跟隨男孩的腳步前進，隨著男孩的心理而不斷地起伏，男孩這段心理歷程真實地再現(xiàn)了社會現(xiàn)實是如何使美好的理想破滅。在表層上，這是一個男孩苦澀的初戀；但從更深層來看，這是一個現(xiàn)實和理想之間格格不入的體現(xiàn)，作品中現(xiàn)實和理想總是同時出現(xiàn)，相互交錯，體現(xiàn)著男孩在現(xiàn)實和理想之間的取舍和憧憬，上述符號的矩陣反映出喬伊斯對社會和人性的反思，對社會壓迫下人性的扭曲進行了譴責，他真切地感覺到了現(xiàn)實的麻木，他要說出來提醒人們，讓人們看看現(xiàn)實，看看“可憐又骯臟的都柏林”，這同時也指出了《都柏林人》的總主題。

注釋：

[1]陳厚城，王寧：《西方當代文學批評在中國》，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0年版。

[2]張秀清：《現(xiàn)實與夢想的差距——<阿拉比>的現(xiàn)實主義與象征主義雙重層面解讀》，福建行政學院福建經(jīng)濟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4年增刊。

（邵飛 濟南 山東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 250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