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蘭芳

“蘭子,快點過來幫我記工賬!”“哦,馬上就來!”我隨口應道。剛到家一會兒,爸爸就急著讓我?guī)退浌べ~……

說起爸爸的工賬本,還真有段歷史!爸爸是個樸實勤勞的農(nóng)民,沒有什么文化。爸爸知道要想支撐起這個家,僅靠種莊稼是不夠的,所以他也經(jīng)常出去給人做小工。

一晃十幾年過去了,而爸爸的工賬本也堆了一摞。這些工賬本記錄著往昔的點點滴滴,記錄著爸爸大半生的奮斗歷程,也透露著爸爸對我們的愛。

我拉開抽屜,隨意拿出一本工賬本,只見上面寫著:“1998年,吳毛海,澆筑,一天15元?！边@是爸爸最初給人做小工時的工資,一天工作八九個小時,可是只獲得微薄的收入。我真不知爸是如何這樣一天天堅持下來,我只知道當我看到這些數(shù)字時,不由得心酸。

接著,我又翻開了一本工賬本,上面記著:“2002年,朱大毛,挑磚,6000塊,60元?！蓖蝗?我想起了一點什么。記得那時,爸爸還讓我和幾個姐姐幫他裝磚,然后他來挑,一擔磚26塊,一塊磚1分錢,爸爸一天要挑6000塊磚,這意味著爸爸一天要來回跑200多趟,而且有時還要爬樓梯?，F(xiàn)在回想起來,當時爸爸的肩膀一定腫得很高吧?可是,當時我為什么就不記得問問爸爸累不累呢?爸爸的肩膀應該最累了,不僅要挑水、擔柴,還要挑磚,更要用它來撐起這個家……想到這,我的眼睛不由得濕潤了。

然后,我又打開了一本很精致的工賬本。哦,那是爸爸46歲生日時,我用平時積攢的零花錢給他買的生日禮物!翻開它,字跡是那么熟悉,原來是我?guī)桶职值怯浀?上面寫著“2006年,廖小安,下水泥,30噸,90元”。記得那年,爸爸承包了那個做水泥生意的廖小安一年的下水泥活兒。起初,媽媽很不情愿,可是爸爸卻說我和大姐急等著用錢,多賺一分是一分,等老了賺錢也就難了。

1噸水泥20包,30噸水泥也就是600包。記得爸爸給人下得最多的是67噸,也就是1340包,換句話說,爸爸那天來回跑了1340趟,多么不可思議的數(shù)字啊!下水泥的活兒很臟,爸爸一天要換好幾套衣服,要洗好幾次澡,即使是冬天也一樣。而且到了夏天,干燥的水泥會傷害皮膚,常常看到爸爸背上有很多被水泥蝕下的血印。為了讓爸爸保持身體健康,媽媽經(jīng)常去買豬血給爸爸吃(聽說豬血有洗胃的效果),天天吃,也就膩了,后來爸爸一看到豬血就發(fā)憷。記得那時家里每天都很忙,爸常讓我給他洗衣服,然而我卻總是埋怨,現(xiàn)在回想起來,覺得自己當時是多么不懂事啊!

爸爸的工賬本最初是他自己記的,后來大姐上學后,他便讓大姐學著記,大姐上了高中,又輪到了二姐記,迫于家境,二姐最終不得不輟學打工,為爸記工賬的任務也就落在了我的頭上。如今,我也上了高中,而一切就像轉(zhuǎn)了一個大圈,又回到了原點,爸爸重操筆,記起了工賬,盡管他的字歪歪扭扭。

回到家,爸爸跟我說:“人老了,以前學的知識早已還給了老師!你不在家時,我還真不習慣,好多字不會寫,就指望你回家?guī)臀已a上……”沒等爸說完,我的眼淚早已沖出眼眶,流了下來。

今天,我又一次坐在了公共汽車上,可我的內(nèi)心卻久久不能平靜。眼前浮現(xiàn)的是爸爸咬牙扛著水泥的畫面,我終于又忍不住落淚了。我多想自己快些長大,好讓爸爸的肩膀可以休息一下,替爸爸來撐起整個家!是的,我又要去學校了,可爸爸的工賬本又該……

點評

爸爸的工賬本記錄的是爸爸十幾年做小工的點點滴滴,凝聚著爸爸對家人,特別是對女兒們博大無私的愛。十幾年的風風雨雨,拼命苦干是為了女兒們能夠讀好書。深沉的父愛令作為女兒的作者眼里常含淚水,渴望早日回報父親的愛。本文語言樸實無華,感情真摯。

【指導并置評:高良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