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 銘
在好萊塢,你以為他們要你的風格,其實他們不要。因為剪輯權(quán)不在你手里,他們完全把你的風格毀掉,這其實是和亞洲不一樣的地方。在亞洲做導演還是比較能自由發(fā)揮的。
以《香港制造》、《榴蓮飄飄》等在國際上揚名,偏愛拍攝社會邊緣人物的陳果,在離開大眾視野多年后,終于與許秦豪、崔健合拍了新片《成都,我愛你》。影片的下半部(過去篇+未來篇)在9月份作為威尼斯電影節(jié)閉幕片,率先首映。此外,陳果也擔任了威尼斯電影節(jié)另一部參賽華語片《淚王子》的制片人,記者就這兩部影片和相關(guān)話題專訪了陳果。
雕琢過去的時光
記者:這部《成都,我愛你》分為“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三段,你為什么選擇導演“過去”那段?
陳果:崔健老師是拍“未來”那段,剩下“現(xiàn)在”和“過去”。韓國導演許秦豪跟我說,我對中國的現(xiàn)在不是太熟悉,那過去更不認識,更不用說了,所以“過去”那段落到了我身上。
記者:那你如何去表現(xiàn)這段歷史呢?
陳果:這要看你用什么角度去看。如果你把自己當成正常觀眾去看,一部小品,那就無所謂了。如果你要用一種責任感去看,就顯得比較沉重了。你會去雕琢里面的人物啊,歷史背景啊。我覺得這是兩種不一樣的觀影方式。我希望大家隨意一點,不要太多的壓力。
記者:我們看了片子,是個發(fā)生在茶館的故事。為什么要把背景設置在1976年的茶館?
陳果:這和人物、景觀的來源有關(guān),也影響了我們的創(chuàng)作動機。1976年的成都背景,現(xiàn)在也都被拆得七七八八了。當然,成都現(xiàn)在剩得最多的是茶館,但很多老的茶館也沒有了,不少是重建的,要再找尋那個年代的景觀是很難的。很多年前我也去過成都,當時還有不少舊的東西,現(xiàn)在都沒了。影片中那個老街還是在郊區(qū)找到的,我聽說可能過不了兩年也要給拆掉了。不單是成都,這在中國其他地方也是普遍的現(xiàn)象,我覺得有點可惜,找不到合適的景觀。
至于拍“過去”是哪年比較好呢?我們在查資料的時候就找,1976年是唐山大地震。大地震聽起來很遙遠,其實離我們很近,特別是成都人民,因為他們?nèi)ツ昃透惺艿搅说卣鸬耐?,所以我覺得這個題材上面有反射的作用,就決定拍攝1976年。后來我發(fā)現(xiàn)原來1976年還發(fā)生了其他很多事情(毛主席、周恩來、朱德逝世,四人幫倒臺),覺得這是一個好的背景。當然不可能在一個30分鐘的短片中都涉及到這些事情。對一個短片,只能很隱晦地把人物放進背景里面。但是你要很聰明地看出來……
記者:作為一個香港導演。你如何去拍攝出中國內(nèi)地“文革”的背景?除了依靠資料。是不是你兒時在內(nèi)地的經(jīng)歷也會對這個有幫助?
陳果:那是一段小時候的記憶。任何導演,如果拍攝和他的記憶沒有關(guān)系的人和事,必須去找很多資料去開拓記憶。開始他們擔心我拍不出那個階段的中國。我說你們看過我的《榴蓮飄飄》,覺得拍得怎么樣呢?他們又擔心我拍出來像第五代導演。我又去看第五代導演的戲,是沉重了點,但非常好看。所以到頭來沒有標準。
表演和拍攝都是命運
記者:在你的電影里面,郭濤扮演了一個有點瘋癲的人物,而安雅扮演的角色是那個年代的一個女孩,看起來和她的形象差別很大。您為什么會選他們來出演這個片子?
陳果:這個命題制作對我來說不是很沉重的歷史題材,只是在特殊的環(huán)境下的故事。其實這都不是埋在我們心里很久的東西,只是偶爾發(fā)生了。這就是命運,一開始我也不知道,和自己以前的做法有點不同,在被動的狀態(tài)下,慢慢整理,大家對四川多了點了解。所以當時我就問郭濤、安雅,你們來不來?
記者:你對他們的表演有什么評價?
陳果:當然很好啦,他們都是有經(jīng)驗的演員。安雅以前拍了很多商業(yè)片,拍慣商業(yè)片的演員,一下子拍攝藝術(shù)化的電影有時候很難一下扭轉(zhuǎn)過來。但是還好,我們有時間慢慢去磨。電影中他們對茶壺的練習就很美,你已經(jīng)看到了。
記者:這些年你拍的片子少了,據(jù)說是去了美國?
陳果:是呀,前幾年工作太累了,后來去好萊塢拍了一部鬼片。好多人就問我哪里去了,怎么消失掉了。其實也沒有,剛好在美國拍片時,四川地震了,美國人還問我,在四川有沒有親戚,我說沒有。不過,心里一直想著那里,結(jié)果今年2-3月份回去的時候,我才真正去看了地震的地方,琢磨怎么拍。
記者:我記得那部鬼片好像叫《女幽靈》吧。你曾經(jīng)說過這部電影喪失了你的風格,現(xiàn)在的《成都,我愛你》是不是又恢復了你的風格呢?
陳果:在好萊塢,你以為他們要你的風格,其實他們不要。因為剪輯權(quán)不在你手里,他們完全把你的風格毀掉,這其實是和亞洲不一樣的地方。在亞洲做導演還是比較能自由發(fā)揮的?!冻啥?,我愛你》這個戲,我作為導演也不想固定在某種風格上面,當然還是離不了自己的特點的。有些導演說,這次我拍不一樣的東西,其實每個人都只是永遠在個性里面轉(zhuǎn)而已,因為人的個性就是一輩子的事,改變是很難的。
《淚王子》的“革命性”美學
記者:《成都,我愛你》拍“文革”的地方在美學方面也做了很大的調(diào)整,不像通常那樣寫實?!稖I王子》和《成都,我愛你》在美學方面也有相似的地方。
陳果:我們考慮到現(xiàn)在的觀眾其實對過去很模糊,重要的是我們怎么令他們看得過癮,所以在美學方面要創(chuàng)作一個好的環(huán)境。所以你看,《淚王子》基本上改變了臺灣電影對眷村的描述。如果你看過以前王童、侯孝賢的片子,那是非常寫實的。那么這種改變到底好不好呢?畢竟每一代的觀眾不一樣,創(chuàng)作也不一樣。所以我覺得《淚王子》在臺灣電影的美學創(chuàng)作方面是有革命性的。這種美學是向往亮麗的。人物穿著旗袍,就好比《花樣年華》中,張曼玉一身旗袍去買餛飩。好看就行了,不用追究歷史真實。
記者:我們知道您來威尼斯電影節(jié)很多次了,是威尼斯電影節(jié)對您比較偏愛,還是你偏愛威尼斯電影節(jié)?
陳果:我是第五次來威尼斯了?!断愀塾袀€好萊塢》我和周迅一起來,《榴蓮飄飄》是和秦海璐來,《人民公廁》我忘了有沒有演員來,《餃子》的短版在這里上映,但是《餃子》的長版去了柏林電影節(jié),當時一部電影的兩個版本去兩個電影節(jié)是少有的。威尼斯,我很熟悉,也覺得來得太多有點累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