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 遷
2008年的藝術市場發(fā)展就象過山車運動。上半年,一眾藝術家的作品價格突破了千萬的紀錄,北京東郊的幾十家倒閉企業(yè)被商人租下來,分幾個開間,攤平一下路面,掛上個牌子就成了藝術村,很快全國各地涌來的藝術淘金者掏出在家鄉(xiāng)掙來的錢租下來幾間來,開始憧憬數(shù)錢數(shù)到手累的未來。藝術投資方面的雜志每期都用大量的篇幅論證中國當代藝術市場上價格乘直升機上天的合理性。影視媒體有關藝術投資的欄目也火得不行,一時大腕藝評家日程滿當,打飛的不斷趕場。據(jù)說,2008年暑期藝術院校畢業(yè)生留在北京和來北京立志做個藝術家的不下一萬人??簥^!2008年的上半年,和藝術沾邊的人無不亢奮。及至下半年,同樣亢奮的股市、房市突然來個急轉彎,股市一路狂跌,房市是打腫臉充胖子,有價無市,美國那邊不利的消息開始傳來,次貸金融機構倒閉,引發(fā)房地產泡沫的破滅,接著有百年歷史的雷曼投行倒閉,經濟如多米諾骨牌連動跌下。2008年下半年的藝術市場突然沉寂,市場近乎窒息,在藝術家還在計算下一步價格漲幅的時候,狂熱的藝術投資者開始持幣觀望,遲遲不愿出手。至年底,拍賣市場上,盡管各方使出渾身解數(shù)護盤,仍然難擋冬寒,成交率下降至不足四成,價格更是攔腰砍下也不易換手。兩年里先后扎堆藝術村的各地藝術家花光了積蓄,拖著曾經夢想換來美好生活的作品,擠上列車回家了,798的游人還有,但許多創(chuàng)意不凡的畫廊已關門落鎖。
藝術市場冷落了,上半年十大藝術品拍賣紀錄的名字在年底的排行還都赫然在目,只是變成流拍數(shù)量排行榜而已。市場完蛋了,混水時來摸魚的,該裝修去做裝修了,該開飯店的去開飯店了。一時間,在去年藝術圈奔走的人都愁眉苦臉。去年底,英國小伙子郝斯特攜幾個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動物尸體,在個人專場拍賣會上獨攬一億一千一百萬英鎊。這件事在冬日里如一縷暖陽,讓不少人興奮了一下,說好的藝術無論在什么時候都會被人認可的。嗚呼哀哉!什么是好的藝術?是賣了高價的藝術嗎?似乎是,凡高的作品賣了高價錢,畢加索的作品賣了高價錢,似乎證明了藝術與價格之間可以劃等號。許多人也是這么認為的,藝術市場有“F4”,近幾年,藝術媒體里如果沒有他們的影子,似乎都找不到內容了,一千藏家、藝評家論起他們作品的好來,頭頭是道,藝術后生的畫面更是粗劣地拷貝F4的。
問題來了,他們的藝術價值忽然縮水了嗎?年前,有媒體打嘴仗,一方說當代的畫個大頭賣得比董其昌還高,忿忿不平,另一方說當代畫的大頭比荊關董巨、元四家和董其昌強,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在此我不去評價誰的高低,我倒覺的論戰(zhàn)雙方是在同一個戰(zhàn)壕的兄弟。他們判斷藝術水平的高低還是用價格標準??磥恚幸粋€問題要弄明白,藝術市場不是藝術,藝術價格不是藝術價值。我不否認其中的關聯(lián),藝術價格在總體上與藝術價值成正比,藝術創(chuàng)作的繁榮和藝術市場的繁榮也有互動關系,但以單件作品、單個藝術家去證明二者之間的關系毫無意義。比如齊白石賣不過F4,那么就說齊白石比不了F4嗎?黃賓虹賣不過畢加索,就說他不如畢加索嗎?市場就是市場,一幅作品就是一張有價證券,價格的起落與整個經濟大局密切關聯(lián),藝術價值在價格的因素中微乎其微。藝術繁榮期和經濟繁榮期常常并行,但時代杰作卻多出于時代危難之時。這些年,藝術市場很活躍,藝術家買房、買車,可出不來齊白石,也出不來徐悲鴻、劉海栗,當然也沒有張凡高、李加索。大凡出大作的大家都受了些磨難,能深思生和死的意義,藝術才會感人。畢加索生前大紅大紫,好像沒磨難,但他經歷一戰(zhàn)和二戰(zhàn),對生命的思考不會淺薄。如果時代精神萎靡,無論經濟多么繁榮,藝術上也只能出些裝飾門庭的東西。
市場寂靜了,這樣好,藝術的一貫堅持者也好,趕場者也好,可以想一想什么是好藝術,該怎樣做藝術,或者根本上該不該做藝術。每個人都有自己最合適的位置,讓該搞藝術的繼續(xù)搞藝術吧,讓他繼續(xù)笑罵哭鬧吧。至于來趕場的失望者,沒弄出名堂來,不要灰心,有更適合你的,或者是公務員,或者去種莊稼,找一個本該干的活,再也不必嫌F 4畫得不如你掙得比你多。
福兮?禍兮?經濟危機之下,藝術市場無法獨善其身,應該算是禍;而對藝術來說,倒是揭開了被市場遮蔽了的藝術本身,使我們看藝術能直達本質,這樣說,應該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