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　麗

李爽,52歲,畫家。1984年在巴黎結婚,定居至今。

李爽躲在法國人白天祥的公寓里。盡管公寓就在北京,她踩著的是自己國家的土地,但她依然心里沒底。每當有陌生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她都忍不住一陣緊張。

那是1980年的秋天,李爽剛剛23歲,身份是自由畫家,最輝煌的職業(yè)經(jīng)歷是參加了中國美術館的星星畫展?！案C藏”她的白天祥是她的情人,時任法國駐北京使館文化處的外交官。

1979年,兩人在一次畫展中結識,互相欣賞的二人不久后開始交往。這對中法戀人的愛情產(chǎn)生在“錯誤的時間”———“文革”剛剛結束,“錯誤的地點”———政治氣氛濃厚的北京。

一個中國姑娘怎么能與老外有密切接觸并產(chǎn)生感情?國門剛剛打開,此時的社會風氣依舊保守封閉。

性格豪爽的李爽不打算遮掩這段感情,“相愛難道不是一切的理由嗎?”

但周圍人的反對聲超出她的想象,走到哪兒都能看到人們對自己指指點點。隨著議論的人越來越多,有關領導也找到李爽,提醒她“要注意影響”。

在白天祥的建議下,苦惱的李爽悄悄搬進其位于建國門外的外交公寓里,成了“愛情囚徒”。除了談情說愛,她還能在公寓里專心創(chuàng)作。

然而紙包不住火。年底,李爽與外國人公然“未婚非法同居”的事被北京市公安局獲悉,并迅速上升到“里通外國”的高度。公安局立即采取緝捕行動,逮捕的罪名為“向外國人出賣情報”和“有損國家尊嚴”。對于李爽“出賣國格”和“出賣人格”的行徑,北京市公安局判決她2年的勞動教養(yǎng),而白天祥被驅逐出境。

本以為這段跨國戀從此被扼殺在搖籃里,天各一方的李爽和白天祥卻都沒有放棄對戀愛自由的追求。為了早日救出愛人,白天祥頂住各種壓力在法國積極奔走,他不停給法國政府和各大媒體寫信,希望以浪漫著稱的法國人能理解并幫助自己達成夙愿。

法國人給出了自己的答案。1983年5月,法國前總統(tǒng)密特朗訪華。訪問期間,他鄭重向中國領導人提出請求:“請允許這位小姑娘赴巴黎與其相愛的人團聚并結婚。”

一個“犯人”的感情竟會讓法國總統(tǒng)記掛在心并鄭重拜托。李爽的私事變成了國家大事,鄧小平親自批示釋放了李爽。

同年底,李爽抵達巴黎開始定居。1984年2月4日,白天祥與李爽在巴黎結婚,當時的巴黎市長親自為其證婚。

李爽成為改革開放后的跨國婚戀第一人,她現(xiàn)仍定居法國,從事繪畫創(chuàng)作,和白天祥育有兩子。

和所有嫁到國外的中國女人一樣,在婚姻蜜月期結束后,這對夫妻也因為文化背景的不同有過激烈沖突,并幾度走到崩潰邊緣。但特殊的相戀經(jīng)歷讓這對夫婦克服困難一直走到今天。

李爽事件在中國亦產(chǎn)生深遠影響。在她去法國后不久,民政部下發(fā)一份文件《中國公民同外國人辦理婚姻登記的幾項規(guī)定》,要求各地放寬對涉外婚姻的限制條件。

同時,長得并不漂亮的李爽也讓中國人見識了老外的擇偶審美觀,打開了中國人的視野。

(彎月如眉摘自《家人》2009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