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克升
“磨剪子嘞──鏘菜刀──磨剪子嘞──鏘菜刀──”胡龍正躺在院子里的大杏樹下乘涼,忽然由遠(yuǎn)而近,從街巷里傳來了一陣陣響亮的吆喝聲。村里很多年沒有來過磨刀匠了,胡龍感到稀奇,從藤椅上坐了起來,正要出去看一看,媳婦兒小月提著一把菜刀,搶在他的前面,快步走出了院子。胡龍一骨碌從藤椅上站起來,緊跟著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磨刀匠就來到了胡龍和小月跟前。這磨刀匠,看年齡也就30歲左右,臉曬得黝黑,顯得有點(diǎn)憔悴,肩膀上扛著一條破舊的長凳,長凳一端用鐵絲牢牢地固定著一塊磨刀石。看他那副模樣和磨損了的行頭就知道,是靠磨刀常年在外謀生活的人。
小月是天生的蛋白臉、勾魂眼,有著一副讓人羨慕的楊柳身子、絲瓜般的細(xì)腰,冷冷地站在大門外,再加上手里那把菜刀的映襯,看起來有一股冷艷之美。這副模樣一露面,就把磨刀匠震住了。他呆立在那里,目光一動不動地盯在了小月的臉上。
沒想到磨刀匠還是個大色狼哩。胡龍正要發(fā)作,小月木著臉,伸出菜刀,在磨刀匠面前晃了兩晃:“磨菜刀!”磨刀匠這才回過神來,把肩上的長凳放到地上,從小月手里接過菜刀,蘸了點(diǎn)水,刷刷刷,風(fēng)卷殘?jiān)频啬チ似饋?。只一會兒的工夫,菜刀就磨好了。胡龍接過菜刀,對著太陽光一照,刀鋒閃閃,耀得眼睛發(fā)花。小月一言不發(fā),從胡龍手里拿過菜刀,拈起頭上的一綹青絲,菜刀飛快地落了下去。磨刀匠的技術(shù)果然了得,只聽噌的一聲,青絲斷成了兩截。小月將手里的那綹青絲撂在了磨刀匠面前,轉(zhuǎn)身返回了院內(nèi)。
跟著小月回到院子里后,胡龍伸了個懶腰,重新躺到了藤椅上,很快呼呼大睡了起來。
不知不覺間,胡龍的美夢被一陣嘩嘩的水聲驚醒了。他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抹了抹額頭上膩膩的汗珠,順著水聲尋去,看到了小月半個白花花的身子。原來,小月正躲在草棚里洗澡沖涼呢。胡龍看得耳熱心跳,禁不住騰地一下,翻身從藤椅上跳了下來,三下兩下脫光了外衣,躡手躡腳地向小月摸了過去。忽然聽見噗的一聲,一塊大石頭從院墻上滾了下來,落到了院子內(nèi)。緊接著,又聽到院子外傳來了咚咚咚遠(yuǎn)去的腳步聲。哪來的狗雜種,竟敢偷看小月洗澡?胡龍大怒,抄起菜刀追了出去。
等胡龍來到街巷上時(shí),那人已經(jīng)跑遠(yuǎn)了。胡龍只是隱隱約約地看到了那人的背影,他琢磨來琢磨去,覺得那個背影像極了磨刀匠。可是,自己畢竟沒有抓住真憑實(shí)據(jù),奈何不了人家。胡龍沮喪地嘆了口氣,暫且壓住了怒火。
磨刀匠并沒有離開村里的意思,他在村外一座廢棄的磚窯里住了下來。第二天,照舊走街串巷,給大家磨菜刀、磨剪子。胡龍找機(jī)會與磨刀匠打了幾次照面,磨刀匠的表情非常自然,看不出任何的破綻。胡龍禁不住懷疑,那天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人?
轉(zhuǎn)眼到了第三天晚上。胡龍?jiān)谕饷娲蚺?,到了九點(diǎn)多才回家。他剛踏進(jìn)院子,就聽見屋內(nèi)傳來了哭泣聲。胡龍一腳踹開了屋門,意外地發(fā)現(xiàn)磨刀匠正坐在飯桌前,舉著酒瓶,喝得滿臉通紅。小月坐在床上,披散著頭發(fā),半裸著身子,哭成了淚人兒。小月看見胡龍回來了,悲憤地指著磨刀匠說:“他……他不是人……趁你不在家,強(qiáng)奸了我!”
胡龍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愣了片刻,終于歇斯底里地大叫了起來,摸起菜刀沖磨刀匠掄了過去。鄉(xiāng)親們聞訊都趕了過來。村主任王有財(cái)一把奪下了胡龍手中亂舞的菜刀:“胡龍,干什么呢?磨刀匠犯法,自有法律制裁他,你怎么也跟著犯糊涂???”
王有財(cái)指揮大家把磨刀匠捆了起來,押上了三輪車,帶著胡龍、小月,還有十幾名鄉(xiāng)親,連夜趕到了20里外的鎮(zhèn)派出所。大家聚集在派出所的大廳里,群情激奮,當(dāng)著派出所王所長的面,紛紛指責(zé)磨刀匠,沖他吐唾沫、扔煙頭。
這時(shí),小月突然站了出來,放聲大哭。眾人同情地望著小月,等著她來控訴磨刀匠的罪行。小月哭畢,并沒有像大家期望的那樣,去控訴磨刀匠的罪行,而是指著磨刀匠,緩緩地說道:“他……不是強(qiáng)奸犯……他是我的丈夫!”
???磨刀匠是小月的丈夫?大廳里立即炸開了鍋。
“他確實(shí)是我的丈夫!我們本來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新婚不久我就懷上了小寶寶。不料天有不測風(fēng)云,我被人販子拐到了你們村,賣給了胡龍。胡龍不顧我的苦苦哀求,多次強(qiáng)奸我,導(dǎo)致我流了產(chǎn)?!毙≡聮咭暳舜蠹乙谎郏挠牡乩^續(xù)說了下去,“我多次逃跑,都被村主任和胡龍領(lǐng)著你們追了回來。我跪在你們面前,大叔、大嬸、大爺、大娘……一一叫了個遍,可是,你們認(rèn)定了我是買來的媳婦兒,沒有一個人肯點(diǎn)點(diǎn)頭放我回家!我不得不忍辱偷生。好在我有一個非常愛我而又堅(jiān)忍不拔的丈夫。他扮成磨刀匠,找了3年,歷盡艱辛,終于找到了我。我們知道,單憑我們兩個人的力量,逃不出你們的控制。只好將計(jì)就計(jì),讓你們把我和我丈夫送到派出所……”
大廳里靜悄悄的,鄉(xiāng)親們都低下了頭,沒人敢面對小月那雙幽怨的眼睛。
選自《貴港日報(b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