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書彬
伊甸園正在消失。在伊拉克南部,幼發(fā)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的交匯處是一片廣闊的沼澤地帶,盛產稻米和魚類。在傳說中,這里就是《圣經》中所說的伊甸園。但是現(xiàn)在,這個伊甸園已經由于排水道的興建以及上游來水的減少,變成了一片有利于美軍坦克長驅直入的荒漠。殘存的一小點沼澤,也很有可能在10年內完全消失。
對于今天的人們來說,只要翻開報紙,就能發(fā)現(xiàn)類似的事情比比皆是,它們都可謂觸目驚心,但是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在閱讀此類新聞的過程中也都經歷了一個“心理強化”的過程,典型表現(xiàn)就是在一開始看到類似消息時,我們會感到驚訝,但只要時間一長,都難以在人們內心激發(fā)出更強烈的情感了。
但是河流們并沒有在這個過程中變得更堅強,相反,它們越來越脆弱。英國環(huán)境作家弗雷德皮爾斯在收集剪報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像埃及的尼羅河、中國的黃河、巴基斯坦的印度河、美國的科羅拉多河和格蘭德河這樣的大江大河都變成了沙地中的涓涓細流,這使他覺得:“單個來看,這些報道都十分有趣;但如果把它們聯(lián)系起來,就不那么簡單了。全世界的江河正在發(fā)生某種劇變?!庇谑撬a生了寫作本書的想法。
作為一個江河的癡迷者,在寫作本書的過程中,弗雷德·皮爾斯走訪了世界各地,了解到更多的情況。在約旦河到達約旦之前,以色列入正在用管道把它抽干;恒河流域連年干旱,因為印度在旱季抽干了這條圣河中所有的水;偉大的阿姆河號稱中亞的尼羅河,被改變了流向,引入沙漠之中,導致成海干涸。絕大多數(shù)地圖上標出的成海(曾經是世界第四大內陸海)的海岸線,距離現(xiàn)在的海岸線已經有數(shù)百英里之遙。
何止是地上的河流不再奔騰?水井也在干涸,美國中部大平原地區(qū)所抽取的地下水,需要兩千年的降雨才能加以補充;在印度,農民們如今需要在巖石層里開鑿超過半英里深的井,往往還找不到水,而他們的父輩從前用一個吊桶就能從井里取水。同樣的情況在中國的腹地華北平原一樣存在,在剛剛過去的這個夏天,華北平原的農村處處掀起了打機井的新高潮,因為快速下降的地下水位讓老機井都走向了報廢。
所見所聞都讓弗雷德·皮爾斯憂心忡忡。在中國,他看到僅僅過去50年所修筑的黃河大壩,其總規(guī)模就相當于13條長城,但是這對于多沙的黃河來說,根本不是一條長遠的治理之道。在美國,菲尼克斯的300多萬居民雖然生活在沙漠里,但是揮霍起水來毫不在意,他們不但造出大量私人湖泊,開發(fā)商還爭相提供綠草如茵的高爾夫球場、繁茂的花園和高大的噴泉,這一切的代價是科羅拉多這條大河被抽成細流,入海水量下降到幾近為零。在印度,村民把水井越打越深,把水賣給工廠和無水可喝的居民,根本不考慮明天是否還有水可用,弗雷德-皮爾斯認為這是一個典型的“公共品悲劇”,每個人都在追逐短期財富,即使損失他們長期的、共同的未來也在所不惜。
長期以來,大多數(shù)人都會以為水是被工廠消耗掉的,但是弗雷德·皮爾斯在書中卻告訴我們,今天,70%從河里和地下抽取的水被用來澆灌6.7億英畝的土地,生產出全球1/3的糧食,因為在“綠色革命”后普遍種植的矮稈小麥等高產作物都需要大量的水來灌溉。世界的糧倉填滿了,《人口論》的作者馬爾薩斯因此長期被一些現(xiàn)代經濟學家嘲笑,因為他的預言看來只是個空話,但是,一扇門打開,就有一扇門關閉,河流的干涸,尤其是地下水的消失,將帶來比糧食匱乏更為嚴重的后果。根據(jù)弗雷德·皮爾斯的估計,僅印度、巴基斯坦和中國三個國家,每年就有1500億到2000億立方米的水缺口無法得到補充。地下水的干涸將是災難性的,而這一危機并未被政府或者援助機構擺上議事日程。
沒有人知道,哪一棵才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長期以來,人類只是將水單純視為“可資利用”的客體,而今天我們需要一個全新的水文倫理觀。本書最后,作者寫到西班牙人為反對調引埃布羅河而發(fā)起行動,他們的行動理念是“珍愛水,尊重河流”。當然,如果要尋找一種最有效的使江河避免枯竭的辦法,那就是古老的、老生常談的,但被今天的物質充裕世界所遺忘的生活理念——節(jié)約、簡樸。
編輯 曉波 美編 黃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