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曦

在經歷了幾年高速發(fā)展后，昔日生源不斷的民辦高校在2009年的秋季新學年開始時，遭遇了其發(fā)展歷史上最嚴重的一次招生“寒流”，很多民辦高校僅招到了一半的學生。原本熱鬧的9月迎接新生日變成了一些民辦高校關門的日子。

作為民辦教育大省的陜西，是否也在這場“寒流”中受到了影響，當地的民辦教育現狀如何?對此，記者在民辦高校較為集中的西安、咸陽兩市進行了調查。

民辦學校招生銳減

西安作為國內民辦高校最多的城市，現有民辦高等教育機構66所，其中9所具有頒發(fā)國家學歷文憑資格。國內10所萬人民辦高校中，有一半都在西安。

對于2009年的實際招生數量，西安很多民辦高校的相關負責人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均閉口不談。

記者發(fā)現，除了個別民辦學校外，西安大多數民辦高校今年均未完成招生計劃，有的僅完成了計劃中的50％左右，一些完全依賴非學歷教育生存的學校則情況更差。生源減少則直接導致了學校的學費收入大幅減少，一些民辦高校紛紛縮小辦學規(guī)模甚至被迫停辦。除此之外，即使民辦學校開學后，仍有一些學生離校。

西安翻譯學院作為一所國內知名的民辦大學，盡管其統(tǒng)招并沒有受到多少影響，但計劃外這部分的招生情況卻非常的不理想，即便是用很差來形容也不過分。

同樣，地處西安白鹿原上的西安思源學院今年的招生也不樂觀，對此，該校宣傳處處長曾義說，今年民辦高校招生遭遇“寒流”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尤其是計劃外招生這塊的確不如預期的那么好，對于民辦學校而言，學校在很大程度上卻還是依靠計劃外招生來支撐的。

西安工程機械專修學院的常務副院長田禾豐也告訴記者，他做了10年的招生工作，從來沒有哪一年像今年這么艱難。他說：“使盡了渾身解數，動了很多腦筋，今年招生成果還是不理想。”

在西安北郊的一家民辦學校，原本正是上課時間的學校卻大門緊鎖，人去樓空。透過緊閉的大門望去，偌大的校園內雜草叢生，顯得十分荒涼，就連操場上也長滿了荒草。就在4個月前，這里還是一所在校學生達數千人的學校。

10月24日，記者來到位于咸陽市南郊的大學城。這里是陜西新興的一座大學城，聚集著陜西商貿國際學院、陜西服裝學院以及陜西科技大學、陜西中醫(yī)學院等多所高校。每年的9月份都會有數萬名學生從全國各地匯集到這里。今年9月這里的學生卻減少了近三分之一。

就連附近靠著學校做生意的商戶也感覺到了生存的危機。自今年9月份秋季開學以來，35歲的咸陽人晏朝鋒明顯的感到生意不如以往不好做了。和住在附近的很多居民一樣，晏朝鋒也在此開了一家經營電腦耗材及打字復印的門店，到今年他已經做了將近10個年頭。此前，他的生意一直不錯。正因為這樣，他才在今年傾其所有又投資了一家經營手機的門店，原本指望在秋季開學后賺一把，沒想到生意竟如此慘淡。他無奈地說，因為少有顧客光顧，他的生意幾乎做不下去了。

非學歷教育領域成重災區(qū)

自2002年底《民辦教育促進法》出臺之后，6年時間全國民辦高校在校生幾乎翻了lO倍，高校數量也增長了近5倍，可為什么這些民辦教育機構今年突然學生銳減呢?

這得從我國的招生制度說起。按照國家的相關政策規(guī)定，目前民辦高校的招生分為計劃內和計劃外兩種，計劃內招生是指由國家下達招生指標的高等學歷教育，計劃外招生屬于非學歷教育，如自學考試、職業(yè)教育等，而今年遭遇招生“寒流”的絕大多數是從事非學歷教育的院校。

對此，中國民辦教育協(xié)會副會長季明明表示，初步了解，民辦學校計劃外這塊的招生很不理想。招得好的學校只達到去年70％的水平，有的只有40％，很多學校甚至連這個數都保不住。

因此，北京民辦教育協(xié)會副秘書長馬學雷斷言，民辦高等教育目前正面臨一場“脫胎換骨”式的變革。

近年來，民辦高校的發(fā)展為我國高等教育的普及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據教育部統(tǒng)計，2008年全國共有民辦高校640所(含獨立學院322所)，在校生401.3萬人，其中本科生223.3萬人，?？粕?78萬人。到民辦高校接受非學歷教育成為很多無法進入普通高等院校的學生的選擇。

近年來高中畢業(yè)生生源的減少，報讀民辦學校的學生逐年呈下降趨勢，競爭激烈使得很多民辦學校面臨著較大的生源壓力。以陜西為例，2009年高考報名人數是405175，同比減少8832人，高考錄取率則達到了53.9％。不少學校的招生老師普遍反映，目前的招生工作呈現咨詢者多、報名者少、等待觀望者多、入校報到者少的狀況。

面對日益加劇的生源的壓力，一些民辦高校為了生存選擇了虛假宣傳、壓縮教學成本等手段。但這種持續(xù)不斷的宣傳攻勢極大地影響了民辦教育的社會聲譽，結果適得其反，而且不利于整個民辦教育事業(yè)的可持續(xù)發(fā)展。

由于發(fā)展速度過快，西安一些民辦高校在教學、后勤、設備等方面無法提供有力的保證，學生經常因為學校管理不到位、服務不到位等問題與學校發(fā)生矛盾，這些不良評價也在社會上迅速傳播，也為其后來的招生帶來隱患。

另外，高昂的學費也成為影響民辦學校招生的一個主要因素，民辦高校一年的學費通常在一兩萬左右甚至更高。去年爆發(fā)的金融危機使很多家庭的支付能力下降，民辦高校的生源很大一部分則來自縣鄉(xiāng)和農村地區(qū)，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生源。

盡管導致民辦高校生源劇減的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是因為很多民辦高校大量招收所謂的“計劃外”學生，這些學生畢業(yè)后沒有國家承認的畢業(yè)證，很難找到工作。在當下上百萬中國大學畢業(yè)生都找不到工作的情況下，這些“計劃外”畢業(yè)生就業(yè)就更加艱難。目前遭遇招生“寒流”的學校絕大多數都是提供非學歷教育的民辦高校。

與此同時，隨著生源的減少，各學校間的競爭則變得更加激烈，進一步陷入了惡性循環(huán)。另外，今年大學畢業(yè)生就業(yè)率創(chuàng)下50年來的最低也嚴重挫傷了群眾接受高等教育的熱情。特別是一些貧困地方的學生，花那么多錢，耽誤四年時間，卻沒有工作，雖然只是暫時，對他們的心理影響也非常大。因此，很多人認為：“畢業(yè)就失業(yè)，還不如早幾年出去打工呢?！?/p>

此外，高校擴招本該向更高學歷更高層次瞄準，但一些高校卻把眼光盯住了底層，甚至采取下延錄取線來同民校搶生源，讓學生失去了接受高等教育的神秘感。一些公立高校的二級民辦學院也不按規(guī)定成立獨立學院，而是拿著公辦文憑替自己“長臉”，為招生“添亂”。

自救整合成為必然選擇

在民辦高校遭遇招生難的大環(huán)境下，很多民辦高校紛紛選擇了自救或者整合，就連那些在校學生萬人以上的著名民辦學校也不例外。

西安思源學院宣傳處處長曾義說，以前生源多，沒有危機感，學院單純想的是如何招生。但今年想的更多的則是如何提

高辦學質量，找準自己的辦學特色。

對思源學院來說，規(guī)?？s小是將來的發(fā)展趨勢。因此，學院在2004年就基本上停止了建設。轉而將更多的精力投入了辦學質量，注重內涵，發(fā)展特色。目前思源的在校學生是2.2萬人，最終則要穩(wěn)定在1.4萬人，其目的就是要將辦學質量搞上去。

長期從事民辦高等教育的管理與研究工作的陜西省教育廳民辦教育處處長李維民說，面對當前的困境，民辦高校從社會需要出發(fā)，主動適應市場，進行專業(yè)設置和教育教學改革是其生存發(fā)展的方向。

他認為，民辦高校要生存，首先必須有量的保證：“量的支持非常重要，否則就談不上質。因為民辦高校是完全靠學費支撐，近年來辦學成本增加很多，學費卻受到控制，不能增加太多。因此，那些大型民辦高校的生源還是穩(wěn)定的，受影響的是那些規(guī)模小、辦學條件差的學校?！?/p>

在如今學歷受重視程度有所下降、能力備受重視的今天，提高學生的就業(yè)能力才是民辦高校需要努力的方向?！啊隹诤昧耍肟谧匀粫谩?，李維民說，“民辦高校要不等不靠，充分利用自己體質靈活的優(yōu)勢，面對新一輪的變革，只有創(chuàng)新和改革才能圖存和發(fā)展，否則只能在‘優(yōu)勝劣汰的激烈競爭中敗下陣來?！蹦壳懊褶k高校已經進入“壟斷階段”，整合是大勢所趨，那些已經完成資本積累、辦學底子厚、條件好的學校，接下來會越來越強大，而那些勢單力薄的學校將被逐漸淘汰。

特色化辦校是最終出路

一些專家分析認為，民辦教育找不到自己的定位也是關鍵。

在這場“寒流”中，并不是所有的民辦學校都面臨著困境，除了幾個知名的民辦高校外，即便是一些非學歷教育的民辦高校的招生也十分火爆。除了廣東外，作為民辦教育大省的陜西，同樣也有一些非學歷教育學校的招生創(chuàng)出了今年招生的奇跡。

如曾提出“教育扶貧、信貸助學”理念的西安華西專修大學就在今年的招生中創(chuàng)造了奇跡。

據了解，這家創(chuàng)全國民辦高校信貸助學之先河的學校通過與銀行合作，對自立上進的貧困學生由學校擔保，實行信貸助學，待學生走向工作崗位后逐步還貸。這項舉措則使貧困生僅用了普通高校學雜費的三分之一，即可完成大學學業(yè)，在同類院校中獨樹一幟，一舉跨入全國萬人民辦高校之列。

2008年，該校通過與長三角、珠三角、北京、西安等地部分企業(yè)合作，形成校企聯(lián)合辦學態(tài)勢。2009年，該校又與昆山經濟開發(fā)區(qū)簽訂校區(qū)合作協(xié)議，為學生的實習和就業(yè)提供了保障。正是因為這些原因，這所學校在今年的招生非但沒有減少，反倒逆勢而上，創(chuàng)下了6000人的招生奇跡。地處白鹿原上的西安航空旅游學院、西安數字學院等學校的招生情況也非常喜人。

對此，李維民分析認為，這些學校之所以創(chuàng)造了招生奇跡，是和他們的辦學特色分不開的，因為這些學校大都是以技能培訓為特色，跟企業(yè)接軌比較好。因此，才能在招生“寒流”中脫穎而出。

所謂大浪淘沙，“?！闭邽橥酰軌蛟谶@場“寒流”中生存下來的高校，必將是富有生命力和競爭力的民辦高校。

與此同時，面對民辦高校的招生困境，相關主管部門已經開始了努力。在學歷文憑考試被取消后，教育理論界人士正在建議教育部把學歷文憑和自學考試結合起來，為民辦高校增加一個新的考種，擴大其招生競爭力。如民辦教育大省陜西除在中國首家出臺扶持民辦高校發(fā)展的新政策外，今年還開始了自學考試中的高校職業(yè)考試等方面的有益探索，力圖幫助民辦高校盡快擺脫危機。